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西梅隴。
夜晚是屬于黑暗的,而黑暗中的梅隴,是屬于罪惡的。
這里是滬西幾個鬧市區之一,但在凌晨,寬敞的馬路上卻沒幾個人影,畢竟這里也是滬西犯罪率最高的地點之一。
只有幾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縮在街頭的角落里,翻著一堆堆垃圾,希望能從里面找出點可以果腹的玩意。
對于他們來說,只要不餓死就是最大的幸福,至于那些黑社會,相信他們也不會對一個身無分文、連內褲都是揀來的人感興趣的。
嗤的一聲,一道藍光在遠處閃了一閃,流浪漢們一驚,馬上都躲到了垃圾堆的背后。
一聲聲轟隆隆的聲音傳來,一具銀白色的機甲出現了夜色之中,后面一道道藍光好像蝗蟲一樣,緊緊的跟著它飛掠而去。
那銀白色的機甲動作很靈活,S型的奔走加上不時的加速減速讓它很有效的躲開了大部分的射擊,雖然偶爾有幾道藍光射中,但似乎影響不大。
然而它的這種行動方式卻也極大的影響了它的速度,很快,三架顏色各異的機甲和幾臺裝甲車一樣的巨型車輛就出現在了它身后幾百米的地方。
“王哥...那不是獵槍會的機甲嗎?再往前一點可就是他們的地盤啊...怎么會...”
一個看上去年紀輕點的流浪漢,從垃圾堆后面探出了半個腦袋,愣愣的看著那白色機甲左肩上標志。
那是由兩把交錯的長槍組成的標志,散發著淡淡的紅光,在黑夜里十分顯眼,看那老式的槍托和雙管的槍筒,無疑是古董槍的樣式。
“閉嘴...這些高級機甲都有集音和夜視功能,幾十米內的動靜都能接收的一清二楚,來一槍我們就都完蛋了!”
一個年齡大些的流浪漢從他身邊伸出了一只手,將他腦袋按了下去。
聽他說的話,好像還有幾分見識的模樣。
幾個流浪漢躲的地方往前不遠就是一個四岔路口,白色的機甲跑到這里似乎猶豫了一下,順著馬路左拐了一下,便消失在流浪漢的目光之中。
而后后面三臺顏色各異的機甲和裝甲車轟隆隆的跟了上去,經過垃圾堆時,有一臺機甲不經意的看了一眼,抬手往那方向一指,旁邊的機甲和裝甲車頓時一起將槍頭調轉了過去。
一道道藍光過后,幾個流浪漢連慘叫都沒發出來,便被打成了篩子。
“禿子,幾個流浪漢而已,有必要嗎?”幾架機甲正通著話。
“媽的,現在我們搞的可是魏瞎子的人,任何差錯都不能出!都快點,那小子跑不遠了,前面是死胡同。”
果然,拐彎過去不遠,那白色機甲就放慢了腳步。
幾百米外,一座幾十米高的樓房擋在了前方,馬路兩邊則是高高的混凝土圍墻。
在遺民聯盟,機甲發明的時間不長,所以除了一些頂級的貨色外,一般的機甲在技術上還是有著不少缺陷的。
比如速度,最快也不過每小時百公里,另外行動上,由于機體的笨重,跳躍等等能力就更差了。
三架顏色各異的機甲和幾輛裝甲車已經追到了幾十米外,此時倒也不急著開槍了,而是慢慢的逼近了過去。
但一支支槍管口冒起的絲絲藍光卻可以證明,在這里,他們絕對有辦法可以在瞬間將那白色機甲毀滅掉。
看到了絕地,那白色機甲也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抬起了手中的束子加能槍,一記機械合成聲響了起來:“你們膽子還真大,竟然敢追到這里?”
“哈哈哈,這里還不是你們獵槍會的地盤,況且昨天晚上胡老大生日,你們魏老板和那幾個小隊長現在恐怕還趴在曹渡夜總會那些娘們的肚子上吧?”
一臺黑色的機甲發出了一陣難聽的怪笑聲。
“呵呵,消息倒滿靈通的啊?但是你們就不怕我們魏老大的報復嗎?”
“怕,我們很怕,但你一個人砸了我們三個會七個場子,殺了我們幾十個弟兄。
就算是魏瞎子的人,逼到這份上,我們也迫不得已要惹一惹了。
再說了,只要我們做的干凈,你們魏瞎子沒憑沒據的又能拿我們怎么樣?
我們三個行會加起來雖然可能還不是你們獵槍會對手,但至少他也不敢亂來吧?
要是惹毛了胡老大,這梅隴一帶的主人會換換人也說不定啊...哈哈...”
“精彩...看來你們是早有打算了,就算今天我不去,你們也會找個機會來惹事的,我這一去反而給你們找了個更好的借口了...”
白色機甲輕輕鼓掌,發出了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哈哈哈哈...算你小子聰明,不過也算你倒霉,你要一直跑,再追一會說不定我們也就撤了,可你非要跑到這死胡同里來,這就怪不得我們了...哈哈。”
“唉,看來我還真是倒霉啊...嗯,不過,你們認為我會不認路嗎...”
話剛說到一半,那白色機甲就一貓腰,往旁邊一個側翻,動作靈敏的和它那巨大的體型根本毫不相稱。
那幾臺機甲愣了一愣,剛要開火,一道道藍光就從四面八方射了出來,目標正是那幾臺顏色各異的機甲和那幾輛裝甲車。
“媽的,有圈套!”
那臺黑色的機甲狂呼了一聲,將身前一臺機甲一拉,擋在了自己面前,為自己擋住了大部分攻擊,而后飛速后退。
它離那四岔路口并不算遠,經受了幾下射擊之后,雖然機甲的表面上出現了一道道裂痕,卻仍是順利的沖了出去,而后朝著來路狂奔而去。
其他幾臺機甲和裝甲車卻沒這么好命,無數藍光的猛烈轟擊下,不到幾秒的功夫,就一架架冒著絲絲電光倒在了地上。
那白色的機甲此時已經又站了起來,喀嚓喀嚓的走到了它們面前。
先將那些裝甲車的門拉開,對著里面又亂轟了一氣,而后再對著那幾輛機甲的駕駛倉部位連開了幾十槍,直到把它們打成了一團馬蜂窩后才停了手。
隨后,走到路邊的一輛大貨車后面爬了上去。
路邊的圍墻外、前方的大樓上也有一個個黑影走了出來,都往那大貨車里一鉆。
車門一關,大貨車往外開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短短十幾秒時間,除了地上的一堆還冒著電光的廢銅爛鐵之外,什么蹤跡都已經沒有了。
過了幾分鐘,路口又響起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幾輛裝甲車開了過來。
而后一個個肩膀上刺繡著獵槍符號的人跳了下來,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現場,有一個人撥通了通訊器。
“隊長,有兩臺機甲被擊毀,好像是突鷲堂和血影盟的...”
“不知道是誰干的,可能是他們之間火并了吧,現場沒有發現襲擊者,也沒有任何線索...”
“這里還沒到我們的地盤,不用吵醒老板,嗯,也不需要派機甲過來了...”
新郊城工業區強人堂總部,這是一座占地有幾萬平方米的黑色建筑。
前頭是一片開闊的空地,據說那是古代的飛機場遺址,而建筑群后面則是一條幾百米寬的大河。
此時已是凌晨,黑黝黝的河水上淡淡的霧氣已經隱約可見。
霧氣中,一艘幾百噸的小型淺水運輸船正飛速駛來,在建筑后面的碼頭停靠了下來。
剛才在梅隴出現的那臺銀白色機甲不知為什么會從這船上走了下來,飛快的進入了黑色的建筑群中。
它身后,是一群手拿著各式武器的黑衣人,到了房子里的大廳之后,迅速分散,一會就不見了蹤影。
那銀白色的機甲卻在大廳里停了下來,‘喀嚓’一聲,機甲的駕駛倉門打了開來,一個帶著頭盔的人從里面跳了下來,將頭盔一摘,搖了搖一頭染的火紅的短發。
那是一個長的極為漂亮的女孩,一身緊身皮衣,模特般完美的身材,小麥色的皮膚讓她看上去健康而有活力,臉上沒有任何化妝品的痕跡,整個人英姿勃勃卻又不失性感。
但那一身皮衣上大大小小的窟窿,以及窟窿里曝露出來的誘人肌膚卻總讓人感覺有一種和她外表毫不相稱的怪異味道。
女孩一出現,便有兩個黑衣人已經奔了過來,她隨意的將頭盔扔到了其中一個人的懷里,伸了個懶腰說道:“你們去把機甲停好,而后告訴老頭子,任務完成了,這兩天沒事別來煩我了,我好好補補覺...”
其中一個黑衣人連忙點頭:“是的小姐,這部機甲需要改裝回來嗎?”
“嗯,聽老頭子的吧,這臺破東西和我的MIKI160沒法比,靠,用起來真特么別扭...哼...”
黑衣人陪著笑說道:“那也沒辦法啊...誰叫那魏瞎子手下只有這種貨色呢,倒是委屈了小姐了...”
“行了行了,別那么肉麻了...”
那女孩瞪了他一眼就走入了大廳旁的電梯中,最后還探出腦袋再說了一遍:“喂,記得告訴老頭子啊,這幾天別特么的來煩我了!快跟著我重復一遍‘老頭子,這幾天別特么來煩我了!’”
她一口一個特么的,兩個黑衣人臉上都差點沒冒出汗來,只能低聲說道:“是...是...”
要命,要是這么告訴老大,自己三個腦袋也不夠掉的啊。
電梯門關上之后,那女孩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笑容,吐了吐舌頭,低聲說道:“大哥說的不錯啊,罵罵臟話還真的蠻爽的,哈哈...”
第二天,由那逃走的光頭黨的老大帶頭,聯合突鷲堂和血影盟一起向獵槍會發起了進攻。
當天晚上,馬平安就已收到了詳細消息。
按他的推斷,這樣的戰役肯定會維持在一個雙方都可以控制的局面下.
畢竟三個幫派加起來也未必是獵槍會的對手,他們要做的,只是引起滬西的實際操控者胡家的注意而已。
而獵槍會卻應該是最頭痛的,莫名其妙的背上了一個偷襲小幫派并準備趁機擴大地盤的罪名不算,還要受到胡家的質詢。
要知道,作為滬西的地下皇帝,任何一點小小的波動也會馬上傳到胡家耳里,前前后后的消息,一切的證據和三個小幫派的控訴,肯定會將獵槍會推向了一個極為被動的局面里。
但是,作為一個滬西某個區域實力最強的兩個幫派之一,在某些程度上,獵槍會還是一顆維護各方面實力平衡的重要棋子,所以他們不會遭到什么滅頂之災,最多會受到了一點嚴厲的警告而已。
一開始,事態的發展完全在馬平安思考的軌跡之內。
在胡家的嚴厲警告下,獵槍會率先停火,而后光頭黨、突鷲堂、血影盟也紛紛停止了攻擊。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它的起因反而被人有意無意的忽略了,與三個小幫派停戰之后,獵槍會也沒有精力再去刨根掘底,四個行會在一種奇怪的默契下,又回到了原來互不干擾的狀態之中。
說起來,獵槍會的老大魏五倒也沒覺得有多丟臉.
畢竟在滬西大大小小四百多個幫派,大部分幫派如果出了點問題,都是直接被消滅了完事,能夠得到警告待遇的也就幾十個而已,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反而證明了獵槍會的重要性了。
但是,后來的發展卻出乎了馬平安的預料。
停火后的第三天,光頭黨、突鷲堂、血影盟竟然在胡家的默許下忽然的合并了,合并后的血頭鷲一躍成為了在這個區域除了獵槍會和強人堂之外的第三大勢力。
這樣一來,馬平安那控制在犀牛等人手下的野獸冒險隊卻成了一個最大的受害者。
在一時沖動消滅了豺狼團伙后,野獸冒險隊失去了和強人堂之間的緩沖地帶,而現在,另外一端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經過上次馬平安的開導,以犀牛那粗線條的大腦都敏感的發現了危險的臨近.
但當他急匆匆的親自跑去通報這個惡劣的消息的時候,卻看見馬平安正穿著大褲衩、翹著腳丫子躺在地下室里的躺椅上,而他頭頂,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多出了一個1000瓦的白熾燈泡。
配上躺椅下用不知從哪里偷來的沙子鋪成的‘沙灘’和笑吟吟的靠在他身邊給他抹著防曬油的思思,整個一在夏威夷度假的模樣。
“犀牛啊,來來來,這幾天累壞了吧?坐會曬曬太陽先...”
馬平安看著目瞪口呆的犀牛,笑瞇瞇的指了指身邊的‘沙地’。
“老板...”看著馬平安的模樣,犀牛忽然感覺一下子卻不知該從哪說起了。
“唔,瞧你一臉緊張的樣子,是不是那三個幫派合并的事情啊?”馬平安點了根煙,吐出了一口淡淡的煙霧。
犀牛傻傻的點了點頭:“是的老板,那三個幫派合并了!
他媽的,這幾天那什么血頭鷲的人天天在我們的地盤晃悠呢!
要不是老板您讓我們別惹事,我們手頭又沒機甲用,我他媽的早就把他們的脖子扭下來了!”
馬平安輕輕彈了一下煙灰:“嗯,你那些弟兄聯系的怎么樣了?”
提起自家的老弟兄,犀牛來了點精神:“老板,沒問題了,一共有三十七個,已經來了三個,最晚的下個月可以到,那可都是能一個打十個的漢子啊!”
馬平安點了點頭:“等人來齊了,那幾部機甲也應該改裝好了,到時...
嘿嘿,犀牛啊,有時候受一點點委屈也好,只要把帳記清了,還怕債主跑掉不成?”
犀牛委委屈屈的說道:“可這幾天那些家伙鬧的也實在太兇了啊,已經有不少我們的弟兄吃了虧了...”
“嗯,這幾天讓弟兄們先委屈委屈吧,少出門,過了這一陣就好了...
那群狗娘養的笨蛋,不就是想找點借口再把我們吞了嗎?
我可沒魏瞎子那么笨...放心吧,他們也不敢鬧的太過分的,否則先死的只怕就是他們了...”
犀牛點了點頭,馬平安又說道:“對了,恐怕盯著你的人也不少,以后沒有重要的事情少來這里,一般的事情用通訊器聯絡就好了...”
“沒事的老板,我們督察隊的精英都受過嚴格的訓練,個個都是反跟蹤反監視的好手...
而且老見不到老板,會...會想念您的...”
犀牛粗聲粗氣的說著,大嘴里已經塞滿了馬平安身邊銀盤里的食物,和馬平安說了幾句,他心里輕松了許多,頓時就來了胃口。
媽的,只怕想念的是思思的手藝吧?馬平安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