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酸軟的手腕,程林讓自己的身體陷在沙發里,右手解鎖屏幕,進入隱藏桌面,然后便再次看到了那個熟悉的深藍色圖標。
推演程序。
程林沉默了幾秒,然后輕輕點開,屏幕上仿佛出現了一道類似水波的紋路,沉睡的程序被驚醒,過渡動畫,動態的星空背景上那行小字明明看起來那般周正,卻驀然有種刀削斧刻的滋味。
“在每一個瞬間,文明的走向,都有一百萬種可能。”
喃喃將這行字念了一遍,程林神色淡然地摩擦著屏幕、界面。
“按照時間,也該進行下一輪推演了,只是不知道這次又是什么。”
想著這些,他依舊按照慣例將整個程序界面都點了一遍,歷史庫中歷次推演的記錄赫然在目,被一根暗淡的線條連接著,每一次推演仿佛都是個節點。
末日(天火)、輪回(燧人氏)、廢土(圍城)、神話(圣者)、修真(無蹤仙島)、凍土(地窟)……
如今他已經走過了不少,而前方依舊看不到盡頭。
“竟然還有些奇怪的成就感。”程林搖頭失笑。
他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但此刻,程林忽然感覺,這些記錄便是他的日記,看著這些,記憶歷歷在目。
以前,他曾經想過一個問題,為什么人越長大,越感覺時間流逝的速度在加快。
比如幾歲,十幾歲的時候,會覺得日子好漫長,太陽緩緩滑移的速度如同綠皮火車,可等年歲增長,便會發現時間如白駒過隙,往往一眨眼,人生便過去近半,于是便會很慌張,很慌張。
后來看了些分析,很多人將這種感受歸咎于記憶的豐富度,進而提出一個看法,廣為流傳,就是說,如果我們不能延長生命的長度,就要拓寬它的寬度。
“我這個絕對夠寬了吧?”
程林不禁想到,這兩個來月,回想起來仿佛很漫長般,從一眼看得到底的普通人過渡到修行者世界,人生都變得大不一樣,而這一切的根由,都在于自己這個程序,或者,更具體說,在于指尖那個紅色的按鈕。
如果說有一種機器可以“拓寬生命”,那無疑,它就握在自己手中。
搖搖頭,將心中的淡淡感慨拋開,程林有些期待這次的衍化。
深吸了口氣,讓心平靜下來,他伸出手,按下了那個按鈕!
無比熟悉的震顫、天搖地動,卻沒有什么聲響,整個人的方向感全部被遮蔽,宛如在一條隧道中跌跌撞撞。
彌漫視野的刺目白光,淹沒了自己,卻淹沒不掉他的思維。
程林清晰地察覺到腦海中多出了一道信息:
開始對本世界文明走向進行推演……
推演中……
獲得章節:新星(世界樹)
章節將會在10秒后開啟……10、9、8……
光芒一點點消失,宛如潮水退去。
程林瞇了瞇眼,適應著光線的變化,他的神情變得冷靜又悠然,每一次進入推演,他都會覺得很放松,在這個地方,他不會受到任何威脅,無論是世界毀滅,還是強橫無邊的生命,都是幻影,都是游戲。
作為一名過客,程林始終將自己的身份定義為風景黨。
就像是意外進入一個游戲,然后走走停停,看一看日升日落,潮起潮生,王朝更替,紀元更迭。
這些與他無關,也與他有關,絕大部分時候,他都作為一雙旁邊的眼睛而存在,只有在某個關鍵的節點,才會伸出手,或者說,借助程序的力量,扮演一個推動歷史的角色。
房間里的光芒散去,耳邊的嗡鳴消失,你靜靜坐在沙發里,思緒飛揚,你的精神狀況不錯,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旅人,你很淡定
你用好奇的,充滿了探索的雙眼打量四周,發現房間里并無變化,出于謹慎,你并不打算出門,而是決定先到窗口前看看
腦海中信息播放。
程林將右腿疊在左腿上,手指輕輕敲著沙發座椅,沒有動彈。
他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下巴,雙眼流露出思索的神情。
“這個章節的名字是……新星(世界樹),按照以往的命名經驗,前者應該是大環境的變化,而后者則與我要經歷的劇情有或多或少的聯系。”
“新星……指的是什么?明星?顯然不可能,那是……新的星辰?唔,這倒是個開放的詞匯,任何的變革之后,產生的新的面貌都可以稱作新星,至于世界樹……”
程林停止思索,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來到了窗前。
窗外很寧靜。
夜風很溫柔。
獨棟樓最令程林滿意的便是這道窗口,他最近已經習慣了沒事就趴在這里往外看看。
百看不厭。
只是,這一次他看的要更認真許多,窗外依然是熟悉的校園,沒有異常,最起碼,暫時沒有觀測到。
“看來世界暫時還沒有變化,我也沒有被傳送到異國他鄉,這說明這次的推演大概率并非是從如今的背景進行的緩慢衍化,更可能是遭遇突發意外的打擊的類型。”
程林心中思索,倚靠在窗邊。
你認真地查看了一番,沒有發現,夜晚如此平靜,月光溫柔,星光燦爛,是個好天氣,只是你莫名地有些不安,總覺得仿佛會發生點什么
你沉吟良久,試圖找尋這絲不安的來歷,終于,你若有所覺,抬起頭,向夜空中望去
腦海中信息浮現。
程林挑了挑眉,按照它的敘述,趴在窗前,抬起頭……
如同信息所述,今夜的天氣真的很好,月輪斜掛,星光普照,靛藍色的天空背景下,浮著一縷縷云絮,顯出更深的色彩,就仿佛是推倒顏料意外造成的涂鴉。
天空便是一張畫布。
而此刻,那漫天繁星中忽然出現了一點異常。
一顆本來黯淡的星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亮,變得絢爛,變得刺眼,奪目。
“咦?”
程林有些驚訝。
一顆星辰在什么情況下會迅速變亮?
可能性或許很多,但比較容易聯想的到的一個猜測便是……
“它在接近,在以難以想象,難以理解的恐怖速度接近!”
程林抓握窗臺的手猛然一緊。
隨即,他發現,視野中的景物模糊了起來,那是時間加速的征兆,并未持續很長,大概只是模糊了短短的一瞬,便再度清晰起來。
給他的感覺就仿佛是眨了眨眼睛。
閉眼,再睜眼。
那顆星辰便已經從遙遠之地,降臨到這個世界:
一輪看不到邊的恐怖流星將程林的視野填滿,它巨大瘡痍的表面上遍及深坑與溝壑,風暴與流火,冰冷與死亡。
它懸浮于城市之上,壓在所有人頭頂,沉甸甸的。
世界仿佛陷入窒息。
在巨大的引力作用下,附著在地表的建筑物以及生命開始分解,崩散,向上漂浮。
然而,這一幕并未持續多久,世界便被一團無比強烈的光籠罩。
下一刻,程林仿佛聽到了大地的怒吼與悲鳴。
狂風起,吹得窗子嘩啦啦作響,他死死抓住窗臺,令自己不至跌倒。
世界寂靜。
他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除了直接作用于腦海的信息:
這一日,神秘星體撞擊地表
地球……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