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霍去病帶曹參、楊商二人來到靈宮后方的一處靈臺。
靈臺高三層,四周插滿玄白旗幡。最高處升起桅桿,掛著白起當初展示的青銅面具。
曹參下意識摸了摸懷中的面具,霍去病扭頭囑咐:“把面具收好,這是你們回去的媒介之一。沒有同相位共鳴,我們很難將你們送入時光長河。”
“但兩個面具都在這里,我們怎么定位未來?”曹參二人這段日子到底沒白費,借白起的面子,閱讀眾多夏國術法研究資料,其中就有姬樂親自書寫的《時間論》。
“難道憑借面具上的時間痕跡?”
“那是一方面,但并不完全。”
曹參手中的面具來自五百年后,隨著將他們放逐至時光長河,時光自身的修復性會引導面具回歸相應的時代。曹參和楊商需要利用這股時光修復力,跟著回到自己的時代。
可是,時光長河詭異莫測,單純憑借面具跳躍時空,不亞于用漂流瓶在大海中漫無目的的游蕩。
“因此姬樂才給你們制作另一個媒介。”霍去病指著桅桿下面的一個大罐:“喏就是這個。”
二人走上前,仔細觀察這口白地黑花罐。在罐口,還能聞到些許的酒香。
曹參神情古怪:“這是我們家的酒壇子?”
“沒錯。”不遠處,傳來姬樂的笑聲:“孤就說,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大夏的酒業可是本殿親手改良推動。要說你家祖傳釀酒,自然也是從靈宮一脈流傳出去的方子。”
曹參二人低頭往下看,姬樂站在高臺背面的休息區。旁邊插著華蓋寶幡,還有幾位巫覡隨侍。
姬樂輕搖折扇,笑道:“你家祖上跟靈宮大有淵源。‘靈河酒’的制作方子想必也是靈宮賜下。你二人放心,孤稍后就把這酒缸賜給你家老祖宗。讓他作為家傳之物小心保管。”
酒缸傳承五百年,在曹參和楊商那個時代藏入地窖,正好作為他二人的定位媒介。
兩個酒缸橫跨五百年,作為起點和終點的對接,在時光長河劃出道路。然后使用五百年后的面具,借助時光自身的修復力向五百年后跳躍。
霍去病抬頭看看夜色:“今日是滿月,月主陰,在我夏國的時間體系中,月亮象征時間。等子時交接之刻,我開啟秘陣送你們離開。哼這才是真正的玉兔計劃。”
姬樂似笑非笑,沒有駁了霍去病的臉面。
今天下午,霍去病來永樂殿找他商量“玉兔計劃”,將自己幫曹楊二人準備回歸的秘陣,當做玉兔計劃的開端實驗。
當然,說是商量。可憑這位大將軍的脾氣,怎么可能細聲軟語的說好話?
霍去病強行征用傳送高臺,下午去找姬樂,僅僅是為讓他蓋章簽字罷了。
“也成,他要研究時間法度,或許對他修行時間法則有幫助。何況,還有古蛇在旁邊看著。”
那星空古蛇跟霍去病交情越來越好,有他在一側照拂,出不了大問題。
于是,姬樂便放手讓霍去病主持,自己僅僅在高臺后面的看臺上靜候。
曹參默默盯著休息區中的姬樂,一副想上前又不敢去的模樣。
這段日子逗留這個時代,他雖然跟著白起行動,可很少與姬樂碰面。縱然碰面,也是眾人擁簇姬樂,根本沒有獨自說話的余裕。
楊商見同桌糾結的神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說到底,從小將“帝君”視作父親,對曹參這個單親家庭出生的人而言,姬樂是他濡慕崇拜的對象。
“畢竟這是帝君啊。”
楊商拍了曹參后背一下,將他注意力拉回來。
“將軍,怎么不見君侯?”
曹參回過神:是啊,武安君白起怎么不在?
“他?他可能在金宮?下午開始就一直沒見他。怎么,你倆要等他來?”
“這段時間受君侯照顧,告別之時怎么能少了他?”
“那就再等等吧,反正時間還早。”霍去病負手望天。這個“玉兔計劃”雖然是他倉促推動,但私底下也跟古蛇討論了一下午。將儀式每一個步驟都推演妥當,就等子時圓月之光映入酒缸,幻化玉兔靈神。
約莫亥時五刻,白起急忙忙趕到高臺下。
他在霍宅地下的密室靜思良久,出來時天色已黑。回宮殿取來兩枚令牌,立刻趕來和姬樂匯合。
看到高臺下等候的曹參、楊商二人。他走過去:“這兩塊令牌給你們作紀念。”
霍去病瞥見金牌,上面都刻著“白”字。這種金牌不僅白起有,霍去病也有,是靈宮諸卿的身份象征,只有親信家眷才有。
同時,這兩塊金牌中也封印武安君的殺戮神力,可重創天神。
曹參二人略帶遲疑,他們從這個時代帶東西回去,這樣好嗎?
“收下吧。武安君的令牌可是很難得的,這應該是最初的兩塊。”
武安君和霍去病不同。霍去病自己經營奴軍,古顏等四方奴軍的軍官將領都有他的令牌信物。此外,那兩個奴隸母子也有一塊霍去病的信物金牌。但白起不結黨,不練兵,雖然永樂殿為他打造令牌,卻無人使用。
“多謝君侯。”二人心懷感激的收下令牌,臉上還帶著些許不舍。雖然這段日子以來,他二人被白起各種折騰,但不得不說,在白起的照顧下二人實力突飛猛進,已經快要突破五鼎。加上他們從白起這里學習神意一脈的武學,更是受益良多。
白起失笑道:“別露出這份小兒女態。放心,不久之后就會見面的。”
姬樂也從下頭走上高臺:“沒錯,你們一閉眼,一眨眼,我們就又碰面了。”
盯著姬樂,曹參表情復雜不已。
楊商猶豫道:“可是在我們那個時代,帝君您……”
“暫時沉眠罷了,國神沉眠實屬正常,無須掛念。”姬樂拍拍楊商的小腦袋,然后目光落在曹參身上。
“你的事情,武安君都跟我說了。你過來……”
曹參躊躇上前,姬樂一把抱住他:“雖然我不知道你真正的父親是誰。但我作為國家,視所有國民為子孫。從某種意義上,你被稱作‘帝君之子’也沒有錯。”
“不要在意旁人的說法。”
“好好回去吧,孝敬你母親,比什么都強。”
曾幾何時,自己因為沒有父親,受到其他同齡孩子們的欺辱。不得已下,母親以“帝君之子”的謊言幫自己打氣。而自己卻把這信以為真。
如今被姬樂抱住,曹參的的確確感到血脈中的悸動,感受到國家與自身的共鳴。
“姬樂,時間差不多了。”霍去病看著月色,在旁提醒。
姬樂松開曹參,又輕輕抱了一下楊商:“作為楊柯的后人,算起來不知道低了多少輩。不過你也算是我‘兒子’吧。”
最后,他摸摸二人的腦袋:“讓我們在未來再見吧。”
姬樂和白起從高臺走下。霍去病讓二人站在酒缸旁邊,他站在對面,雙手操控時光神力接引月光。
高臺下,姬樂和白起仰望天空垂下的銀輝。
白起輕聲道:“當初殿下將月亮主權交給太陽神,心中可有不舍?”
“那有什么?有舍才有得。沒有這件事,太陽神憑什么眷顧夏國?”
天空中的月亮是太陽神殿打造的人造天體,雙月糾纏在一起,沿著太陽的軌跡而運行。霍去病選擇接引的力量,便是其中的暗月,也就是月神本尊遺留的那顆月星。
白起望著月星,朦朧間看到這顆月亮表面仿佛有幾只蹦蹦跳跳的兔子。
“月神遺留的月兔一脈!”白起眼中閃過異色,暗忖:“月神隕落,月神殿殘余諸神逃入暗月,想必已經真正打造出一方月中樂園了?”
“不知他們會不會影響嫦娥計劃。屆時‘嫦娥奔月’,希望不要有阻礙才是。”
隱晦的神力波動從暗月散開,涌入夏國自身打造的人造月星后,銀光從人造月星注入曹參二人面前的酒缸。
月輝揮灑在酒缸內,形成點點光斑,構成模糊的月影。
水中倒映的月亮陡然變幻,一只閃耀銀光的玉兔出現在水面。
玉兔有巴掌大小,毛如羊脂,目若紅玉。同時,來自時光長河的風暴從高臺四面八方升起,將曹參和楊商二人吹起。
“你們跟著兔子走,記著抓穩了!”
霍去病打開時光長河的入口,酒缸噴出銀色光柱沖向虛空,將玉兔連同曹參楊商一起扔進去。
“這么小的兔子,怎么抓啊!”二人隨著玉兔一起,順著光柱進入時光長河。
只見跟自己二人一起被扔到時光長河的兔子,陡然變成老虎大小的身材,二人下意識抓住兔毛。
兔毛柔軟而光亮,二人爬到玉兔背上。兔子在時光長河水面一蹦一跳,卷起朵朵浪花,帶二人從當前的時間不斷跳躍向未來。
“竟然是兔子帶他們蹦回去?”姬樂看到這一幕,驚愕道:“我還以為這僅僅是一個代指。”
霍去病從高臺直接跳下,三百六十度旋轉,落在姬樂和白起面前。
“當然是真的。玉兔計劃,自然是塑造一頭兔子。哦……月光(躍光)玉兔,帶著他們倆跳到未來。不過因為月光力量的不足,恐怕不能真正送到他們所在的時間。”
姬樂和白起相視一笑,白起道:“不著急,逆流而上很難,但順流而下還不簡單?等他們到下一個時間點,我們再想辦法繼續傳送一次,總能讓他們回到未來。”
是啊,他們這種在一條時間線上的反復跳躍,是可以回歸未來。而且根本不用擔心改變時間。因為他們穿越本身,就是命運運行的一部分。
想到曹參二人這段日子幫自己干的那些工作。白起暗道:或許,正是為了讓他們倆干這部分活,才刻意穿越過來吧?
姬樂盯著酒缸還未消散的銀光。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逆流而上很難,但順行而下很簡單。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通過這種方式。將一些天材地寶送到未來?比如百年古樹送到千年后,會不會直接成長為千年神木?”
“這……”霍去病陷入思考。是啊,如果把物品送到未來,會不會通過歲月跳躍而留下痕跡呢?
“行了,這就是你的任務。你不是要推動‘玉兔計劃?’。那你慢慢研究。武安君,咱們走。”
說著,姬樂要往高臺去。
“你還去干什么?”霍去病下意識道:“他們已經走了。”
“子時之刻,新舊交替。我要趁這個機會,進行一次降靈。我有預感,今天會有一個大收獲。”
“大收獲?你不是不打算進行故土人杰降靈了嗎?”
“不是人杰,是物品。這次絕對會具現一件神器!”
呵呵……
霍去病冷笑幾聲:“算了吧,你再弄來一些青銅廢鐵,國庫都快沒地方存了。”邊說,他跟白起邊跟上去。
這十年間,姬樂仍保持每天利用薪火降靈的習慣。但不知是運氣耗盡,亦或者是其他緣故。總之這十年來的收獲很不理想。
所幸故土人杰因為目前已經夠用,姬樂并不打算繼續進行召喚。所以,他著重放在物資上。通過薪火中的信息,將后世各種果蔬植物外加兵器器械塑造出來。其中不乏一些傳說中的神兵利器。
比如承影劍和赤霄劍。
其承影劍,形似幽影,晨臨而消,昏臨而現。
這把劍非一般人可以操控,唯有刺客之流最擅。然而夏國目前最缺這等人才,姬樂雖然已有目標,但遲遲沒有動手。
赤霄劍,傳聞漢高祖之佩劍,乃天子之劍。但這把劍象征意義巨大,姬樂秘而不宣,除卻白起和霍去病外,只有史皇老爺子才清楚。
再然后,其他具現的東西中,也就是一塊鑲著金邊的玉印最珍貴。同樣被秘藏在永樂殿不曾外露。
哦,對了。還有一口曾經壓死某國大王的重鼎,也算是珍貴之物,被姬樂收在永樂殿內。
“十年下來,這種神器級數的東西不過三四件。你哪次降靈具現不是說自己靈感到了,必然成功?可結果呢?”
霍去病對姬樂所謂的“玄學降靈”嗤之以鼻。三人走到臺頂,他雙手抱胸,跟白起站在角落,瞧姬樂進行儀式。
還別說,茫茫赤氣從四面八方攏來,在姬樂身邊形成一道高聳的氣柱。
“哦?倒是有點看頭。”白起望天道:“似乎這次真有神器出世。”
霍去病眉頭一挑,嗤笑道:“他這些年弄出異象的東西還少嗎?越王忍辱勵志用的苦膽。紂王親手制作的筷箸。哦,還有伊公當年為商湯獻鵠羹的那個土碗。”
“夏桀用過的酒杯,伯益開鑿出來的井石,舜帝茅屋頂上的茅草……”
“姓霍的,你不說話能死嗎!”高臺進行薪火具現的姬樂怒了:“閉嘴!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害我精神不集中,具現失敗,那就是你的責任!”
沒錯,這些年姬樂召喚許多具備歷史價值的東西。
然而……
完全沒用!
那些東西看似珍貴,但根本無法當做神器使用,最后都被史皇老爺子收起來珍藏。
“怎么,明明是事實,你還不讓說了?”
見姬樂一臉吃人的表情,白起輕輕從后面踹了霍去病一下:“你啊,少說幾句。等他發怒,有你好看。”
“怕什么?大不了我去霍宅住幾天。”
“但你不會買菜做飯,管理你廚房的人還是靈宮巫女。只要姬樂稍稍吩咐,給你多弄一些胡蘿卜,看你怎么辦。”
霍去病臉色一僵,立刻道:“無聊!下作!只有無聊下作的蠢貨才用這種方法報仇,有本事真刀真槍來!”
隨著夏國物產漸漸豐富,大家的口味也從一開始滿足溫飽的基本條件,漸漸有了各種分歧。
比如楊柯嗜辣,余喜甜,而霍去病更加挑食,許多蔬菜他都不吃。
“呵呵……不吃胡蘿卜?那就芹菜汁伺候!”姬樂回了一句,霍去病馬上閉嘴。比起喝所謂健康養生的芹菜汁,他寧可去吃胡蘿卜!
高臺再度安靜下來,姬樂調動薪火之力,不斷構造眼前的神器。
這是一件長幡類的神器,布面不斷蕩動,抽取姬樂體內的薪火神力。
察覺這一幕,白起和霍去病表情漸漸變化。從不以為然到凝重謹慎,然后是緊張擔憂。他們看得出來,姬樂的神力消耗越來越快。
“居然真是神器?什么級別的神器能使姬樂搭上全部神力進行具現?”霍去病腦中閃過一個個念頭。莫非是軒轅劍?
最后,姬樂腳下一軟,直接坐在高臺上。而他手中的那件神器也終于在全部神力的灌注下具現成功。
“姬樂!”
二人趕緊上去將姬樂扶起來,白起默默調動體內的力量為姬樂補充消耗。至于霍去病,他撿起姬樂具現的神器。
這是一張卷起來的榜文,當他展開,那猶如流水般的榜面隨風蕩開,有無邊霞光祥云舒卷開來。
榜文兩側有神龍彩鳳之紋,通體以命運神力交織,并融合自然萬象之力。正面內容模糊,紫云瑞光籠罩,讓人看不真切。但在背面,赫然列著三枚玄奧古樸的大道圖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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