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看客們望向了古天志,此時大家也都知道,古天志是剛才那個趙金宏的師兄。這種師弟不敵,師兄出馬的場面,簡直就是評書里的橋段,放在現實里也是很吸引路人眼球的。
甚至有些路人開始小聲的打聽起來,這個大師兄古天志是什么來頭。
聽到有人打聽古天志,振武國術館的弟子們情不自禁開始吹噓介紹起來:
“我們大師兄三歲便開始習武,如今已經得到了師傅的真傳。”
“大師兄的輕功在我們振武國術館,可是數一數二的,即便是放在整個津門年輕一輩中,也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我們大師兄曾經跟河南的‘賽太保’學過藝,‘賽太保’知道不?太保就是水滸傳里的神行太保戴宗,可以日行八百里,這個‘賽太保’比戴宗還厲害!”
師弟們一陣的吹噓,頓時讓周圍的看客覺得,這個大師兄古天志好厲害的樣子。
此時的古天志已經站上了起跑線,他雖然擺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但是心中卻不敢小看陳強。畢竟趙金宏輸給陳強,古天志也是親眼所見。
一聲銅鑼響后,古天志提起丹田氣,舌尖一頂上牙槽,運用了輕功的技巧,邁開步伐就向前沖。
古天志的確是在輕功方面下過一些苦工的,只見他奔跑起來,步伐飄逸,宛若輕疾高飛,真的可謂是落落欲往,矯矯不群,即便他正在苦苦追趕,也帶著一股灑脫自然的風骨!
單看古天志的奔跑的姿勢動作,的確是有一副高手風范,但可惜的是,這是短跑比賽,而不是一個人耍帥的表演。古天志奔跑的動作再飄逸,也依舊落后于陳強。
“我不能輸,我若是輸了的話,豈不是說國術輕功比不過西洋體育的田徑!”古天志毫無保留的拿出了全部的實力,但是卻發現,他依舊是追不上前面的陳強。
五六十米路程很短,六秒多的時間就能跑完,這也就是喝一口茶的功夫,然而也就是這一口茶的功夫,卻讓古天志有一種如墜地獄的感覺。
“我輸了!”古天志眼睜睜的看著陳強率先沖到了終點,他那種深受打擊的樣子,比之前的趙金宏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古天志看來,自己的失敗不僅僅是給師門丟了臉,還是給天津武林丟了臉,給整個國術丟了臉。這一次失敗更是意味著“土體育”敗給了“洋體育”,若是以后國術不振,那他古天志就成了歷史的罪人!
陳強不知道古天志會有這么多想法,如果他知道的話,一定會勸古天志,不要想太多,事情沒有那么復雜。
武術又不是靠古天志一個人傳承的。更何況歷史也證明,所謂“洋體育”,最終會演化成為世界性的競技體育,成為不同國家不同民族相互交流的一部分,這是大勢所趨,不是一兩個人能夠阻擋的了的。
“在下甘拜下風,告辭!”古天志有些羞臊的低著頭,沖著陳強一抱拳,然后都也不回的就溜了。其他振武國術館的弟子們也紛紛跟上離開了這里。
“不就是輸了一場比賽么,又不丟人,至于這樣么!”陳強心中吐槽了一番,然后繼續開始招呼其他的看客。
次日,廟會繼續進行,還是人山人海。
五洲大藥房的攤位前,陳強也依舊在表演短跑,和路人互動。
跑贏了兩個路人后,陳強向著人群問道:“還有哪位看官愿意上臺試一試?”
一個矮個子青年突然從人群中竄出來,沖著陳強一抱拳:“在下莊子平,在下的恩師便是‘飛毛腿’吳廣,今日特來向你討教!”
“又來了一個練武的?天津練武的就是多啊,天天都有。”陳強心中暗道,然后走上了起跑線。
十秒后。
“今天我莊子平認栽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后會有期!”莊子平說完,低著頭跑了。
陳強留在原地,一臉的懵噠噠,這莊子平來突然,跑的更快,陳強還沒反應過來,人就溜了。
陳強剛打算繼續招呼其他看客,又有人走了出來。
這人也是沖著陳強一抱拳:“在下劉仁杰,自幼學習譚腿,特來討教。”
十秒后。
“劉仁杰甘拜下風,告辭!”
這劉仁杰說完,也沒入了人群,一溜煙的跑了。
“在下的少林俗家弟子周從義……”一個平頭男子走了出來。
十秒后,周從義也溜了。
陳強突然覺得,這好像真有一種葫蘆娃救爺爺的既視感。
接連跑贏了六個天津的武林人士,六個人都是十秒鐘快男。
連贏六場后,陳強都有些不敢開口問那句“哪位看官還想上來試一試”,他一臉心虛的望著周圍的人群。
還好,沒有第七人葫蘆娃出來。
或許是因為六娃隱身,陳強看不到。
次日,陳強才剛剛出現在廟會現場,熱身運動還沒有做完呢,一個短打扮的壯漢就走了過來。
這可是正月,大冬天的,這壯漢卻是坎肩短褲的穿著,陳強看著都覺得冷。
“在下楊金剛,特來討教一二!”壯漢沖著陳強一抱拳。
“我這早飯還沒有消化呢,葫蘆娃就又來了!”陳強心中不住的吐槽起來。
現在的陳強,見到有人向自己抱拳,都有些后怕,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楊金剛,隨后開口問道:“楊先生,現在可是冬天,年前才剛下了一場大雪,您穿這么少,不冷么?”
“我等習武之人,本就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況且我所修煉的乃是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不畏寒暑!”楊金剛頗為得意的說。
“楊先生,你不是練輕功的啊?”陳強下意識的問道。
“輕功當然也練過,不過在下最得意的,還是九九八十一路金剛掃堂腿!”宋金剛說著,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陳強看了看楊金剛的大腿,的確是夠粗壯的,估摸著要是踢球的話,一腳就能廢掉一個對手。
“宋先生,我這里比的是誰跑的快,可不興踢人的。”陳強有些心虛的說。
“你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后生,我踢你干什么,放心,我就是來跟你比比,咱們誰跑的快!”楊金剛開口說。
“輸了也不能踢人。”陳強又說道。
“我楊金剛說話,向來是一個唾沫一個釘,說不踢人,就不踢人!”楊金剛拍著胸口說。
“那好吧,咱們就比一次吧。”陳強答應下來。
十秒鐘后,楊金剛滿是羞愧的低著頭,如同過街老鼠般逃之夭夭。
走的時候楊金剛還暗自琢磨著,真想給陳強來上一腳金剛掃堂腿!
這一天,陳強又戰勝了四個葫蘆娃。
陳強不是習武之人,也不知道武林的事情,所以他更不知道,此時的天津武林,有很多保守的武術家已經視陳強為掌中釘肉中刺。
三十年代正是土洋體育之爭最激烈的時候,而天津作為當時北方最大的城市,也是北方武術家最為云集的城市,自然是土洋體育之爭最為關鍵的地方。
在那些擁護“土體育”的武術家眼中,輕功輸給了短跑,那還了得!這豈不是說傳統國術輸給了西洋體育?
那絕對不行,所以必須來挑戰!必須得把國術的面子爭回來。
于是乎葫蘆娃救爺爺的行動就開始了,每天都有葫蘆娃來排隊送人頭。
有些記者也來湊熱鬧,接著此事,刻意的炒作傳統國術和西洋體育之爭,來提振報紙的銷量。
老百姓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反正這年頭也沒啥文娛活動,去茶館聽相聲、去戲園子聽戲、去電影院看電影,那都得花錢,來這廟會上看看武林高手挑戰運動員,一分錢不用花還能看個樂呵,對好的事情!
于是乎在廟會上,陳強這邊總是圍觀了無數的百姓,不少老百姓干脆一大早就過來,拿個馬扎子坐在前排,等著看熱鬧。
五洲大藥房方面則是樂見其成,他們請陳強過來,本來就是吸引人氣的,現在廟會上大部分的人氣都被吸引過來了,五洲大藥房高興還來不及呢!
前來挑戰陳強的,都是些天津武林當中的年輕人。
天津的宗師級別的高手,年輕的也得四十歲出頭了,年紀大的六七十歲。陳強今年也才十七周歲,那些成了名的高手,肯定不能親自出場挑戰陳強,要不然必然會落下一個以大欺小的名聲。
況且以成名高手的身份去挑戰陳強,贏了的話是以大欺小,傳出去一點兒都不光彩,而若是輸了的話,那就更丟人,估計以后在天津武林里都抬不起頭來。
成名的高手都是很愛惜自己的羽毛的,所以他們派上的都是自己的徒子徒孫,那種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去挑戰陳強。
年輕一代的武術家倒是很樂意去挑戰陳強,只要能贏了陳強,便是“土體育”對于“洋體育”的一場勝利,那么獲勝的那位挑戰者,在天津武林也可以名聲大振!
可是天津武林的年輕一代,無論是輕功高手,還是步法高手,又或者是腿法高手,沒有一個人能贏得了陳強。
當然這并不代表這些挑戰者功夫練的不到家,也不是國術比不過西洋體育。而是因為國術和田徑運動,根本就是兩碼子事,完全沒有可比性。
若是在后世的話,人們肯定會覺得,拿輕功比短跑,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但是在二三十年代,現代體育才進入中國沒多久,人們壓根就不了解體育運動。很多人看來,輕功是跑跑跳跳,田徑也是跑跑跳跳,既然都是跑跑跳跳,那么輕功和田徑,好像真的是差不多的東西。
天后宮的廟會持續到正月十五便結束了,之后南開大學也開學了,陳強便回歸了校園生活。
沒有葫蘆娃來救爺爺,沒有武林高手來送人頭,陳強的心情也舒暢許多。
1931年的春節是在二月中旬,如今過完正月十五,已經步入到三月份,距離今年的華北運動會,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陳強要進入到賽前備戰當中。
“葫蘆娃,葫蘆娃,七個葫蘆一朵花,風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陳強哼著小曲,走出了教室,向著操場走去。
一個人影閃過,很突兀的出現在陳強面前。
“閣下可是陳強么?”這人開口問道。
陳強點了點頭:“我是陳強,你找我有事?”
這人沖著陳強一抱拳。
看到對方抱拳,陳強就心中一驚,還沒等對方開口說話,陳強就猜出來這人是來干什么的。
“葫蘆娃又來救爺爺了!真不經念叨,我也是嘴賤,沒聲哼什么葫蘆娃!”
只聽這人開口說道:“在下劉北州,江湖上人送綽號‘賽時遷’,聽聞閣下的西洋輕功十分了得,打遍天津無敵手,特意從滄州趕來,討教一二!”
“西洋輕功?這都是哪跟哪啊,我就是練個短跑,到他嘴里就成了西洋輕功。這人還是專門從滄州來的,這大老遠的,至于么!”陳強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知道這次來的葫蘆娃又是個體育小白。
在這趙北州眼中,跟陳強比短跑,大概就是代表國術輕功,跟西洋輕功進行對決。
此時的陳強真的非常無奈,他本以為廟會結束了,這些武林高手應該不會來挑戰自己了,卻沒想到人家直接找到學校里來了。
“照這么下去的話,可是沒完沒了了!”
陳強也懶得再給趙北州解釋什么是田徑,直接上了操場,跑了個一百米,趕走了這位“賽時遷”趙北州。
半個小時后,陳強被張伯苓叫到了校長辦公室里。
“聽說今天有人跑到學校里向你挑戰?”張伯苓似笑非笑的問道。
“先生,我正為這件事情發愁呢!”陳強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張伯苓。
張伯苓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土洋體育之爭,的確是由來已久,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國人不了解體育。就如你所說,那些不了解體育的人,將田徑運動當成是西洋輕功。前些年西洋體操傳入中國時,也有很多人將體操當成是國術一類的東西,甚至有人找練體操的德國人比武。”
張伯苓說完,話音一轉,接著道:“此事的確不怪你,既然是公平比試,互不相讓也是應該,你沒有放水是正確的。但是這天津的武林,可是極其要面子的。早些年有洋人高手來天津叫陣,全都吃了敗仗,也有南方的宗師想要來天津立足,也都鎩羽而歸。這天津的武林,是容不下外人的。所以你這件事情啊,真的有些麻煩。”
“先生說的是,我倒是不擔心會輸給那些武林高手,只是這無休無止的來挑戰,的確是有些煩心。也影響到了我平時的訓練。”陳強開口說道。
張伯苓想了想,開口說道:“這樣吧,明天上午,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說不定他會有方法解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