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昌遇奮力地追趕著那群麋鹿,到了那比人還要高出一個頭的蓬蒿邊緣,速度根本無法和麋鹿相比,他只好作罷。
忽然龔昌遇遠遠望見一頭棕黑色的野豬在二百米開外,正在不停用那長著兩顆長獠牙的嘴拱著地里的土。嘿,說什么來什么著。
龔昌遇緩緩地蹲下身子,將拐子銃的保險打開,貓著腰又前行了三十來步,然后瞄準野豬的頭部,扣動扳機,砰的就是一槍,野豬被打中了腦袋。
可是,這頭野豬并沒有立即倒地,發瘋似的朝龔昌遇的方向跑了過來,他不慌不忙地抽出三支箭,架上弓弩,向野豬射去。
三支箭同時飛了出去,一支命中腦門中間,另外兩支命中雙眼。野豬看不清楚前方的物體,但是靈敏的嗅覺還是讓它聞到五十步之外的龔昌遇。
馮嬌兒終于追上了龔昌遇,一聽槍響第一個就飛奔到了他的背后,離他只有十幾步之遙了,后面的士兵也正往這邊趕來。
野豬聞到了人群的氣味,一躍而起,猛撲過來。
“當家的,閃開,快。”龔昌遇叫道。
龔昌遇一閃,迅疾抽出隨手佩劍,對準野豬的心臟處狠狠刺去,寶劍不偏不倚的從后背斜穿而出,旋即龔昌遇抽出寶劍,野豬頓時失去了重心,“撲通”一聲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喘著粗氣,四肢乏力,垂死掙扎。
“將軍神勇,將軍神勇。”后面的隨從都沖了上來,齊聲贊嘆。
“收工……”龔昌遇收好寶劍,喝了一口水道,“這是我有生以來遇到最兇猛、最大的野豬,至少有三百斤以上吧。”
“昌遇,你也真太摳門了,冷湖山這么多野豬,你就給劉天佑將軍送幾頭過去。”
“當家的,遵命!今天我不打足二十頭,就不回去。”
“對啦,這才像我的大將軍。”馮嬌兒對著龔昌遇狠狠地親了兩口。
于是,大家分成幾個小隊,繼續打野豬。不到兩個時辰,等到山口回合的時候,連同進山打的那頭,剛好十頭野豬,兩個人扛一頭,此外還活捉了四、五頭幼崽,豬圈里不用愁沒有豬喂了。
“昌遇,收工,回營。”馮嬌兒望著那二十幾頭野豬,樂呵呵的。
一行人抬著野豬,唱著歌兒,喜氣洋洋地下山了,到達營地的時候,已經是未時了。
一進營地,祝水強將火槍一扔:“兄弟們,今兒打了這么多野豬,是燒烤,還是燉湯?”
校尉余前最看不慣祝水強出風頭了,他撿起了祝水強的火槍:“主簿,野豬是你一個人打的嗎?”
“不是。”祝水強搖搖頭。
“那不就得了,是煮是烤,全憑將軍做主!”余前將火槍直接丟到祝水強的懷里,“火槍都亂扔,要是蒼狼軍來了,你就等著死吧!”
“余校尉,這冷湖山安全得很,哪里會有蒼狼軍?”祝水強不以為然。
“安全個屁,劉天佑將軍的那幾千精兵還不夠蒼狼軍的一頓……”余前瞪了祝水強一眼。
“我聽說蒼狼軍的魏王攻破了江北大營,奪回了荊北郡的許多城池,曾藩大人的弟弟曾荃戰敗,差一點跳江自盡了。”祝水強用袖子擦了擦火槍,吹了一口氣說,“清和軍都是一群酒囊飯袋。”
“祝水強,戰場的事情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簡單。以勝負論英雄,未免太偏頗。”余前笑道。
“敗了就是敗了,再英雄也變成了狗熊。曾荃將軍自以為他大哥是荊南軍最高指揮官,得意忘形,不把蒼狼軍的陳宇超當回事,吃點苦頭,也算是給他長長記性。”祝水強撇撇嘴。
“主簿,你這話要是傳到曾荃將軍那里,你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李大雨扛著一頭野豬過來了。
“大雨,如果曾荃將軍知道我祝水強的大名就好了,我也用不著天天呆在這冷湖山種地了。”祝水強鼻孔朝天,哼唧哼唧的。
“和蒼狼軍較量,小命不保。我寧愿在這里種地,無需擔心掉腦袋。沒有我們這些屯田兵,前方的將士喝西北風去唄。”李大雨掏出短刀,低頭剝起野豬的皮毛來。
“大雨,這野豬直接烤了吃吧。剝皮也太費勁了。”祝水強上前按住了野豬的頭部。
“一邊去,野豬燒烤了一個人可以吃好幾斤呢!你以為就你喜歡吃烤豬肉啊?”李大雨一掌推開了祝水強的手臂。
“李大雨,這頭野豬是我用槍子擊斃的,我說燒烤,就得燒烤!”祝水強一腳踩在李大雨的手背上。
“主簿,你確定這野豬是你打死的?”李大雨問道。
“還有假嗎?”祝水強將野豬翻了一個身,指著野豬胸口的一個彈孔說道,“這一槍就是老子開的。”
“我暈死,彈頭都一樣的,大伙一起打的野豬,你憑什么就說是你一個的功勞?”李大雨斜眼看了祝水強一眼,“最好松開你的臭腳!”
“李大雨,你——”祝水強知道李大雨不會賣他的賬,自己也打不過李大雨,如果繼續僵持下去,一旦動手,吃虧在眼前,只好松開了腳。
“祝主簿,你不是很拽嗎?”李大雨笑道。
“拽個毛,跟著龔將軍在這里,火槍都生銹了。”祝水強嘿嘿一笑。
“火槍生銹沒有關系,只怕腦子進水了。”不知道什么時候,馮嬌兒出來了,手中拿著一把剔骨刀。
“軍師好。”
祝水強、李大雨、余前幾個站了起來,一齊向馮嬌兒行了軍禮。
“我不是軍師,叫馮姑娘就行了。”馮嬌兒抱拳說。
“嫂子,在我們眼里你就是實打實的軍師,龔爺都得聽你的。”余前說。
“將軍要是聽我的,這打死的野豬一頭都不應該吃,全部送往荊北劉天佑將軍那里,犒勞犒勞在前方浴血奮戰的將士們。”馮嬌兒揚了揚手中的剔骨刀。
“我們冒著生命危險,辛辛苦苦打來的野豬,為啥要送到荊北郡去?”祝水強問道。
“你不是很想殺敵立功嗎?”馮嬌兒微微一笑。
“是呀,可是龔將軍不給機會。”祝水強頗有微詞。
“錯了,不是龔將軍不給,而是江長義大人不給。”馮嬌兒糾正道,“龔將軍又何嘗不想上戰場啊,他窩在這山頭幾乎快瘋掉了。”
“對對對,是江長義,公報私仇。”祝水強不停地點頭,表示贊同。
“我們從寶城府一路走來,荊南軍分成幾拔,直接節制我們的將帥也在不停地更換。一會兒江長義,一會兒劉天佑,一會兒郤宗棠,龔將軍很為難,他現在正在營帳中一言不發,面對這些野豬無計可施了。”馮嬌兒看了地上的那頭野豬一眼,“兄弟們都很久沒有開葷了,吃一頓豬肉實屬不易。”
“那我們這就去營帳看看將軍吧。”余前說道。
“走——”
幾個人一起去了中軍帳,一進去,只見龔昌遇提著透甲槍,在行軍地圖上戳戳點點:“娘的,種地有個卵用,老子從軍為的就是安邦平亂,給黎民百姓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江長義,你以為你是誰,荊北戰火紛飛,卻把我丟在這冷湖山喂狼群,也太沒有任性了!”
“此地就是蒼狼軍四眼狗的命根子!”龔昌遇將透甲槍直接扎進了荊北的河陽鎮,“寧做千夫長,勝做一書生!”
“將軍,您說錯了,應該是‘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祝水強說道。
“你太小看本將軍了,本將軍我早就是百夫長了。百夫長才多大的官,千夫長才有料,才威風八面。”龔昌遇回頭一看,“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喲,將軍,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胸有大志了?”祝水強擊掌數下,嘖嘖稱贊。
“我龔昌遇自從在武攸城投軍的那天起,就暗暗發誓,不弄個五品將軍,絕不回祝家大院!”龔昌遇一拳砸碎了案幾上的茶杯。
“五品將軍,不就是和我們儒林縣的縣令一樣大的管官嗎?”余前說道。
“余校尉,縣令才七品哦。”馮嬌兒笑道,“守備是五品,現在龔將軍帶了四百多號人屯田,千總都不是,充其量就是個加強版的把總,七品武將……”
“七品又咋了?”龔昌遇問道。
“不咋滴。昌遇,僅僅在冷湖山種地種菜,沒有戰功,想要升職為守備,說不好頭發都熬白了。”馮嬌兒捋了捋垂在肩膀處的發梢。
“啊?”龔昌遇大吃一驚,“那河陽鎮的四眼狗陳宇超不到二十歲就是蒼狼國的鷹王了,氣死我了!”
“蒼狼軍軍制和我們不同,帶個一千幾千人的也是王。”馮嬌兒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龔昌遇臉色稍稍一緩,“當家的,你說我們今天打的野豬要不要送一點給劉天佑將軍?”
“那還要問嗎?”馮嬌兒應道,“不過你要是不想走后門,不送也行。”
“送,全部都送過去。劉天佑將軍最喜歡吃野豬肉了。”龔昌遇攤開雙手說道,邊走邊說出了營帳,一直走到了擺放野豬的空曠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