“當然也不可能是僅僅瞞著相國,你還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幫我隱瞞。”
陳智覺得這可就有些不劃算了,他是個重信諾的人,如若此時答應了,他必須要傾盡全力的去做。若是那樣的話,只怕要為她善后的事可多了去了。
“我不知你為何猶豫。現在的情勢還不夠清楚嗎?陳總管,你現在可沒有退路了。”
納蘭錦繡在北疆和南楚可不是白呆的,那么惡劣的情勢下,她只能步步為營。如果這世上真的有七竅玲瓏心,那如今的她應該是當之無愧了。
陳智雖然也算是智勇雙全,尤其是心思縝密,已非常人可及。但納蘭錦繡就是能找到他的弱點,讓他沒有招架的能力,只有服從。
納蘭錦繡當然知道陳智不是那么好對付的,他之所以會處于被動,一是情勢所迫,二是她對他過于了解。
當初太傅府被抄家,全是宗玄奕在后面推波助瀾。陳智作為他的智囊,當然少不了要出謀劃策。
納蘭錦繡對陳智是恨的,所以下意識的沒少觀察他,就是為了找出他的弱點。如今,事情已經過去多年,沒想到當時做的努力,反而在此時用到了。
“我不過是相國的一名隨從,自己是做不了什么決定的,即便是我現在答應您,恐怕也沒法兌現。”
“陳總管不必過謙。你有什么本事,在相國府又起著怎樣的作用,我心里清楚得很。”
納蘭錦繡見陳智依然不吐口,就知道自己得給他下劑猛料。她語氣比剛才又冷了幾分,帶著脅迫之意:“你若是不答應,那我現在就把你推出去,你自己去解釋吧!”
陳智古怪的看著她,他真是想不明白,這女人的腦子是怎么長的。她剛剛已經包庇了他,如若現在把他推出去,旁人還不知要用什么心態來揣測。她難道就不知人言可畏?
納蘭錦繡好像已經把他看穿了,他心中一絲一毫的想法,她都能感受到。她還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樣子,只是莫名讓人感覺冷清。
“你不要想著離間我和我夫君,我們夫妻同心同德,我想你應該能看得出來。我已經和你浪費了很多唇舌,你若是再不答應,那你就準備好承擔后果吧。知道我說得出、做得到。”
受制于人,陳智還真是沒什么能講的了,他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陳智最終還是被納蘭錦繡送了出去,他回相府的路上還在想,那雙眼睛到底是什么時候見過?
當然不是他在徐錦笙,或是名樂侯臉上看見的,若是那樣,也就不值得他思考了。
他就是覺得那個眼神很熟悉,甚至心里頭確定,在他記不清楚的某個時間,一定看到過那雙眼睛。并且不止一次。
陳智走這一遭,算是把齊蓮生完全拋到了腦后。他自己是把心中的疑團搞清楚了,紀府的侍衛卻是因為沒能抓到他,而收了懲罰。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府里一定是有人掩護的,不然,陳智就算生了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安然無恙的從府里出去。而且掩護的那個人,身份應該還不低。
紀泓燁對此什么都沒說,倒是龍義臉色不好看。紀小白的毒雖然解了,但是尚有余毒未清理干凈,數月之內不能用內力。
陳智又在這個時候礙他的眼,他想起來就恨得咬牙切齒。但是,陳智是相國的人,沒有確鑿的證據,肯定是動不了他。
納蘭錦繡偶爾看見龍義,都會被他黑著臉的樣子逗笑。這一日也是,她靠在紀泓燁的肩頭上,笑著說:“龍義這兩天的臉色可真難看,活像別人欠了他錢沒還。”
紀泓燁正靠在桌案上看書,肩頭上靠著個人,他的姿勢卻依然筆直。聽了她的話,他略微抬了下眼皮,見她笑瞇瞇的,看起來有點兒像奸詐的小狐貍。
“若不是你把人放走了,龍義現在哪里又會惱成這樣。”
納蘭錦繡也沒什么反應,三哥是那么聰慧的一個人,看出是她做的手腳,應該也沒什么意外的。
她隨手從果盤里拿了一個梨子啃,沒接話。紀泓燁也不強迫她回應,眼睛依然看著書卷,模樣看起來很是專注。
納蘭錦繡吃了幾口梨子以后,就有點不想吃了。她剛剛被如意強迫著,喝了兩盞白水,如今肚子里飽飽的,竟是連梨子也吃不下去了。
她把梨子遞到紀泓燁嘴邊,他低頭咬了一口,眼睛始終放在書卷上。納蘭錦繡發現這個梨子挺大的,估計三哥一個人也吃不完,她就又咬了一口。
“你覺得這個梨好吃嗎?”納蘭錦繡沒話找話。
“嗯。”紀泓燁典型的惜字如金。
“我在和你講話呢,能不能認真點兒?”
“好。”紀泓燁放下手中的書,神情專注的看著她,說道:“夫人想說什么,為夫聽著呢。”
納蘭錦繡知道他這又是在打趣她,就氣呼呼的把梨子塞給他。紀泓燁看了梨子一眼,嫌棄地說:“你剛啃過了,這上面還有口水。”
“哪有?”
“不信你看。”紀泓燁一本正經的指給她看。
納蘭錦繡無奈,只好打岔:“三哥可知這梨子是哪里產的,叫什么名字?”
“怎的忽然想問這個?”
“我就是覺得這個梨子挺好吃的,又甜又脆還多汁。”
紀泓燁摸了摸她的頭發,自己拿著梨子吃,早就沒了剛才的嫌棄之意。一直到把一顆梨子都吃了,他才說:“我明兒個進宮問問。”
納蘭錦繡笑了笑:“就是不知道也無妨,左右好吃就行了,叫什么名字不重要。”
紀泓燁沒說話,他在想,阿錦既然肯出手救陳智,那就一定是有求于他。不然,以她不愛生事的那副性子,肯定不會管陳智。
“你不用顧忌太多,心中若是有什么擔憂的事,就直接同我說,我會替你處理好的。”
納蘭錦繡下巴在他肩頭上一下一下的磕著,看起來是無聊了,聽了他的話就又笑了,說道:“陳智是個特別有主見的人,他做事喜歡自己拿主意。而且他這個人重承諾。只要是他應承下來的事,就算赴湯蹈火他也得完成。”
“這就是你幫他的初衷嗎?”
納蘭錦繡點了點頭。
紀泓燁俯首看著她,低聲道:“你真的認為他能左右宗玄奕么?”
知道真相已經有幾年了,紀泓燁早就已經接受了,她曾是宗玄奕妻子的這個事實。他曾經在意過、嫉妒過,甚至是恨過她的隱瞞欺騙。
但經過時間的推移,他漸漸開始感激命運。如果不是她得以借尸還魂,他又怎會感受到那么多痛并著快樂。
如果真如當初她所說,她也許死了就不該活過來,一了百了。那他在這世上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曾經他覺得兒女情長,只不過是生活中的調味劑,可有可無罷了。如今,他的想法卻完全變了。天下他要護,他的妻兒他更要護。
納蘭錦繡聽他說起宗玄奕,心里還不是那么平靜。無關愛恨,只不過是不想我們在三哥面前提起他。
她依然覺得宗玄奕,是橫在他們兩人之間的一根刺,但凡是提起來的時候,總會刺的人生疼。
其實這兩年,她已經很少想起宗玄奕了。許是因為那件事過去的時間久了,她對宗玄奕的恨,已經隨著時間的消逝而變得模糊。
模糊的不僅僅是恨,就連他們曾經相處的那些情節,她也快忘得一干二凈了。她知道在自己生命中,曾經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人,終究還是消亡了。
每當想到這些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有點心大。那些血淋淋的仇恨,依然時常出現在她的夢里,可她卻連想要復仇的欲望都沒有。
不是她想要遺忘,也不是她原諒了宗玄奕,而是她成熟了。這種成熟是因為這幾年所經歷的事,讓她眼界更開,看待問題也更明白。
太傅府當初的確是宗玄奕除掉的,那些死去的人,都可以說明他就是殺人的劊子手。但是,太傅府不一定是無辜的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她曾經沒接觸朝局,也不知道這里的危險。父親坐到了太傅的位置,納蘭府花團錦簇,猶如烈火烹油。
其實在鼎盛的時候,父親就應該意識到危險。在皇權的眼中,沒有什么是永恒的。不管是師生之情,還是當初的扶持之義,都會伴隨著權力的擴大而消亡。
所以有人才說這世上有三種人,男人女人還有皇帝。之所以要把皇帝格外立出來,就是因為他沒有人性,不能稱之為人。
宗玄奕也許是行了陷害之事,成了壓垮納蘭府脊梁的最后一塊石頭。但如果只有一個他,又怎么能將納蘭府置之死地。
大廈將傾之時,任何一點微薄的力量,都可能讓其粉身碎骨、不復存在。她是不識人,一片癡心錯負,但是,她也不會把這一切都怪在宗玄奕的頭上了。
這世間之事,沒有絕對的對和錯,任何時候的對錯,都是在相對的情況下。這是她這幾年學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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