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泓燁在民間的聲望高,人際網又廣闊,所以那些老臣對他另眼相看,更不敢輕易得罪他。
說起來老臣自然也有老臣的好處,他們有很多都是為了江山社稷鞠躬盡瘁,所以他們對有功于社稷的人當然要特殊一些。
“你這是逼著他們出手。”嘉裕帝看著紀泓燁說道。
“這個時候如果他們再不出手,那以后真的就只能做個旁觀者,大寧的朝廷需要的是人才而不是擺設。”
嘉裕帝頓感欣慰,他本就不涉任何黨爭,在朝中也沒有自己的勢力,可是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一個。
當一個空有其名的皇帝,坐在那把龍椅上的時候,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無力。他就算是有滿腔抱負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要任人拿捏。
這個朝堂的風氣不好,中正之臣的數量也少,他可以信任的人只有一個紀泓燁。
紀泓燁再是手眼通天,也難以收拾這樣一副爛攤子,所以他才想逼這些老臣出手,把他們拉到這一戰線中來。
如果真能如紀泓燁所想,那他以后就不是孤家寡人了,怎么也算有了自己的勢力,不用處處受人制肘。
“不過這就要委屈你了。”
“臣是大寧的臣子,做這些事也是為了大寧,算不上委屈。”
“那就去刑部吧,你自己的地方,做事情總是要方便一些。”
“臣是去坐牢的,自然不能去刑部,不然這戲還怎么演下去。”
“那你要去哪?”
“不去刑部,自然只能去大理寺。”
嘉裕帝要不是顧念自己的身份,真想狠狠的罵他一通。但他現在是皇帝,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做事,于是就說:“大理寺不是你的地方,你的安全沒有保障。”
“要是連內閣首輔都敢刺殺,那那些老臣肯定更氣憤。”
“你有沒有正經的?”
“圣上放心,臣不會有事的。”
“你身邊的那個傻大個……”嘉裕帝說到這里又覺得不妥當,趕緊改口:“叫紀小白的那個,不是已經不在你身邊了嗎?朕看你去哪里找那樣的高手!”
“這點圣上無需擔心。”
嘉裕帝還欲勸說,卻見紀泓燁態度十分篤定,明顯是已經沒了回旋的余地。他有時候都感到迷茫,到底他們兩個誰說了算,為何總是被他牽著走?
紀泓燁入了大理寺監牢,納蘭錦繡著急了。她強忍了兩日,宮里還沒有要放人的消息,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我要去探視,你讓人去打點。”納蘭錦繡見了龍義,態度不容反駁。
“夫人,三爺進宮之前就留了話,讓您無需擔心。”
“我沒有擔心,我只是要見一見三哥,我得確定他在大理寺沒吃苦。”
“可是……”
納蘭錦繡見龍義猶豫,頓時不悅。不要看她生得斯斯文文的,但若是沉下臉來,還是十分威嚴的。
“夫人不要動氣,屬下這就去準備。”
龍義是親自陪著納蘭錦繡去大理寺的。大理寺辦差的人都認得他,見他身邊還跟著個穿著斗篷的女子,寬大的兜帽戴在頭上,瞧不見面容。
“這位是……”
龍義側身擋住探究的目光,冷聲道:“不是你我能窺見的人。”
那人一聽這話便隱約猜到,這女子很有可能是紀三夫人,便不敢再打量,只親自帶他們過去了。
“有話要和我家大人說,你去外面放風。”龍義拿出一包碎銀子塞給牢頭,那人不敢接,推脫幾次沒推脫掉就拿上出去了。
“屬下在外面守著。”龍義也停下了腳步。
納蘭錦繡一個人往前走,盡頭處就是關著紀泓燁的牢房。他正衣著整齊的坐在桌案前看書,燭火明亮,映著他的臉頰分外儒雅。
紀泓燁聽到腳步聲抬頭,見到納蘭錦繡就找了下,低聲道:“你怎么來了?”
“我就是來看看你。”
“我沒事。”
“那你什么時候能回去?”納蘭錦繡問了后,又想到他不過才進來兩日,她表現得這么急迫,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紀泓燁笑了下:“再過幾日。”
納蘭錦繡知道,他現在說過幾日,那很有可能就是過十幾天,甚至是幾十天。
“你見也見到了,趕快回去吧,這里冷。”
納蘭錦繡沒想到話還沒說上幾句,就要被他趕走。她十分不情愿的看著他,眼神是要多幽怨就有多幽怨。
紀泓燁無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柔和地說:“我在這里一切安好,你不用擔心,照顧好阿溶和阿湛。”
紀博衍作為長子,紀泓燁現在已經不用擔心。他不僅能照顧好自己,甚至還能幫著照顧其他人。
“這里一點陽光都沒有,而且還不能沐浴,你回去會不會生蟲子啊!”
紀泓燁一怔,看樣子是沒明白她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納蘭錦繡側頭想了一會兒,她其實也沒長過那東西,不過是在民間義診的時候,見過一些小孩子生。
宗玄奕告訴她,說是因為小孩子貪玩,你弄得很臟又不洗澡,所以就會生那樣的小蟲子,也就是民間俗語中所說的虱子。
“我覺得你好像瘦了。”納蘭錦繡撇了撇嘴。
“沒有。”紀泓燁不想說,他沒住過這樣的地方,所以一時不習慣。
“有沒有你自己心里知道哦。”
紀泓燁的手輾轉到她的臉頰上,輕輕捏了一下,聲音依然柔和:“回去吧。”
納蘭錦繡的臉頰在他手心蹭了蹭,低聲說:“那你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我們等太久。”
紀泓燁點頭,說:“好。”
紀泓燁不知道,等他回去的時候,納蘭錦繡已經失蹤了。他讓所有人去找,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卻依然沒能尋到。
納蘭錦繡是被齊蓮生抓走的。紀府守衛森嚴,她身邊又有很多一頂一的高手暗中保護。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落入別人手中的。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有本事把你弄出來?”寧雁綺看著納蘭錦繡,眼里閃著諷刺的光。
“旁門左道。”納蘭錦繡隱約知道,好像是自己跟著她出來的。
“你還好意思說我是旁門左道,你手上的東西,還不知道要比我的邪氣多少呢。再者說了,我也沒這么大的本事,把你抓來就另有其人。”
納蘭錦繡這才算是見到了齊蓮生。她和齊蓮生四目相對,忽然就感覺特別不舒服,好像有什么東西要掙脫身體的禁錮,強行破體而出。
這樣的感覺很不好,讓她難受至極。她眼前一片模糊,頭也跟著劇烈的疼了起來。為了不讓他們更得意,她只能強撐著。
“看樣子我猜的沒錯,要換魂根本就不用等到中秋之夜,你現在很虛弱。”
納蘭錦繡看著齊蓮生,低聲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你是聽不懂,還是在裝糊涂呀!”董巧青推門走了進來,她神色陰暗,眼睛里閃著嗜血的光。
納蘭錦繡每次見到董巧青,都會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喜歡不是喜歡,討厭也不是討厭。就是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避開她,不想和她碰面。
“你到底是誰?”她知道董巧青絕對不是普通民女。
董巧青走近納蘭錦繡,輕輕撫摸著她的面頰,陰森森的說道:“多好的一張皮囊啊,怎么就屬于別人了。”
“你是……”納蘭錦繡蹙眉,隱約覺得眼前這人,很有可能就是徐錦笙。
“看樣子你是個聰明人,現在就已經猜出我的身份了。我可以明白的告訴你,你現在用的這副身子就是我的,我才是它的主人。”
這句話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狠狠的在納蘭錦繡頭頂炸開。她已經很久不知道什么是恐懼了,但這一刻卻感到了深刻的害怕。
如果董巧青真的是徐錦笙,如果她沒有死,那這個身體是不是就不能再屬于她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三哥怎么辦?孩子們怎么辦?
納蘭錦繡知道自己經歷過那么多事情,沒有什么是讓她感到害怕的。但現在她有點了弱點,孩子和三哥。
董巧青看著納蘭錦繡,笑得十分陰森:“若不是因為我知道,我早晚還得回到這副身子里面去,我現在真的很想折磨你。
我想劃花你的臉,想拔掉你的指甲,想讓你受我受我的屈辱。因為你擁有的一切的就應該是我的,你是一個掠奪者,這一點無可厚非。”
納蘭錦繡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現在絕對不能慌,不然真的是沒救了。她也知道她來到這副身體里,確實是搶奪者,但她也是被動的。
不過可以由著她自己選擇,她絕對不會占別人的身體。又或者是對于那時候的她來說,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脫。
但是她畢竟來到這副身體里,已經快要十年了。她因為對徐錦笙心懷歉意,所以加倍的對她的家人好。
她用心守護北疆,替她盡孝,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如果徐錦笙回來可以,但是絕對不能把她經營的一切都拿走。
三哥和孩子,她是絕對不可能讓的,這是她作為一個妻子,作為一個母親,永遠都不能退縮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