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繼昌一聽元空大師與紅蓮教沒有沒有關聯了,對他的改變甚為吃驚:“大師,你何時改邪歸正了?”
“將軍,老衲自從景大鵬被你銅缸蒸烤之后,就一心向佛了,阿彌陀佛。”元空和尚應道。
“那就好。”
龔繼昌走進了大雄寶殿內:“而今化龍寺有多少僧侶?”
“大大小小的,一共五十來人吧。”元空和尚答道。
“哦,那元空大師還和那些女香客有來往嗎?”龔繼昌打趣道。
“將軍,你這么一問,讓老衲情何以堪?”元空大師色撓,臉上掠過一絲不安。
“大師,本將軍見你六根未盡,還是還俗好了。”龔繼昌笑道。
元空大師雙掌合十,立于胸前:“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老衲都快五十的人,還俗無處可歸,還是伴著孤燈黃卷了度殘生為好。”
“大師乃大徹大悟之人了……”龔繼昌在彌勒菩薩跟前鞠躬三下:“大師,本將軍求一卦,可否?”
“將軍請說。”元空大師拿出來牛角卦,握在手中。
“我與大公主塵緣未了,今日大公主不辭而別,可有機緣再見一面?”龔繼昌問道。
元空大師一連打了一組合卦,都是陰卦,不由大駭:“純陰之卦占來兇,事事遇之無救星,此時若還強出頭,橫禍飛災現目前……”
“大師,卦辭什么意思啊?”龔繼昌問道。
“天機不可泄露。伊人已遠走,凡事想開點,老衲勸將軍還是回家去吧。”元空大師說完就盤腿在菩薩跟前打坐了。
“大師,我還能夠與大公主重逢嗎……”龔繼昌還想問什么。
“將軍,老衲說得很清楚了,珍惜眼前人,不要讓牽掛你的人擔憂。”元空大師一手敲著木魚,一手捏轉著佛珠。
“大師,你說明白一點好不?”龔繼昌斜著眼睛說。
“每個人所見所遇到的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緣。緣起緣滅,緣聚緣散,一切都是天意。”元空大師答非所問。
“我艸,你這大師怎么回事,你不會說紅塵間的話了嗎?”龔繼昌罵道。
“將軍,老衲看破紅塵,與紅塵絕緣了,有些玄機是不可以道破的。”元空大師繼續敲打著木魚,有口無心的念經。念著念著,居然把南宋愛國大詩人陸游的《釵頭鳳》給全文背誦出來了——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莫,莫,莫!
“大師,你是不是瘋了啊?”龔繼昌叫道。
“將軍,我沒有瘋。老衲很喜歡陸放翁的詞,寫得太凄婉了,太煽情了,催人淚下,每每讀到這首詞,老衲就想起了遠方的那個她……”元空大師嘴角抽搐了幾下,一滴滾燙的濁淚掉落在了地板上。
“大師,本將軍知道你對景知縣的老婆念念不忘……”龔繼昌也在蒲團上坐了下來。
“非也,非也。陶氏并非老衲的初戀,老衲在二十歲以前與本村的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相處了幾年,怎奈門不當戶不對,空有一懷愁緒……”元空大師應道。
“那家小姐沒有和你成婚嗎?”龔繼昌問道。
“沒有啊……將軍,老衲原本家境也不錯的,十年寒窗苦讀,也曾醉心于科場。那小姐與我是指腹為婚的娃娃親,怎奈家父經商吃了官司,家道中落,大哥霸占了家財……”元空大師雙目緊閉,不愿意再往下說。
“大師,那你的初戀情人現在在哪啊?”
“她懷了我的骨肉……對家人的逼婚誓死不從,我在一個月夜到了她的窗前,守候了大半夜,而后小姐從窗戶那里吊著被單下來了,一頭秀發全被家人給剪掉了……我不在乎,于是帶著她準備遠走高飛,哪知道還是被她的父母給發現了……”
“后來怎樣了?”龔繼昌打破砂鍋,問到底。
“還能怎樣?浸豬籠唄。”元空大師語氣很是無奈。
在宗法制社會,對女子的忠貞不二是相當看重的。如果發現女子與其他男子關系不正當,或者女子背著自己的丈夫在外面與其他男人偷情,就可以報給村里或者其他基層的長老會,或者非常有威望的長老,一旦被確認成為事實,男的就會被亂棒打死,女的就會被放進豬籠扔入河中淹死。
浸豬籠同樣適用于那些沒有出嫁的年輕女性,懲罰未婚先孕或婚前與人通奸的女子,把人放在豬籠里頭,浸到江水里,反反復復直到溺亡,這是很殘忍很不人道的封建做法。
“啊?浸豬籠,那你為什么沒有被一起浸了?”龔繼昌問道。
元空大師想了想,繼續說道:“小姐被活活地給淹死了,而我被小姐的族人打得奄奄一息,丟進了河里。也許是命不該絕,一路過的和尚也就是我后來的師父將我從河里救了起來,從此我就成了一個和尚,與紅塵隔離開來了……只是可憐我那未過門的媳婦與未出世的孩子……”
說完,元空大師已經是淚如雨下了。呵呵,原來這化龍寺住持還有這么一段刻骨銘心的悲慘過往,看不出來啊。
“大師,那你又是怎么和陶氏勾搭上了的?”龔繼昌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不是知道了不?還問老衲做甚?”元空大師提著袖子,擦了擦淚水。
“我要是知道就不問了……既然大師不愿意說,我也就不勉強了。”龔繼昌從地上爬了起來,“告辭——”
“將軍,午齋飯時間快到了,為何不留下來吃個飯再走?”元空大師挽留龔繼昌。
“齋飯我吃不慣的,實在抱歉。龔某領情了。”龔繼昌說完就走出了佛堂。
“將軍,請留步。”元空也站了起來。
“大師,有何見教?”龔繼昌回頭一看。
“老衲見將軍印堂發黑,請將軍在今后的日子里務必小心,尤其是在戰場上殺敵之時。”元空叮囑龔繼昌,他又從懷中拿出一到平安符,遞給了龔繼昌,“此符可逢兇化吉。”
“多謝大師提醒。”龔繼昌接過來平安符,抱拳向元空大師致以謝意。
出了化龍寺,龔繼昌騎著戰馬往宣風樓那邊走去,那里有好友呂贊臣的威溪河魚餐館,正好肚子餓了,得去那蹭一頓飯才是。走在青石板路上,一切都那么熟悉。
要是景志剛縣令沒有死,和他吹吹牛,該是多么的愜意。可惜,他不在了。景家院子變成黃家的了,黑大帥也不在家,要不去他家蹭飯也行。
走著走著,就到了一家茶館面前,黑大帥的婆娘陶冬椒從那里走了出來,身著高開叉的旗袍,雪白雪白的大腿露來了,一點也不顯老,四十多歲了呢。
這娘們,黑大帥黃慶功不在家,還是繼續在麻將館鬼混啊,只是來的次數與從前相比,明顯少了很多了。
陶冬椒眼睛賊亮,隔著大老遠就瞅見了龔繼昌,她搖著團扇,扭著腰肢過來了,笑盈盈地說:“哦呦,龔將軍,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啊?”
“嫂子——”龔繼昌張嘴便稱贊陶冬椒,“你還是和當年一樣,風姿卓越,怪不得黑大帥一回來,就不想歸隊。”
“看你說得哪去了,我都快奔五的老女人了,黃臉婆一個……”陶冬椒笑道,“將軍,我家的黑大帥沒有和你回來嗎?”
“回來了啊。”龔繼昌回答。
“你們回來幾天了?”陶冬椒豐滿的胸脯一起一伏的,旗袍把她的身段裹得緊緊的。
“四五天了。”
“那廝怎么不告訴老娘呢?”
“我們的隊伍有點事,才沒有及時讓黑大帥回來與你們團聚。”
“哦,原來如此。”陶冬椒微微點頭,“那將軍今兒一個人來武攸城,是不是想看看小桃紅了?”
“沒有呢……”龔繼昌從馬背上下來了。
“將軍,你不要緊張,男人嘛,在外面有個相好的,也不是什么見不得的事兒。”陶冬椒打著哈哈。
“嫂子,我都郁悶死了……”龔繼昌愁眉苦臉的。
“發生什么事了?”陶冬椒又朝前走了兩步,與龔繼昌旗并排站著,旗袍幾乎貼著他的身子了。
“說來話長。”龔繼昌不想在街上與別人說家里長家里短的。
“兄弟啊,有什么煩心事,你和嫂子說說唄,說出來心里,會舒服點。”陶冬椒撐起了油紙扇,“今天的太陽太大了……”
龔繼昌對半老徐娘陶冬椒一直保持著高度的警戒心里,因為她是經過三個男人的情場老手了:“不說也罷。”
“繼昌老弟,還沒有吃飯吧?”陶冬椒熱情地問道。
“沒有。”
“那上我家去坐坐,嫂子我給你少幾個菜,如何?”
“不了,我隨便到哪個餐館吃點就是。”
“哎,你是我家黑大帥的上司,上我家吃個飯,喝個小酒,也是應該的啊。”
龔繼昌搓搓手,委婉謝絕了陶冬椒的好意:“黑大帥不在家,好像不太方便吧?”
陶冬椒那雙桃花眼,在龔繼昌的身上游離不定:“沒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怕嫂子把你給生吞活剝了不成嗎?”
陶氏的身體飽滿、水潤、誘人,若不是熟人的話,還真以為她只有三十多一點的年紀呢!
龔繼昌尋思道,好你個陶冬椒,你也敢打本將軍的主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