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開啟!
當那些金粉燃燒起來的同時,程林清楚看到,愛德萊德的軀體上,那些用血液替代的“墨”散發出淡淡的紅光,那之前不很清晰的圖案驟然明顯了很多。
與此同時,以愛德萊德為核心的“主材料”與布置在島嶼上的幾萬塊基石之間構成了一個整體。
天地隨之震動。
聚集在島嶼上的無數龍仆本能地趴在地上,感應著高空的神威。
空氣仿佛凝滯了,旋即,陽光變得粘稠,空氣同樣如此,程林忽然感覺身周的空氣多了一層阻力,就像是置身于大海,再然后,他便感應到了“海水”的流動。
他當即開啟“朦朧之眼”,雙瞳深處有精致的場域緩緩旋轉。
視野變換,只見天空中的那些淡淡的靈氣元素仿佛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開始緩緩向這邊聚集。
開始的時候很慢,但漸漸的,越來越快,從靜流,變為沖刷、涌動、然后是越來越暴烈的奔流!
在他的感知中,以愛德萊德為中心,一道淡淡的波紋迅速擴散開去!
覆蓋了島嶼、周邊海域、再然后是大陸與無盡海!
瞬息之間,那波紋便擴散到無窮遠處,超出了程林的觀測范圍,這一刻,以島嶼為原型,半徑百里之內,所有的殘存的靈氣都被拉扯的瘋狂向這邊涌來!
那股力量極為狂猛,靈氣的涌動帶起了風。
“呼啦啦。”
程林的衣服被吹的抖動起來,島嶼上的森林也吹起綠色的波浪,風越來越大,他不得不開啟“身體掌控”保持平衡,而山下的龍仆們則只能抱住地上的石頭,在大風中一動都不敢動。
半徑百里。
一里地500米。
換算過來,儀式覆蓋范圍便是將近八千平方公里!
這個面積有多大?
約等于一個大型城市的面積!
盡管在“衰退”的影響下,天地間的靈氣已經很是稀薄,但此刻,八千平方公里土地上所有靈氣被源源不斷地掠奪過來,匯合于一處,那依然是極為可觀的。
“濃度在提升!”
盡管手旁沒有儀表,但憑借四品的感知,程林還是清楚察覺到四周的靈氣濃度在以極快的速度升高。
一層!
兩層!
三層!
四層!
風越來越大,吹得島嶼上群木搖擺,程林忍不住瞇起了眼睛,置身于這狂暴的靈氣海流中,如同一只搖搖欲墜的小船,隨時有傾覆的風險。
靈氣如潮,而他所在的山巔便是最猛烈的集合點!
準確來說,一切的中心是愛德萊德!
“嗤……”
忽然間,程林聽到一聲仿佛布匹被撕裂的聲音,他豁然抬頭,就看到儀式中心,作為主材料的愛德萊德那龐大龍軀上浮現出一個裂口。
它堅韌的,尋常靈兵都難以留下痕跡的皮膚竟裂開了一個口子。
仔細看去,它的身軀正隨著靈氣狂潮變得越來越大,如同一個吹起來的氣球,仿佛下一刻就會轟然爆炸開,愛德萊德的表情也浮現出痛苦,這讓程林頗為吃驚,一路走來,他從未在對方臉上看到這種情緒。
而能夠讓最強龍王愛德萊德都無法控制地露出痛苦,可想而知,它此刻正承受著何等樣的壓力。
“嗤……嗤……嗤……”
一道又一道裂痕浮現,猩紅的龍血從裂口中涌出,染紅了五彩斑斕的磷甲。
幾乎只是十幾個呼吸間,愛德萊德那龐大的軀體上竟不知裂開多少道,鮮血染紅了它的全部軀體,令人看得直覺觸目驚心!
然而,即便如此痛苦,它卻依然緊咬牙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程林不忍再看,只能將目光移開,旋即,他愕然發現,那抽離來的靈氣竟在海島周圍彌漫起一片白蒙蒙的大霧!
“靈氣成霧!”
他心頭跳出這個詞,知道這意味著此地的濃度已經達到了一個極高的地步,而這也意味著,八千平方公里內的沃土,幾乎已經被抽干了最后一絲力量!
終于,就再愛德萊德的軀體開始搖搖欲墜的時候,海島四周那沖天而起的光柱紛紛淡去,那金色的高墻也如同退潮的海,漸漸平息,那狂風迅速消去,余下一片狼藉。
島嶼上的魔力已復歸曾經的鼎盛。
而在島嶼周圍的一大片海域上,更是有無盡的白霧翻涌不息,如同活物,更是彌漫開,將整個島嶼的天空都覆蓋了起來,這一刻,偌大島嶼竟完全被白霧所包裹!
愛德萊德的身軀上,五彩的光輝依然散去,它渾身浴血,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
然而,它卻忽地發出了洪亮的笑聲,旋即,那軀體上的鮮血紛紛回流,鉆回了它的軀體。
那無數道裂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弭。
再然后它揚起脖頸,發出一道響徹云霄的長嘯。
那是從未有過的歡喜!
“從今以后,這里就是新的龍城!”
愛德萊德的聲音轟然響起。
旋即,山下那密密麻麻的龍仆們齊齊一怔,數息之后,才反應過來不用再奔逃,它們麻木的眼神再度鮮活,疲憊的肢體重新有了力量,感受著空氣中那濃郁的魔力,數萬龍仆集體歡呼起來,那聲音,幾乎要震破云層!
無窮的喜悅淹沒了這片孤懸海中的孤島。
歷經漫長的的遷徙,就在幾近絕望之際,他們終于尋找到了新的家園!
一片歡騰中。
虛弱的愛德萊德邁步走到程林身邊,開口道:
“我說過,你是命運的啟示。”
程林正靜靜凝望那繚繞在海上的白霧,仿佛在出神,聞言終于轉回身來,看了眼愛德萊德的傷疤與燦爛的笑容,說:“你沒死就好。”
“我說過,就算只有我一個,也要堅強地活著。”
愛德萊德對程林說,又仿佛在說給自己。
旋即,它發現了程林的恍惚,不禁問道:“你在想什么?”
“沒有……只是……一點小事。”
程林微笑著眨了眨眼。
就在剛剛,他看到白霧環繞島嶼,遮蓋天穹的一幕,猛然間聯想起了“無蹤仙島”那一次推演,那籠罩在仙島外的白霧,幾乎與眼前的一模一樣!
同樣是遮蔽了整個島嶼以及周邊海域。
同樣是鎖住了整個島嶼的靈氣,使其不再外泄。
同樣是……
同樣是……
“難道說,無蹤仙島那一次也和這次一樣?屬于打亂了時間線的推演?布置在仙島上,遮蓋了島嶼的大陣難道正是聚靈儀式?或者是它的變種?再大膽些想,那個開創了大陸第一宗門的“禾仙人”會不會就是某一次推演中的我?”
“很有可能!用推演的思路來思考,或許,建立宗門的就是我,白日飛升的同樣是我,留下仙島符箓以及影像的,仍然是我……禾仙人……程字的左偏旁不正是‘禾’字么?”
程林心頭思緒翻涌,難以抑制地猜測下去。
禾與程的聯系他之前不是沒有注意過,只是始終沒有往這上面聯想,可這一次巨龍文明推演卻證明了不同推演時間上的不連貫性,這就讓很多猜測變得有了依據。
“禾仙人留下的三千大道,也就是三千種術法,數量是虛指,而那些術法豈不正是不同種類的異能?而身兼不同的異能恰好是我的能力……當然,現在的我擁有的異能數量還是很少。
這么說,假定我的推測是真的,無蹤仙島應該是很久之后,我學會眾多異能后才開始的一個推演……
也不一定,或許那些術法是程序提供的,而不是我自己所擁有。”
“還有……禾劍……”
程林忍不住摩擦了下右手,卻終究沒有將禾劍召喚回來。
因為他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旁白的內容:
你進入巨龍時代,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見證了一段文明的毀滅,正如同“科學”的誕生只是偶然,而非必然,文明的產生與消亡同樣如此
你通過自己的能力為龍族搭建了一座“墓園”,當若干年后,愛德萊德死去,這里將成為一座遺跡,展現在無數人類的眼前
請于五分鐘內返回安全屋,結束推演,之后發放本次推演獎勵
收回心神,程林抬起頭看向愛德萊德。
卻只見這位龍王正微笑著凝視他,率先開口:“你要離開了嗎?”
“是的。”
“什么時候走?”
“等一會。”
“恩……好。”愛德萊德不是個喜歡廢話的龍,只是點點頭,旋即有些發愁地說,“可惜,這樣一來,我就不知該如何報答你。”
“我沒有做什么,而且……你們已經報答過我了。”程林說。
愛德萊德眨眨眼,正想要追問,就聽程林開口問道:“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將這里建設成新的龍城?然后呢?”
“奧爾丁頓雖然時常嘲笑我如同老頭子一般,充滿了遲暮氣,但實際上,我還沒有那樣蒼老。
我的壽命還有至少百年,我將帶領這些龍仆,建設家園。
好在我還活著,可以養育它們,如果有新生的龍仆,或許我不會再喂給它們龍血。
可這樣,孱弱的它們能否在這個世界上存活,我不太確定,畢竟……它們依賴巨龍,就如同巨龍依賴魔力,幾十萬年的牽絆不是那么容易解脫的。
不過……那也至少是百年之后的事。
既然一同燦爛過,那一同消亡本就是應有的結局。”
愛德萊德語氣深刻地說。
程林沉默片刻,道:“你說的對。”
星辰史詩龍露出微笑。
“好了,既然如此,那這就告別。”程林深吸了口氣,說。
“不再坐會?”
“算了。”
“那……好吧,對了,能否請你幫最后一個忙?”愛德萊德忽然問。
“什么?”
“我想在這里重建黃昏龍殿,可我不想再叫它‘黃昏’,你給它起個名字吧,恩,就用你們的語言,紙卷上的那種。”
起名字……這……
程林有些為難,畢竟他很不擅長這些,不過看著對方期待的神情,他終究沒有拒絕。
想了想,腦海中浮現出奧爾丁頓的模樣,于是,他在腳下的泥土上寫下了兩個漢字:
“曙光”
寫完,他將文字的含義告知了愛德萊德,這頭巨龍似乎很滿意:“謝謝,那就……再見?”
“再見了,我的朋友。”
程林揮揮手,轉身,推開安全屋的門,然后在愛德萊德的注視中消失在空氣里。
是否結束本次推演?
“是。”
推演將會在10秒后結束……10、9、8……0
推演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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