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的路人已經被嚇跑,兩名中年夫婦欣喜若狂的攔在黑無常面前,直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島國人雖然對下跪沒有華國人看的那般重,但這五體投地的動作很有華國影視劇的風采,一看就知道練習了許多遍。
“請您……能復活一個人嗎?”
中年男子眼神懇切,能在棕黑色的眼珠下看到流轉的水光。
旁邊的婦女也是如此,兩人都是一樣悍然不畏死的攔在黑無常面前。
而且口中要求提出來的瞬間,周圍瞬間一片嘩然。
無常就算是官府宣傳中不會對普通人下手的正神,但他們提出這種要求就不怕激怒對方?
落針可聞。
有人靜悄悄的用手機拍攝,街道的盡頭傳來了警車的紅綠光芒,興許是官府反應了過來,派出的人員隊伍終于到來。
黑無常抬起了手,用袖子墊著下巴,似乎是在思考沉吟著什么。
不過沒有當場用法術將對方抹殺,周圍的人都松了一口氣,部分正義的超凡果然是人類的伙伴。
七八秒后,黑無常輕輕點了點頭:“可。”
“那,那您能幫我們復活兒子嗎?”中年男子苦皺著的臉瞬間綻放了笑容,“不,不是復活,只是確認生死……”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是孟浪并且過分,所以語不停歇的繼續說道:“什么代價都可以,只要能確認,讓我付出什么代價都可以!”
黑無常挑了挑眉毛,水野稍稍升起了好奇心,不是復活,而是確認生死,這里面的區別就大了。
“哦?有點意思。”黑無常揮了揮手臂,平整的磚鋪地面忽然隆起,一張土質的椅子立在身下,黑無常像是威嚴的內閣官僚般正坐著。
“我可以復活一個人,但你們又能付出自己口中的什么代價呢?”
“我們……”
看著兩人,黑無常向前一挺身子,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比如說,讓你死呢?”
“可以!”中年男子忽然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胸口,“只要能確認俊平的情況,我死在這里也沒有關系!”
他并不是裝模作樣,匕首尖端的刃部已經插進了肉中流出了鮮血。
別人都是盼不得多活幾年,這中年男人卻要在無常面前自殺。
黑無常瞇起了眼睛,輕輕的揮動著手指:“先說出來你的事情,我思慮一下你再自殺也不遲。”
黑衣無常沒有當場拒絕中年男子的懇求,夫婦二人眼神亮了起來,既然思慮那就代表能做到!
“我……”中年婦女張開嘴巴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說什么。
“我來說。”丈夫捂著心口,強而有力的點了點頭,“俊平是我們的兒子,走丟了……”
看著這兩人至少五十多歲的年紀,兒子走丟了?
“那是二十多年前,九四年的事情……”中年男子的眼神迷糊起來,似乎陷入了思考中。
九四年,那這對夫妻當時也就二三十歲左右,黑無常一無所動的坐在石椅上,神秘威嚴感十足。
“我和恵以子在神戶開設工廠,休年假時帶著四歲的俊平回四國老家,老家在,在一座山丘上,只有幾十戶人家。”說到這里的時候,中年男的雙拳死死攥緊,“當天天色陰沉,似乎要下雨,能看到從遠處積過來的云雨。”
“俊平只是下午時去院落后面掛一個晴天娃娃,等我們回過神來就不見了人影。”即使二十多年過去了,說到這里的時候中年男的嘴唇還在發顫。
“我們找遍了小村,找遍了后山,也報警、刊登報紙、張貼尋人啟事,但明明就是這么小的范圍內,居然找不到俊平的人影。”
兒童失蹤案,就算在今日的島國也是偶爾發生的事情,不過在小村中發生了走丟案,的確各方面看起來都很是詭異。
“然后呢?”
“后來……有人撥打了我們在報紙上留下的電話號碼,是個男人,聽聲音二十多歲,操著我們島上的方言語氣。”夫婦二人的呼吸沉重了起來,尤其是中年女人,“那是惠以子接的電話。”
“他說:您的兒子是不是肩胛骨上有道疤痕,文具盒中紅色的蠟筆上寫著自己的名字?”
中年女人已經哭了起來:“俊太一定在他手中。”
“我們懇求他交出俊太,不管是什么代價都好,就算把我們名下的公司轉讓給他都沒有關系,但一切都沒有用,他掛斷了電話。”
“他是用公共電話撥打過來,警方也沒法判斷出對方的身份,公共電話不會留下痕跡。”
“但我和惠以子都聽到了對方的聲音,這是唯一的線索。”
“那個聲音我永遠都忘不掉……”
“所以……”中年男人從隨身的背包中掏出了一本書和數個本子。
封面的邊邊角角都有缺角破損,看得出來已經被翻了無數遍,很是有些年頭。
而且從身上的衣著來看,這夫妻二人的工廠恐怕也早已倒閉了。
“所以我們一邊找著俊平,一邊按照黃頁撥打電話,這是我們老家城市的,這些是整個四國島的。”
“我們按照家庭黃頁一個接著一個的撥打,只寄希望于能撥打到對方家中,用聲音揪出那個家伙!”
“二十多年,整個四國島已經被我們翻來覆去打過多少遍,記不清了,已經記不清了……但根本沒有用,我們沒有找到那個家伙。”
黃頁電話簿是座機時代的產物,不過進入新世紀以來越來越式微,但在島國和阿妹莉卡,偶爾還能在家庭中看看到黃頁電話簿。
這些電話公司發布的電話簿上會標注著座機機主的姓名和座機號碼,因為座機裝機數量很固定,一戶一部,在沒有智能機前方便快捷。
在今日看來是讓人不安的信息泄露,不過在當時也沒人覺得奇怪,實際上哪怕到了新世紀第二個十年,家庭黃頁電話簿和相關條例依然有……
“所以在知道您和判官出現在東京后,我們立馬趕到了東京,今晚也是機緣巧合,所以我二人想請求無常大人……”
“讓我抓住他?”水野心中哀嘆了聲,他可沒有這種尋人的本事。
“不……”中年男嘴唇哆嗦著,“我只想讓您確認一下,俊平是否還活著。”
“如果他死掉的話,能讓他復活嗎……”他以退為進,“我死了也沒有關系!”
“我們就只要這點心愿就足夠了。”
這一切都被膽大的人收錄到手機中,遠處警車的光芒也越來越近。
黑無常又陷入了沉思中,右手五指在石椅上有規律的敲擊著,保持著和思維相同的轉動速度。
水野不適鐵石心腸的人,但這種辦法的確超過了他的本事,火影中就沒有千里尋人的法術,唯一一個能算得上的可能也就是靈化之術,可不管分身多少,就像是分化出無數下屬企業的龐然大物,真正的母公司只有一個。
他不會冒著風險去做可能暴露的事情。
以黑無常高貴的身份,去回絕兩名凡人的請求也并非過分的事情,上位者拒絕下位者的請求很過分嗎?
“嗯?”黑無常蹙著眉毛,夫妻二人緊張的肩膀抖動,黑無常大人要給出回應了嗎。
水野想到了方法,不過成功的希望不大,這忍術自己也沒嘗試過。
火影中復活死者的方式很多,要說最廣為人知的還是穢土轉生,作為能復活死者的強大忍術,而且涉及到復活死者、犧牲死者,是罪孽深重的召喚術,穢土轉生理所當然的被列入禁術的范疇。
不過穢土轉生的要求也極高,復活一人就必須要獻祭一人,而且根據被復活者的實力強弱,也是由祭品本身的力量所決定,作為背景板的音忍三人所復活出的兩代火影也弱的驚人。
水野手中的通靈術早就達到了三級,但穢土轉生可是S級忍術,雖說被列入S級的原因是由于獻祭活人,褻瀆死者,而且后期劇情暴走穢土轉生變得爛大街,為了強行彌補劇情,也給穢土轉生打上一大堆補丁,可作為通靈術的結晶,穢土轉生的難度依然不低。
至于己生轉生術,水野可沒有犧牲自己這么高的覺悟,輪回天生也沒有那個條件。
“方法倒是有,將死者從地府中召喚出來。”黑無常說出了讓夫妻二人欣喜的話,“但你們想明白了嗎。”
“若是他在地府中還好,若是沒有在地府中,依然存活于世上,你的死將沒有任何作用。”
“將死者從地府中召喚,必須要獻祭一名活人的性命,無論結果如何這一過程不可逆轉。”
“是有死無生的黃泉路。”
今夜的東京氣溫不低,甚至還有些這個季節所獨有的悶熱,但黑無常的話自帶陰風陣陣的效果,讓所有人禁不住縮起脖子。
地府人員未免也太霸道了,這是不能討價還價的買賣生意。
但誰讓這是壟斷的獨家生意,沒人能與之競爭,就是反壟斷法也管不到他們的頭上。
祂的眸子有著深海漩渦一樣的暗光,遠處的警車已經開到了十米外,官府人員陸續從車中而下。
可現場沒人動身離開,每個人都聚精會神,故事很感人,二十多年的風風雨雨,要是在銀屏上出現很是能賺一番眼淚,但在此刻勾不起他們的同情,他們想看到的是死者蘇生的場面,這才是絕活。
與絕活比,別人的悲歡離合又算什么。
“可以,我同意!”中年男認真的點了點頭,一直哆嗦的嘴唇也在決絕下停了下來,那雙眼睛里死意一往無前。
人群中有人鼓起了掌,發現了現場情況不對勁后,這人又立馬弱弱的停下了雙手,縮了縮脖子退回到人群中。
“惠以子。”中年男看向了陪伴自己幾十年的妻子。
兩人跪著對視,目光平靜,相互間看不到對死亡的懼怕。
“要是俊平復活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他,代我給他說一句對不起,是我當年沒有。”
“如果俊平沒有復活,我死去,你也不必傷心。這證明無論如何俊平還活在這世上,值得欣喜。”
中年的妻子默默點頭,也沒有出言勸阻,更沒有狗血的爭先恐后的送死,兩個人間似乎已經在這個問題上討論過許多遍,一切都行云流水。
只是簡簡單單平淡的對話,像是在說明天早上起床后吃些什么,下班后用不用購置些新的蔬菜。
幾十年來孩子已經成為了他們的執念,為了這一執念,連生命都變得不再重要。
“就這些吧,其他的事情我們也討論過了。”
中年男說完后轉過身看著黑無常,他身上穿著褶皺發白的西裝,但看不見拘謹不安。
“無常大人,請您拿走我這條命吧。”
他閉上眼睛,微微低下頭。
“好。”水野點了點頭,自愿獻身作為穢土轉生的祭品,這樣的事情也是十足罕見。
看著黑無常抬起手,周圍人嚇得自覺后退,觀看死者復活的場面固然不錯,但千萬別把自己搭進去了,就算不會被送入無邊地獄,但被陰氣沾染到也會大病一場吧。
“讓我看見你的靈魂吧。”
默默的在心中說了聲抱歉,水野展開了不穩定的穢土轉生,獻身的父親根本不知道這是水野自己都不確定的忍術。
不說穢土轉生能否成功施展,穢土轉生能施展的原因是存在一個‘死后世界’,無論死亡多久的忍者都可被忍術復活,看起來火影世界中并不存在輪回轉世的概念。
而地球也是如此?
或者說地球也存在靈魂?
不光是對現代科學,就算對水野來說,這也是從未接觸過的世界。
要是真能確認死者靈魂的存在,水野也不知自己該怎么面對地球的‘死后世界’。
“你的名字。”
“石崎誠一郎。”
“獻祭石崎誠一郎的靈魂,死者歸來!”
黑無常的衣服無風自起,伸出的手掌上綻放了光芒。
“轟隆!!”
一陣煙塵忽然出現,地面發出了轟隆怪響,‘九泉’之下似乎有怪物在翻身。
“嗚哇嗚哇!”
警車上的官員急匆匆的走下,還沒有跑到黑無常的面前就呆呆的停了下來。
一個顯眼的東西從地面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