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殿,地主神龕前。
“第四次了。”看著眼前出現的通道,霍去病露出復雜的目光。
平心而論,他很不想下去,但姬樂讓他帶鄧亮過來找嬰靈。畢竟這地方只有他們倆和元希、楊柯下去過。姬樂不露面,那兩位又不好找,所以只能自己勉為其難。
一邊想,他一邊看向神龕后面的鄧亮:“你沒事吧?”
“沒事。”躲開暗箭的鄧亮再度回來,抱怨道:“想不到,神龕居然是這種設置。難道姐夫他們每次下來,也要這么來一次?”
“那就不知道了。”但霍去病見別人碰到跟自己一樣的遭遇,心中暗爽。總算不是我踩點了。難怪姬樂喜歡坑人。果然,看別人倒霉,比自己倒霉要舒服多了。
上次跟姬樂和元希他們下來,也是霍去病去踩點的。
“走吧,下去吧。不過你要注意,這座祭壇有些詭異。而且,要有心理準備。”
“我明白。”鄧亮苦笑道:“但總要來看一看,不能讓阿姐一個人承擔。而且,我們本應該早點來的。”
如果在他們那一批人活著的時候解決,或許就不會將恩怨,將憤怒傳于后世,導致后人給他們還債。
走到密室,看到地下的慘烈景象,鄧亮深吸一口氣。可到底養氣功夫一流,他的神態比霍去病和姬樂第一次下來要好。
說到底,霍去病不過是二十歲的年輕人,而鄧亮死時的年紀可比霍去病大了一倍。看著懸掛中的死嬰,他沉聲道:“好重的怨氣!這里面積蓄著許多負面力量,會引發人的心智崩潰。將軍,這地方不能留!”
“已經少很多了。”霍去病道:“元希下來凈化過一次,這里的負面情緒消散許多。算了,找人吧。”
如果那些嬰兒的靈魂就在祭壇附近,那么他們到底藏在哪里?鄧亮和霍去病在密室中小心搜索。
霍去病再度來到暗格處,將里面的東西取出來,思忖道:“這東西或許能用上。”
“將軍,您過來看看。”鄧亮站在祭壇前,指著下面一塊石磚:“這里有陰氣。”
“陰氣?”霍去病走過來,盯著那塊普普通通的磚頭。在他、姬樂和元希的感知下,根本察覺不了這一點淡若無痕的陰氣。
不過,霍去病相信鄧亮的判斷:或許,唯有鄧亮的鬼靈之體才有所發覺?
“既然有問題,那就——”霍去病手一招,暗紅色戰槍拿在手中,對磚頭狠狠一刺。
嘭——磚頭內部噴出黑色陰氣,傳出隱晦的空間波動。
“另一個空間?”霍去病二話不說,直接追入那方空間。鄧亮不敢讓這位前輩獨自冒險,也跟著沖進去。
在進入這片空間后,鄧亮發覺自己被濃厚的陰氣籠罩。這里給他的感覺,宛如另一方狹窄的冥土。
“但是陰氣濃度不如冥土鬼城——將軍!”他看到不遠處的霍去病。此刻霍去病身邊多出數百個騎兵,正在空間中仔細搜索。
“將軍有什么發現?”
“這片空間跟姬樂提及的福地相似,是一個獨立在祭壇之外的密閉空間,而且并非豐饒之母的領域。”
看著這片漆黑無光的界域,霍去病閃過一個念頭:或許,這才是夏國最初的冥土?
忽然,他看到一道白影在黑暗中閃過。
“追!”大漢鐵騎立刻向那個方向沖去,可白影一閃即逝,根本尋覓不到。
霍去病不信邪,將騎兵向外圍成三圈,慢慢想著四周探去。
突然,某個方向傳出異動。一位騎兵對前方揮刀,有一道白影踉蹌逃走,隱隱約約還能聽到哭泣聲。
“聽聲音,似乎年紀不大?”鄧亮:“而且從白影的高度……似乎是孩童?”
“孩子?”二人對視,不約而同想到祭壇之上掛著的某具干尸。
霍去病沉吟道:“或許,要請鄭夫人前來。”
楊氏那些孩子,多是不足月的死胎或者剛剛出生的嬰兒。以孩童形態被祭祀的,只有一位。
霍去病揮手將部下召集在身邊:“先出去,找鄭夫人過來。”
“出去?”鄧亮神色遲疑:“可是來路……”
在他們進來之后,入口自動消失。
“哼,本將軍敢涉險,就不怕出不去!”他再度揮動長槍,武魂之力注入其中,隨便對空間的一點刺去。
自槍尖擊破的那一點,空間浮現龜裂般的縫隙,很快出現一道道白光。
“走!”霍去病收起騎兵,目光往哭聲方向看了看,帶著鄧亮離開這片空間。
但當二人再度出現在外界時,并不是豐饒祭壇,而是一座空蕩蕩的密室。
“這里看上去有些眼熟……”霍去病心中一動,帶著鄧亮前往地面。
看到身后佇立的明德殿,霍去病恍然大悟:“果然是明德殿!”
鄧亮:“怎么是明德殿?不應該是承天殿嗎?”
“不出意外,我們剛才進入的空間,就是夏國本來衍生的冥土。”
明德殿,是祭祀先烈的地方。這里有楊氏以及各位先烈的英魂牌位。在香火祭祀之下,于明德殿下形成一片特殊的陰氣領域。
如果沒有姬樂橫插一手,在百年之后,明德殿之下的那片空間會真正轉化為冥土,并且促使一些先烈蘇醒,在陰間為夏國開辟鬼城。
“那些嬰靈畢竟是為國犧牲,所以躲在這片空間……這哪里是豐饒之母,分明是這些嬰靈自己的努力!”
永樂殿中,姬樂也很不滿,沖身邊的婦人發火:“地母又坑我!什么豐饒之母看不上這些嬰靈。擺明是這個孩子在其他孩子被祭獻的同時,搶救下那些懵懂的孩子,帶入陰氣空間保護起來!”
自己請托地母幫忙找豐饒之母要人。結果實質上,這些嬰靈根本就不在豐饒之母手中!
而其中的關鍵,就是那個白衣孩童!
地母沒說話,她也看到陰氣空間中的事,神情有些復雜。
“那應該是嬰靈的集合體吧?想不到,在夏國竟然可以看到這種特殊靈體。”
姬樂冷笑道:“聽起來,地母神也不是無所不知。”
“朕也會陷入沉眠,不會隨時關注外界的事。本以為朕那化身會老實些,看來有些脫離掌控。”
“所以,趕緊弄死好了!”姬樂目中帶著寒意:“若非我家這孩子聰明,逃過一劫。恐怕就被祭壇給鎮滅了吧?”
那個小童就是最初祭獻的孩童,也是楊柯的“大伯父”,鄭夫人的長子。
唯有這個孩子在三歲之后被送上祭壇。換言之,這個孩子就是核心。后來所有的嬰靈都與其同化,形成一個巨大的怨靈集合體。
地母閉目感應一番,開口道:“這孩子被生父送上祭壇,死后靈魂不散。每日在祭壇邊哭嚎,導致豐饒之母煩不勝煩,鎮壓在祭壇之下。如果不是這孩子自己找到陰氣空間,的確會被祭壇上的神光摧毀。”
“不僅僅是他,其他后面的嬰靈也會被神光毀滅。只不過,這孩子心地仁善,看不了其他孩子受傷,就冒險在祭祀的同時,保護起來藏入陰氣空間。”
久而久之,這小童便和其他嬰靈融合,形成一種特殊的靈體。
不夾雜魔性的地母神,帶著母神們特有的感性,她對姬樂說:“如果你愿意,可以將他立為嬰孩的保護神。必要時,朕可以賜予神性,利用香火之力讓他恢復正常。”
“也只能這樣了。”
如果僅僅是白紙黑字上的簡單描述,姬樂尚不會如此動容。可親眼看到那個三歲幼童在祭壇中躲著外人,保護那些弟弟妹妹以及侄子侄女,的確讓他心中泛酸。
說到底,這些孩子才是最無辜的。
“只是請陛下幫忙辦事,可這事情辦得……”姬樂神情大為不滿。
“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吧。”地母心中苦笑。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個化身說話藏一半露一半,所謂嬰靈留在祭壇,竟然是那些嬰靈自己躲起來。她原以為,那些嬰靈是被化身給封印了。為此,還刻意跑去跟豐饒之母談條件,簡直可笑。
“哼——”姬樂沒說話,靜靜望著鄭夫人趕到明德殿。
看到明德殿,鄭夫人突然一喜:“你們找到祭壇的位置了?果然在明德殿之下?”
霍去病:“聽起來,夫人來過?”
鄭夫人心情激蕩:“流兒出事后,我每夜都能夢到他在黑暗中哭泣。曾經以術法感應,可在明德殿附近尋找,根本找不到他的蹤跡。”
她當年就追查過自己兒子的死。但是線索在明德殿中斷,到死也沒找到那座祭壇的位置。
“按理說,明德殿作為祭祀祖靈之地。如果布置祭壇暗室,肯定就在這下面。可我找過,只有一個空蕩的密室,沒有其他痕跡。”
果然啊,又一個被楊氏誤導的人。
霍去病想到自己和姬樂,最初不也猜測密室祭壇在明德殿之下?
于是,他將情況告訴鄭夫人。
“居然是承天殿?他竟然把暗道藏在神龕之下?難怪我在丹墀下面沒有找到。”而且,自己孩子躲在陰氣空間,竟然可以從明德殿下方的空室進入?
那么,自己當初在空室轉了半天,原來僅僅是擦肩而過?
鄭夫人迫不及待沖入密室,請霍去病打來前往陰氣空間的通道。
陰氣空間是一個泛指,只要香火濃郁的祭祀之地,大致都能形成一塊塊狹小的陰氣空間。
靈宮之下有,靈山之下有,就連天角城遺址以及邊臺之下也有。這些陰氣空間慢慢擴張,就會形成最初的冥土。
霍去病帶鄭夫人進入陰氣空間,憑借冥冥之中的聯系,鄭夫人感應到自己長子的位置。
根本不等鄧亮一并進來,她直接沖向那個方向。
“這位婦人倒是急脾氣。”霍去病搖搖頭,一邊派騎兵等候鄧亮,一邊騎馬追上去。
等來到孩童藏身地,看著一個長不大的三歲幼童正把一群嬰兒護在身后,警惕的打量鄭夫人以及那些騎兵。
看到這個孩子,鄭夫人眼角不禁濕潤了。
“流……流兒……”
鄭夫人輕聲呼喚自己孩兒的小名。
那孩童看著鄭夫人,一開始還帶著幾分疏離,可漸漸的,他突然放聲大哭:“哇……阿娘……阿翁他打我……疼……”
白衣下,還能看到一個碗口大小的傷疤。哪怕已經成為鬼魂,這傷口仍清晰可見。
頓時,鄭夫人繃不住了,上前抱住自己兒子,痛罵道:“楊志,你要保護你的國民,難道我家流兒不在其中?你又何必作踐我家流兒!”
雖然鄭夫人早就清楚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可親眼看到和聽人述說,終究不是一回事。
看到自己孩子在這里受的苦,哪怕理智告訴她,自家丈夫做的沒錯。可情感上,終究無法接受這件事。
永樂殿中,二圣面如寒霜。
姬樂輕聲道:“陛下?”
地母伸出手,以自身神力凝聚一道神性光球遞給姬樂:“回頭,你給這孩子吧。”
姬樂搖搖頭:“楊氏,終究是被人愚弄的受害者。唯有那人才是一切的禍根。如果我找她麻煩,您會插手嗎?”
地母沉吟一番:“朕可以把權杖借你。不過……什么時間?”
“去殺人,還需要分時間嗎?”
“也是。”地母伸手一指,一道黃光從地母冥土飛來:“此物蘊含造物主本源,你小心。”
權杖入手,姬樂立刻有所感應,露出意外之色:“那古蛇的意識還在?”一瞬間,他明白地母神的底氣在哪?為什么敢于跟天主和天妃較量。原來,那古蛇已經跟地母達成協議了?
“也好,造物主所化的神器,對付一位區區地母化身,應該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