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將軍。”余前在黑暗中抱拳說道。
“我要……”衛朝輝還想說什么,被余前捂住了嘴。
營門口的幾十號人將江長義圍在了中間,衛朝輝拔出火槍來,始終無法瞄準目標,只好悻悻離開了……
大家收起來了刀槍,又回營帳中去了,龔昌遇和祝水強在后面慢吞吞走著。
“余前差一點就被我們自己人給干掉了,今晚他在營地干什么來著?”祝水強問道。
“少管閑事……好你個祝水強,專門制造恐怖氣氛!弄得大伙虛驚一場。”龔昌遇甩手給了祝水強一個嘴巴。
“將軍,我這不是為了巡撫大人的安全嗎?”祝水強只覺這一掌好冤,摸著火辣辣的臉說。
“這黑燈瞎火的,哪來的刺客,自己嚇自己。”龔昌遇訓斥祝水強,“腦子也不想想,連巡邏的衛隊也不認識了!”
“將軍,我沒有說錯啊,一旦真有刺客,我們就麻煩大了。”祝水強說,“江巡撫出事了,你可是首當其沖的。”
“你瞎操什么心。就是刺客殺了進來,我們不是有幾十號人頂著,還怕幾個刺客?”龔昌遇笑道。
“哦。呃……”祝水強打了一個飽嗝,“今晚是不是要喝個通宵達旦?”
“視情況而定。”龔昌遇隨口一說。
“將軍,那我繼續喝酒去了哦。”祝水強走路有點不穩當了。
“去吧。記得不要喝趴下了,否則沒有誰管你的。”龔昌遇特意囑咐。
“放心好了,他們還沒誰能夠喝過我的。”祝水強拍拍胸脯,笑了笑,他顫巍巍地又去了江小六的那一桌……
余前和衛朝輝看著江長義等進了營帳,又折了回來,悄悄地將營帳周圍的士兵全部撤走了,他們在冷湖山四處轉了一圈,沒有發現異常情況,都放心地各自回了營帳。
余前在帳篷的地上坐了下來,將火槍一扔:“果然不出所料,祝水強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原本沒有叫他,不知道他怎么跑到中軍帳去湊熱鬧了。”
“我們這次刺殺不了江長義,必將后患無窮。”衛朝輝似有不甘心。
“將軍臨時取消了計劃,我們還是不要再添亂了,要怪就怪祝水強那個好酒貪杯的家伙。如果他不出來,我們就殺進去了。”余前四腳朝天躺在了席子上面。
“要不現在就去軍師那里一趟?”衛朝輝問道。
“這么晚了,怕是不妥吧?”余前閉著眼睛說。
“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把江長義給宰了,今晚我是無論如何也睡不了覺的。”衛朝輝順手抓起來了一顆山楂,放在嘴里嚼了起來,“余大哥,江長義的命太硬了。”
“不去了。江長義已經提高了警覺,我們還是不要擅自做主好了,以免節外生枝。”余前實在是不想起來了。
“余大哥,我有一事不明,祝水強不是送查理曼的尸骨下山了么,按理應該不會么快就趕回來了的。”衛朝輝吐出了山楂核。
“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到了水邊,等竹排走了之后,他就一個人回來了。”余前推測。
衛朝輝:為什么劉天佑將軍沒有跟著回來呢?
余前:他護送查理曼的尸骨回荊北大營,都沒有時間,還回來做什么?
衛朝輝:也對。可是我們的十幾個兄弟,就不怕蒼狼軍在半路上攔截?”
余前(眼睛睜開了一點):一具棺材,對于蒼狼軍來說,沒有多大用處,應該不會有事的。可對江長義來說,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衛朝輝:是呀,符箓親王插手此事,只怕越來越懸了。劉天佑將軍就帶了三四個隨從,如果符箓親王的手下就在江水邊上等著,那柳條棺材肯定會被他們搶走的。
“二位兄弟,你們在說什么呢?”一身濕透的劉天佑將軍走了進來。
劉天佑的出現,讓衛朝輝和余前大吃一驚:“大人,您怎么回來了啊?”
“哎,竹排觸礁了,走不了水路。柳條棺材現在還停在龍潭虎穴水邊呢!”劉天佑嘆氣道。
“那他們呢?”余前問道。
“都在水邊隨時隨地啊。”劉天佑脫下衣服,晾在了一根光溜溜的竹竿上,“龍潭虎穴邊的那條河道太危險了,竹排劃出了二十里水路,就擱淺了,幸好棺材沒有落水。”
“兄弟們都沒有吃晚飯的,為什么不叫他們一塊回來呢?”衛朝輝問道。
“帶了一些干糧充饑的。”劉天佑在席子上坐了下來,“祝水強給我們扎的木排不結實,一觸礁就散架了。”
“大人,您錯怪主簿了。他扎竹排手藝一流的,絕對不會散架。如果散架,那是操排人(駕馭竹排的舵手)技術不過硬,才導致竹排翻了。”余前起身,摸了一下竹竿。
“余校尉,兄弟們都在龍潭虎穴那邊等著,你可不可以去告知一下你們的將軍,說我回來了……咳咳咳……”劉天佑咳嗽幾聲。
“大人,我們將軍正在中軍帳和江巡撫喝酒呢,樂著呢!”衛朝輝搖頭晃腦的,“我們刺殺江巡撫……”
“你們有沒有搞錯,刺殺朝廷命官,罪大惡極!”劉天佑喝道,“誰讓你們這么做的?”
“我們將軍。”余前小聲說道。
“不可能。昌遇老弟不是這樣的人。說話天都是帶著刀,一言不合就捅死對方那種。”劉天佑怎么也不相信龔昌遇的為人如此卑鄙下流,“你們將軍一向光明磊落,刺殺一定是你們兩個蠱惑的!”
“大人,您言重了。”衛朝輝緩緩說道,“我們將軍行事粗中有細,刺殺江巡撫他早有打算,我們不過是推波助瀾罷了。”
“糊涂。一個小小的六品武將,居然想著干掉從前的上司,簡直逆天了!江巡撫和你們將軍,還算上我,都寶城府的老鄉,為了一個鷹擊黎雇傭兵的尸骨,暗中較勁,欲踩到對方,往上爬,有必要嗎?”劉天佑越說越氣,“外斗外行,內斗內行。你們知道景明王朝怎么滅亡的嗎?”
“將軍,我們不懂歷史,不知道啊。”余前傻笑著說,“我入伍之前就是個挑鹽的,讀了幾年私塾,先生沒有和我們說景明王朝的事情。景明王朝如何滅亡的,知之甚少。還請將軍給我們說說。”
“哎,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景明王朝是歷史上最硬氣的王朝,天子受國門,對外不割地,不賠款,不求和。與當今的朝廷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劉天佑在營帳踱來踱去。
“大人,為何如此感慨?”衛朝輝問道。
“世界屬于你們的,也是屬于我們的,但最終還是屬于你們的。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景明王朝之所以滅亡,主要是皇帝被架空了,指揮不了地方軍隊,手中沒有錢……總而言之,清和王朝入住中原,還是托了克隆多的福。你們想想,覺羅家族十三副鎧甲起事,能有多大的能耐?”劉天佑將軍越說越激動,“我們漢人亡國,都是人心不齊。清和國全民皆兵,才十五萬人馬,得了天下簡直是天大的玩笑。奴隸社會擊敗資本主義萌芽的景明王朝,這是恥辱啊,恥辱!”
“大人,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曾藩大人擁兵近十萬,或許漢人復國希望大大的。”衛朝輝說道。
“癡心妄想。則。曾藩大人乃進士出身,他無法突破忠君愛國的固有思維。清和國就是他的國,荊南軍也是朝廷的軍隊,不是曾藩大人的軍隊。”劉天佑說道……
“有的東西不過很久是不可能理解的,有的東西等到理解了又為時已晚。大多時候,我們不得不在尚未清楚認識自己的心的情況下選擇行動,因而感到迷惘和困惑。江巡撫眼睛都瞎了,還為自己的官位四處奔走,與符箓親王走得那么近,弄不好連自己性命搭進去了。”衛朝輝從竹竿上抓起了劉天佑的衣服,“大人,今晚我不殺了江長義,我恨意難消。”
“衛朝輝,老夫今天跑了一天了,實在太累了。希望你去中軍帳告知一聲,說我又回來了。”劉天佑穿好了衣服,“奶奶的,查理曼這個遭孽的,害得我上竄下跳的。”
“大人,您先在這里歇一會。我和衛兄弟立馬去中軍帳,您千萬別走開。”余前說。
“放心好了,我只有分寸。”劉天佑微微點頭。
“大人,保重!”衛朝輝和余前抱拳行禮。
“速去速回。”劉天佑盤腿而坐。
“是——”
于是衛朝輝、余前出了營帳,挎著來福槍往中軍帳去了……
小木屋內,燭光還在亮著。馮嬌兒心神頗為不寧,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她來到冷湖山也有些日子了,因為身份特殊,蒼狼軍士兵認出了她,拒不承認,是有苦衷的。畢竟作為蒼狼國的大公主,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莫名其妙愛上了龔昌遇這個目不識丁的屯田官,也許是緣分吧。
馮嬌兒爬了起來,穿好了衣服,出了小木屋。遙望中軍帳,還是燈火闌珊,一種不詳預感從心底升起。她不由自主地朝洼地那邊走去,夜風呼呼,寒意來襲。貓頭鷹不時在樹上叫著,整個冷湖山又增添了幾分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