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龔昌遇猛地一把推開了之后,周小怡的腦子這才略微清醒了一點,倚在一棵棕櫚樹上,默默不語。
是呀,自己明明從少女時代開始就有喜歡這個傻蛋的萌動了。為什么上天將龔昌遇送到了白沙島上,送到了自己的身邊,而自己卻一直在糾結呢?也許在錯的時間里遇到對的人,只能是一種嘆息?自己是一個二婚的女人,愛上一個將軍,會不會是瘋掉了?
周小怡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確實有點過分,龔昌遇被藏敖咬傷了,原本第一反應應該是給他清理傷口上藥,再去處理狗狗的事情,可自己卻抱著狗狗在那里一個勁地傷心落淚,置他的傷勢于不顧,換誰都會有想法的。
“表哥,方才我沒有顧及你的感受,實在抱歉。”站在一邊的周小怡弱弱地說道,抹了抹臉上的淚痕。
“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女人,一條老狗死了,比親人死了還要難過。”龔昌遇見周小怡恢復了正常,忍不住捏了一下周小怡的臉蛋。雖然玉白無暇的臉蛋是一個女人的門面,可以俘獲男人的心,可吃貨娘子的臉上有瑕疵,并不影響美觀。他并沒有覺得吃貨娘子臉上的那蓮花瓣狀的疤痕難看,相反還有一種特別的美感。
“小黑在我的院子里生活了差不多十年了,與我形影不離,突然之間被你給弄死了,我一下子適應不過來,我當然難過了。”周小怡慘笑著說,“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很多時候有些人活得人模狗樣的,人品還不如一只狗,狼心狗肺的。”
“說得太對了。當今世道就是這個樣子,狗仗人勢者,糾合狐朋狗黨,蠅營狗茍,做出雞鳴狗盜之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打人罵狗,反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龔昌遇回頭看了那條被他幾拳打得斃命的藏獒,“我失死了你的狗,得賠多少錢啊?”
失死的?龔昌遇也說得太輕松了。為了馴化這只藏獒,周小怡花了三四年的時間,讓它學會了握手、打滾、站立,用嘴給主人叼東西,看守院子,很聽話的一只狗狗,今晚是為了保護主人周小怡不受“侵害”,才出口傷人的。
周小怡思索了一會,慢慢吞吞地說道,狗死不能復生,但我這狗是獨一無二的無價之寶這狗你賠得起嗎?
“一條狗值幾個錢,我賠十兩銀子總夠了吧?”龔昌遇不假思索,……摸出來一張銀票,在周小怡的眼前晃了晃。
周小怡一把抓過那張銀票,幾下就撕成了碎片,往空中一拋:“你就是給我一百兩,一千兩,也不夠的。”
“我看你是純心找茬……”龔昌遇拍了拍落在的銀票碎片。
“我不要你的銀票,你得給我訓練一條這樣的藏獒就行了。”周小怡臉色大變。
“沒有時間給你訓練狗狗,也沒有時間陪你玩。你快點給我弄點治療狂犬病的藥物,如果我被感染了,得了狂犬病,第一個要咬的人就是你!”龔昌遇一邊發出“吼吼”的聲音,一邊兩只手彎曲成狗爪的樣子,在周小怡的眼前揮動了幾下。
“紅袍怪表哥,哪有這么快得病的?我小時候被家里的狗狗貓貓抓傷或者咬傷了,我娘親和奶奶還不是用點鹽水給我洗洗傷口,再剪開幾個干辣椒,擦擦傷口,然后就搞定了,我不也沒有得過狂犬病。”周小怡不以為然,白了龔昌遇一眼。
“我艸,平日里你的那是小傷,破了一點皮,出了一點血而已,我這是被撕咬去了一大塊肉,不一樣的啊,小姐姐。”龔昌遇忿忿地說道。
“它咬你的時候,我已經叫住它了,你為什么還要把它往死里打?”周小怡問道。
“和你無法溝通,懶得理你。你帶我去你的屋子里,我和你說說我們家那只狗狗的故事唄。”龔昌遇不由分說,一只手拽著周小怡就往那座兩層的木房子走去。
很快就到了大門口,因為沒有點燈,龔昌遇一不小心一頭撞到大門上了,揉了揉額頭,大聲叫道,小姐姐,今晚我遇到你,是不是邪門了?
“活該,疼死你。誰讓對我兇巴巴的,連門神都不放過你。自己不長眼,能怪我嗎?”周小怡甩開龔昌遇如鐵鉗般的大手,推開了大門,進屋點了一盞油燈,她搬了一把椅子讓龔昌遇坐了下來。隨后周小怡又點了一支蠟燭,上二樓到自己的房間去找藥箱了。
龔昌遇坐了一下,又站了起來,環顧四周,只見神龕上面擺放著一只純白色的狗塑像,這狗狗的頭和嘴與多年前龔昌遇家里養的“威威”像極了。他伸手拿下那塑像,端詳起來,看著看著,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從前……
威威是一條純白色的狗,剛來龔家的時候就像泡泡糖一樣的粘乎著龔昌遇,狗狗的智商不會低于四歲的小孩子,學習什么很快,教幾遍就學會了,一有空四歲的龔昌遇會訓練它表演各種動作。
威威似乎能夠聽明白龔昌遇的指令,龔昌遇一說“握手!”它就會伸出前爪熱情和他握手。龔昌遇說“換只手!”它又會拿出另一只前爪和我握手。“起立!”它就會站立起來,揮舞著雙手原地轉圈。
不出半年,別的狗不會的它都會,所以表演起來惟妙惟肖,儼然家里的活寶,有了她,龔昌遇全家過得很愜意。
看家是威威的特長,一般陌生人來龔家借家什必須經過它的允許才行。有一回一個村民來龔家有事,家里沒有人,只有威威在房間里睡覺。
那人故意在窗戶外大聲說:“威威我拿東西了哦!”它一聽,很警覺地趴起來,汪汪大叫,想沖出來趕走那人。可是門鎖了,它急得團團轉,實在沒有辦法了,就急中生智地跳到床上,一邊叫一邊來回的走,以示最嚴厲的警告。
弄得那人大笑不止,逢人就夸:“威威真懂事,神啊!”從此在附近幾個村出了名,沒有幾個人不知道它的。
做起事起來,它特別認真,一絲不茍,盡職盡責。如果家里曬了谷子、玉米之類的,只要交代一聲:“威威看雞。”它就會趴在旁邊一動不動,雞鴨休想靠近半步,甭說偷吃了,谷物曬到什么時候她就什么時候“下班“,從來不需要人看守。
附近的牛羊如果到菜園附近轉悠,只要龔昌遇喊一聲:”威威趕羊(牛)!”她嚴厲的警告幾聲羊(牛)嚇得拔腿就跑,有不識相的話就飛快地跑過去,“擒賊先擒王,”繞到領頭的羊(牛)身后,跳起來對準屁股狠狠地就是一口,痛得它落荒而逃,其余的自然作鳥獸而散。
捕獵是威威的一大愛好,因而它常常跟隨龔昌遇的三叔上山打獵。她是個得力的幫手,會聲東擊西的和八叔形成合圍之勢,每每歸來總會收獲。
一次,三叔圍捕一頭兇悍的穿山甲失手,中彈逃走了,威威跟著刺猬,追趕了兩天兩夜,直至穿山甲無路可逃鉆了土里。它狠狠地咬住穿山甲的尾巴就往外死死地拽,穿山甲使出殺手锏,射出了身上所有的毒刺,威威都靈敏地躲閃了,最后硬是讓它把穿山甲從洞里拖出來生擒了。
提起糖果她可高興了,龔昌遇的母親龔劉氏每次外出作客或是趕集,都不忘給她帶糖果。還沒有進家門,威威就嗚嗚地叫著上前迎接,兩只手捧住袋子不停地嗅,找尋好吃的。
一次龔劉氏逗她:“威威吃糖!”它很興奮跑過去,結果找了遍也沒有找著,它氣得把袋子都揣破了,然后像小孩子似的在地上打起滾來滾去。
一段時間,盜狗風盛行,母親龔劉氏告訴她:“莫出去,要不別人會吃了你的肉的”。她似乎聽懂了母親的話,很久都沒有出門,如果大小便的話也不會離開家50米遠的地方。后來一獸醫來我家給她治病苗,用鐵鉗把她的牙齒弄傷了,得了牙周炎,一進食就疼痛不已,嚶嚶的叫個不停,一天天的瘦下去了。
母親龔劉氏只好給它喂生雞蛋、米湯,總算保住它的一條命。盡管牙齒不如以前鋒利,可看家、趕牛羊依然威風不減。
在龔昌遇十五歲的那年秋天,也許威威真的老了,什么地方都不想去,整天都趴在火炕邊閉目養神。進食也沒有規律,吃一頓就隔兩三天。龔昌遇每隔半個月,就要從祝家大院回自己家里一趟,因為他放心不下家里的老狗。
離開的那個晚上,恰巧龔昌遇也從祝家大院回來了。威威見母親沒有回來,她意外在堂屋里慢慢地走來走去,很是不安。直到龔劉氏回來,它顯得異常高興,抬頭看了龔劉氏一眼,吃力地搖了一下尾巴,才慢悠悠地走回火坑邊睡下了,算是做最后的告別。
第二天早上,奶奶戴氏發現威威已經在廚房里面靜靜地睡著了,眼角還掛著淚水。全家都很舍不得,母親和奶奶為此哭泣了好久,尤其是龔劉氏哭得最傷心,好像少了威威,就像失去了一位家庭成員似的。
于是,龔昌遇和弟弟在西邊的山坡上,特意給威威筑了一座小小的墳,插滿鮮花。每當從塘尾沖回家的時候,龔昌遇就會去那里走走看看……
“唉,可惜它不是威威……”龔昌遇自言自語,將狗狗的塑像放回到了神龕上。
周小怡也提著藥箱子回來,對著龔昌遇的后背猛地一拍:“表哥,你在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