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時代和封建時代轉化期間,大量舊思維要被新思維取代。
其中‘技術’這個概念,最為明顯。
封建時代的人,總是簡單‘封鎖’來把持科技優勢。把技術看成不變的死物。
而實際上工業發展,各種工藝復雜化使得“掌握技術”是一個動態概念。
只有“保持市場占有率”“維持產業鏈”“機械設備完好”“生產組織制度健康”“人員素質高”等方面,都時時刻刻下了功夫,才算是‘掌握技術’狀態中,一旦市場消失,人員解散,塵封在資料庫的技術,那不算被掌握的技術。——等同“年輕人的高考能考的分段”不是哪次模擬考的成績就能完全決定,只有持續保持高‘做題量’‘背記量’才能保障成績。
有多大的市場,才有多強的技術。
這套思路和頑固封建公卿解釋不清楚,他們腦子轉不過來彎,總覺得技術給別人用,自己是虧了。
而且脫離生產,在香庭蘭閣中和他們解釋一千遍,一萬遍。他們還是用手中盤著的玉核桃來理解技術。
公卿:“只要老子如握住這塊玉一般,緊緊握住這個技術,捂得好好的,怎么會讓別人得到這個技術?我不聽,少蒙我,不要解釋,你就是想要里通外國!再啰嗦一句,我就撤了你。我就不信少了張屠夫,就一定得吃帶毛豬!”
對此,技術人員:“¥#”
值得慶幸的是,蘇鴷不用如上一世一般和那種的封建老頑固打交道。
趙宣檄雖然也是在封建環境下耳濡目染,但是蘇鴷光靈的話,他都能聽得進去,并且并不懶,一直是在嘗試著蘇鴷傳授的新思維。
嗯,這也是因為,蘇鴷小口小口地喂,如若春風地在耳邊慢慢灌,才會有如此效果。若是大力,猛輸。年輕人沖動,逆反起來,可不比老頭子頑固要好多少。
但是,這個時代無法讓蘇鴷一直這么不溫不火地操作。劇烈的思潮碰撞還是隨之而來。
電氣歷662年11月6日。
沙暴集團剛剛有了拋開門戶推廣技術的決心,但是太云的人也來了。所以在情緒因素的干擾下,這‘開拓技術市場’的路線,是否有必要在太云這里,也貫而執行呢?
激烈的思潮碰撞,可不僅僅是由沙暴帶給蓬海浙寧這些傳統國家的沖擊,沙暴集團內也同樣被沖擊著。
在翠嶼港的酒館中,靠著玻璃窗,輕鈞修閔在桌子前整理調查資料。容貌清俊,身姿挺拔,翩翩公子的風度,讓他非常醒目。
輕鈞家族的機械術和他們家族風格一樣,非常精致。哪怕是內部零件的上色,輕鈞家族機械師也會做出細致的考慮。
輕鈞家族在機械上追求精致的性子絕對是在制造業方面的優點。
如果在現代工業合作機制下,輕鈞家族這種優點,若是再能堅守誠信可靠等優秀商業品質,在公平規則下也會牢牢控制住多個關鍵零件生產,憑此在供應鏈掌握極大話語權。
雖然輕鈞家族在與天才輩出的融家比較中被詬病,但是不可忽視的是,融家離開后,也只有他們能夠撐住太云整個工業鏈。
但是輕鈞家族先天短板太明顯了,那就是族內男女比例不平衡。女性天性不如男性奔放。進而導致文化上,使得輕鈞工程師們放不下出身在其他生產基層中觀察,他們太高潔了,太出塵了,也太貴族化了。
相對而言,融家比他們皮多了,融家工程師就喜歡四處亂逛,因此工業設計上也總是比他們全面。所以在把控整個工業鏈能力上,總是壓著輕鈞。
在機械界——‘俊杰出輕鈞,天才出槍焰’的現象,代表著機械制造界頂端的兩個流派。
別說兩個機械師的機械產品風格差異明顯,就是兩族的制造職業者站在一塊,就能輕易地分辨出來。
輕鈞從頭到腳的衣服都表現出精致的貴族氣,手臂上的機械臂環,外在鈑金技術精良,如玉一樣光滑。而內圈內,增加摩擦力的花紋,這種一般都沒人看到的地方,都做成了山水畫的花紋。
與之對應,融家的機械師,在這衣著僅僅是保障整潔,在凡是沒必要的地方一律保證對稱。
“啪嗒”一聲,輕鈞修合上了厚厚的資料,走到了窗戶邊。
在窗戶外,干凈整潔街道上,有著大量標記線。并且布置了大量燈塔,導引飛艇,按照穩定路線在天空中穩固航行。
宛如在東海海濱復刻了鎬都——當年鎬都的城建就是融家搞的。融家離開了幾百年,鎬都也被輕鈞家變出花來。
而從城市規劃上,輕鈞修閔,感受到了很明顯的新興氣象。
他剛剛看資料就是研究沙暴這個集團的發展史。因為一開始,他是不理解這小小的海上勢力是怎么能維持工業體系的。
一切頂端工業技術都是必須要一定基礎支撐,沒有基礎,頂端技術如無根之萍。
現在在輕鈞修閔看來:“融家這東逃的一支,在沒有大國支持的前提下,現在恢復的也太夭壽,四百年前,遷流到荊川也是花費幾十年才在荊川構建基礎,現在呢,這才幾年?這不科學。”
但是在仔細研究后,輕鈞修閔艱難地承認,沙暴集團并不是一個海上孤島勢力。而是一個影響范圍遍布整個東部沿海岸的大集團。
在強大影響力下。工業鏈,猶如疊羅漢一樣,奇跡般地疊起來了一個能供高等技術產業存活的基礎產業體系
第一層,幾百萬人原材料開采生產,是浙寧商人發展出來的。南大島戰役后,直接接手了浙寧的殖民地實際控制權。
第二層,沿海各個世家望族投靠后提供了大量年輕人才,使得沙暴擁有一個龐大而年輕的行政鏈,完成了對原材料初級加工產業的布局和組織。
第三層,機床、特種鋼、造船業中高級的生產系統,則是利用了蓬海和寒山的人才體系。很顯然最近在與蓬海戰爭勝利后,影響力更為廣大,能吸納更多人才,擴大中高層產業鏈。
然后,融家掌握的尖端工業技術,依賴這三層基礎再次運轉了。
這樣結果,讓輕鈞修閔目瞪狗呆。敢情,太云在銅川打了一仗,摧毀了的融家基礎,在東部沿海數年之間就再起。
以機械師的視角來看,大國拼國力基礎,就是拼著上述,金字塔基座一樣的產業鏈。基座產業越龐大,位于基礎上的高端科技就有越多的人力物力。制度沒有代差,小國很難和大國拼科技。
數年前,銅川戰役成功時,輕鈞已經不再將融家看成威脅了,因為融家基礎已經沒了,想要保存技術和傳承只能依賴太云提供的基礎。
但是輕鈞修閔現在看到融家這種——被打掉一個,數年間再建一個龐大基礎的情況。他實在是為這種“主角奇遇”般的操作感到震驚,同時也感覺到深深的無力。
融家這種情況給輕鈞的感覺,就如同不死鳥一樣,哪怕被射入致命一箭并將其擒獲后,只要能逃掉滴血片羽,也能再度涅槃復生。
那么反觀輕鈞呢?修閔不禁顫問,輕鈞能夠經得起一次這個級別的挫敗嗎?
被融家懟了八百年,沒有任何一個家族比輕鈞家族更了解融家,在了解后甚至有些嫉妒融家。
修閔這一代比較激憤的男性認為:輕鈞家族現在失落的原因,是因為當年沒有出現秉核那樣的超級堡壘天才。所以,就算后來取得了槍焰家族法脈傳承,也無法擁有一個魂魄性質的偉大人物樹立標桿。
好吧,總而言之,輕鈞的男子們認為,自己家族欠缺男子氣概,都怪‘槍焰秉核’當年不是輕鈞人。
如果修閔穿越回去,第一時間,就是趁槍焰秉核還沒有游歷的時候,逼著槍焰家那一代,簽訂婚姻對象,必須定下槍焰秉核。
在窗戶邊,深深地嘆一口氣,輕鈞修閔回過神來,因為他感覺到領域掃過。
他轉過身打開了光錐遠望術,看著六百米外用領域和自己打招呼的人。
十七歲身著機械戰服的少年。輕鈞修閔一眼就看出這個機械戰服的風格:是融家生產的高級戰裝。
輕鈞和融家的高等機械戰裝各種標準是統一的,但是在一些細節上雙方還是不同。
十分鐘后,在酒樓大廳中。
蘇鴷坐在了輕鈞修閔的面前,手臂放在玻璃桌面上的時候,發出了陶瓷和玻璃碰撞的清脆聲音。
戰服外雖然裹著一層衣服,但是輕鈞修閔用光譜視覺看了一下后,就了解了這個戰服的做工在什么級別。
蘇鴷:“喂喂,閣下不是本地人吧。”
修閔:“哦,閣下何以見得?”
蘇鴷伸出手不由分說抓住了修閔的手腕,修閔:“你要作甚?”雖是男子,但是驚慌中,表情上的怒和羞很難區分。
蘇鴷啟動了查脈術,然后松手放開,好奇說道:“輕鈞家族嗎?”
輕鈞和融家的上位法脈起源,都是塵迦那一脈,
蘇鴷在聽聞輕鈞篡奪了融家的法脈后,并沒覺得憤怒,因為蘇鴷理念:‘時代演化趨勢下,法脈這東西就是舊時王謝堂前燕,遲早是要漸漸飛到尋常百姓家的。’
而蘇鴷現在看到輕鈞修閔這位城池,主要是好奇。
因為法脈傳承,男女體格有不同,雖然可以跨性別傳承,但是性別盲區,法脈體系是有稍許變化的。(蘇鴷:下定功夫研究異性身體,那是變態吧。)這種變化積累下來,就如同物種演化一樣,會演化出偏差,這是蘇鴷感興趣的事情。
蘇鴷略帶歉意地對揉手腕的輕鈞修閔問道:“太云來的?”
輕鈞修閔眉頭輕皺,盯著蘇鴷:“你是?”
蘇鴷:“蘇鴷,職業長城,電子控制師,醫牧師,催化師。現在是否可以和你對話?”
輕鈞修閔愣了愣,然后擠出笑容說道:“冕下真的和傳言一樣年少。”
太云帝國和沙暴的接觸就這樣開始了。而對于沙暴來說,一場抉擇也來了。
三日后,翠嶼港東側,四十公里外的海面,一艘萬噸主力旗艦內部船艙中
十七個顯影立方體出現在大廳中。
趙宣檄:“人都來齊了,開會吧,說一說技術合作的防線。”
出乎趙宣檄預料,有人上來就不準備扯皮。
融絕宕耿直言道:“其他的國家的合作,大家的分歧都不大,直入主題,太云帝國方面,我建議和太云帝國合作。”
會場出奇的冷,但是在趙宣檄、白浩歌肩膀上的蘇鴷光靈不住鼓掌起來,甚至忍不住心中感嘆:“不愧是我的……,嗯,目光能超越仇恨。”
在大廳中,趙宣檄冷冷地看著融絕宕說道:“說理由?”
融絕宕:“我的個人理由很簡單,我想讓太云那邊對我家族放人。如果太云方面交人,明年的各項生產進度會大幅度加快。
以我個人家族的利益來說,手里的籌碼報復不了太云,就最好用來交涉。當然這是我自己私人理由,諸位可以不做理會。”
趙宣檄臉上怒色漸漸削弱,接著變了變,他看著融絕宕,點了點頭。
趙宣檄臉上怒氣消散的原因,是因為蘇鴷光靈也在從多個角度勸說趙宣檄。
蘇鴷光靈:“論國仇家恨,融家并不比你低多少,他們已經兩度遷徙了。皆被太云所逼。”
趙宣檄思索。
蘇鴷光靈繼續勸說:“如果你現在拒絕太云,不能只因為一時激憤,必須要做好后續對抗的心理準備。
你必須知道,這個蓬芝,太云皇帝不可能放任這個技術在東部諸國擴散,影響他們的戰略。
如果你現在拒絕了,那么太云注定會有進一步手段,那就是全面進攻塞西,利用你的母族給你制造壓力。
(趙宣檄現在雖然實質性上獨立門戶,但是要建立家族,就不能過于絕情,毀掉自己在上層圈子的名聲。)
還有融絕宕也說了,他的家族現在也失陷在太云手里。也就是說太云現在能掌握的交涉籌碼要比你多。
你要維持集團團結穩定,必須要考慮別人的私利。而現在他能公開自己的私利說給你,說明和你密切。
而當他不坦明自己的私利時候,那就說明信任級別下降了。嗯,你看看,蓬海、浙寧朝堂上各個家族現在相互敘述私利嗎?沒有,都是藏私心拿大義擠兌別人。”
‘搞團結’是一門學問,蘇鴷光靈正在從趙宣檄的利益角度分析
而趙宣檄則是瞪了光靈一眼,發泄道:“我當如何?像融絕宕那樣,拿出來交換籌碼嗎?我不甘心啊!”
當然這也只是趙宣檄情緒上的表達,此時理智邏輯上,已經被說服了。
面對不爽的現實,誰都是有情緒的。趙宣檄能對蘇鴷毫無遮掩,這也代表著兩人毫無生分。
面對這‘鬧情緒’大孩子,蘇鴷溫言安撫:“沒人甘心,誰都想瀟灑傲世。但是你處于時代,處于這張大網,就無法肆無忌憚掙扎。”
得益于蘇鴷的‘翻譯’作用,趙宣檄很英明成熟地接受了內部的建議。
整個會議商談了二十分鐘,確定了沙暴集團和太云在內的諸多國家組織,進行合作的議案細節。
七日后。
輕鈞修閔被帶入了實驗室。而在實驗室中見到了一系列的實驗近況后,這位太云的貴族記錄了大量的筆記本,讓自己的家臣帶著資料匆匆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