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林間的霧氣怎么越來越重?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指南針失效了,小師妹,服用一枚避毒丹吧,這林間的霧氣可能是有毒的。”霧氣浸染間,石應虎覺得略有些發昏,他取出一枚避毒丹吞服后這樣道。
金石山脈,山林當中,霍天行、石應虎、燕飛飛,華云四人正在山林間趕路。
只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四周淡白色的霧氣彌漫開,令方向也迷失了。一行四人似乎、好像、也許、可能……應該是迷路了。
轟隆隆。
伴隨著沉悶的雷霆滾動聲,天象迅速變化,緊接著并沒過多久,便有大雨瓢潑而下。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還不算慘的,真正慘的是頭上片瓦也無,卻偏偏遇上雨驟風疾。
“這樣的風雨,我們在山林間太危險了,萬一一個雷劈過來……”就在霍天行開口打算讓師弟師妹們找個地方避一避雨時。
“噫!?師兄、師姐前面有光唉。”有些興奮地這樣喊著,緊接華云快步奔跑過去。
此時此刻天色已暗,雨驟風疾,已經被澆成落湯雞再被冷風狂吹,哪怕是真氣積累雄渾的武人也不會覺得舒服。
因此,華云這樣興奮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快步在前面跑著,而燕飛飛跟過去追她。
四人是準備了雨具的,但若是能找一處溫暖的地方落腳,總歸是好事。
“明明已經被封山的地方,怎么會有人間燈火呢?”霍天行遠遠望著那黑暗中的火光,皺眉言道。
“有啊,你忘了我們來的目的嗎?又是迷路、又是濃霧、又是暴雨疾風……巧合得未免有些過分了。”雖然師兄弟間這樣對答言說著,但霍天行與石應虎兩人依然大步跟上去。
雨驟風疾,黑云當中隱隱有雷霆奔涌,驚雷電閃,雷光掠過帶來一瞬間的雨夜清明,也令隨后緊跟而至的霍天行與石應虎看得清楚了,古建筑上方的匾額上有三個大字:黑石寺。
“有人嗎?有人在嗎?沒人的話我們就直接進去了。”華云似乎沒看到頭上匾額上的文字,扣動銅環拍打著門扉。
“來了來了,請稍等片刻。”寺中傳來清朗的回應聲,緊接著門扉向內拉開一名容貌清秀的小沙彌提著燈籠出來。
“阿彌陀佛,女施主好,各位施主好,請問各位是在山野中迷路了嗎?那快快請進來吧,本寺雖小,但提供各位一夜食宿總是沒有問題的。”
“多謝。”
“深夜到來,多有打擾了。”
“哪里,出家人與人方便,便是與已方便,各位施主請。”隨著走入寺內,風雨都似乎小了許多。石應虎在跨入寺內的那一瞬間,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事實上這感覺在白霧籠罩時就已經有了。
也就在這一刻,一行四人被暫時屏蔽了對于黑石寺的大部分警戒與敵意心理。
進入寺院當中,眼前這座古寺雖然偏僻荒涼,但卻出人意料的布置清雅,白石路徑,石臺燈火,小湖清池。
白石路徑一旁石臺內,一樣點著氣死風燈,就像黑石寺門口處掛著的那兩籠一樣。
“各位施主請,本寺地處荒僻,目前就只有小僧與師父悲聞方丈在寺中修行,還有料理菜園的夫婦二人,今夜夜已深了,因此就不叫他們出來與各位施主見面了。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各位海涵。”一邊提著燈籠在前面快步引路,極有禮貌的小和尚一邊這樣言語。
“哪里?是小師傅太客氣了,我們深夜到此已是多有打擾,若能夠留宿,就已經很好了。”
寺中既然有住持方丈,那么其它人可以不見,作為借宿者,寺中方丈總是要見一見的。
在小和尚的引領之下,霍天行、石應虎、燕飛飛、華云四人在七拐處靜室的門外。小和尚先拉門走進去了,似乎是在向師父稟報事情的經過。
“這座寺院中處處透出一種奇詭感,給我一種很怪異的感覺。”雖然腦海中關于黑石寺的記憶正在消退,但石應虎依然本能得心中警惕,哪怕前置印象被玄異的力量消除掉了,但一個人的常規反應/基礎素質依然是有的。
“強行動手試一試?”
“……敵不動,我不動,看看,這葫蘆里賣得到底是什么藥。”
就在霍天行與石應虎低語時,那位小和尚走出來了,他沖著四人一揚手道:“四位施主請。”
在為四人拉開紙門之后,小和尚的身形融入到黑暗當中。
而眼前,簡陋得房間內,昏黃的油燈照耀,一位面色焦黃,壽眉外延的老和尚正盤膝坐于房間內的蒲團上。
“老僧垂朽,有貴客至,卻不能起身迎接,還請各位施主恕罪。”
“住持客氣了,我們師兄妹四人深夜打擾。請您允許我們在這里留宿一夜,供奉香火。”在這種情況下,作為三師兄的霍天行率先走出,如是言道,大宗門弟子的禮儀,就連石應虎在這方面都是欠缺不足的。
“山野夜路行走不便,多有危險,這是自然的。”并沒有任何猶豫,老和尚點頭應下霍天行的請求。
半小時后,女眷廂房。
“五師兄,你覺得這里有什么異常嗎?我覺得那個老和尚不像是壞人呀,挺慈眉善目的。”換過濕漉漉得衣衫后,華云一身輕袍,一邊以毛巾擦拭著頭發,一邊這樣言道。
“你是不是傻?你看我像壞人嗎?壞人會在自己臉上刻字嗎?”
“……你挺像壞人的,惡形惡相還總是兇我。”華云一邊碎碎念反駁自己五師兄,一邊往師姐燕飛飛的身后躲,五師兄武功雖高,但卻是除自己以外入門時間最短的師弟,而石應虎一向頗為尊重霍天行與燕飛飛。
就在這個時候,房間的門突然被敲動了。
“誰?”燕飛飛一皺眉,開口出聲問道。
“兩位女施主。我是黑石寺中的廚娘,住持要我給兩位做些熱湯面食,驅除寒氣。”
“好的,我這就來開門。”在燕飛飛過去開門時,石應虎與霍天行陡然竄上房梁,隱身于暗影當中。
門開了,走進來一位衣衫簡樸但頗為白凈秀麗的女人,她從食盒里端出兩碗熱氣騰騰的熱湯面:西紅柿、荷包蛋,厚實得面堆下有著豐富的蘊藏。
“兩位施主請慢用,我這還要給你們的同伴送過去。”
“真是麻煩您了,這有一些錢幣,請您收下。”
“不麻煩不麻煩,您不要這樣,就是兩碗面而已。”婦人推拒兩下,但最終還是收下了燕飛飛手中的錢幣,因為燕飛飛態度懇切真誠,并且也毫無居高臨下之意。
在往外走的時候,這個女人突然回過頭,對燕飛飛道:“小姐,今天晚上風雨大,你睡覺的時候拿什么東西堵住耳朵,今晚睡一個好覺,明天就是大晴天了。”
“謝謝姐姐,我知道了。”燕飛飛禮貌客氣的應道,但卻并沒有太在意,武者定心入神,一般來說睡眠質量都不會太差。
那位廚娘剛剛才走,貪嘴的華云就已經湊到兩碗面的上端聞嗅,一臉饞涎欲滴的模樣。
“啊,這面好香啊,不過,和尚可以吃雞蛋嗎?”
“看是古法修還是今法修,如果是古法修,吃什么東西都可以,化緣是不挑的,更何況剛剛那個姐姐又不是出家人。”
就在華云拿起筷子,準備大快朵頤時,石應虎落在她身旁,一個爆栗敲在華云額頭上。
“出門在外別人給什么你就敢吃什么,你餓死鬼投胎啊?吃這個。”一邊說著,石應虎扔給每人一顆辟谷養元丹,吞服之后,可以一兩天不進食甚至不喝水。
“老五,我們先回去吧,趕在那位廚娘前面。”
“好。”言說著,霍天行與石應虎推窗而出,兩人迅速往男廂房那邊提縱而去。
“切,當我傻嗎?有香噴噴得熱湯面不吃,吃辟谷丹。”燕飛飛服下辟谷養元丹,而華云卻還是吃了那碗熱湯面,見師姐不吃,她甚至把另外一碗也給吃了。
為了不讓廚娘撲一個空,石應虎與霍天行推窗翻身而出,迅速返回到自己的房間。
果然,在片刻之后,那位廚娘就又過來送面了。客套一番后,石應虎接過食盒又塞給那位廚娘一些錢。
“嗯,果然好香啊,難怪小師妹聞過之后會食指大動。”西紅柿、黃瓜片與飽滿的荷包蛋,石應虎聞了一下,然后將之推到一邊,此時此刻他對于黑石寺的前置印象幾乎都已經消失光了。
但在陌生環境之下,謹慎小心的本性卻不會變,深山,古寺,這一切的一切讓石應虎本能得就感覺哪里不對勁。
深夜,女廂房。
華云就像一個僵尸一樣起身,然后她揉了揉自己“咕嚕嚕”直叫喚的肚子,滿臉懵逼。
“奇怪了,我連師姐那碗熱湯面都吃掉了,怎么現在這么餓啊?五師兄給我的辟谷丹讓我扔哪去了……嗚嗚,餓得睡不著覺。”
“怎么了,小師妹?”華云的動作驚醒了燕飛飛,燕飛飛側過身輕聲問道。
“哦,沒什么,我肚子有點不舒服。”華云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被餓醒的。
“師姐,我出去上個廁所,你不要擔心,好好睡覺哦。”
“餓得睡不著,我去廚房找找看,有沒有什么可以吃的東西。”前一句是對燕師姐說的話,后一句是華云自己的心里話,想起今晚吃的那兩碗熱湯面,小姑娘就覺得自己嘴里有大量唾液在分泌,按說華云出身富裕,山珍海味龍蝦鮑魚也沒少吃的,但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今晚滿腦子都是那兩碗熱湯面,幾乎饞到忍不住的地步了。
整個黑石寺并不大,只是暗沉沉的陰森流溢,隱隱間給人的感覺,就恍若陰影當中藏匿著什么難言的鬼怪一般。
華云七轉八轉轉得有些暈頭了,這個時候她即便不想再去找吃的,忍著肚子餓捱到天亮也不行了,因為她已經找不到返回廂房的路了。
就在轉悠了不知多少圈,華云忍不住打算喊人的時候,一股香氣突然傳入女孩的鼻中,小姑娘皺了皺精巧的鼻翼,漂亮的小臉上顯出興奮之色,她小狗似的尋著香味就過去了。
“太好了,有人在下面,大吃一頓然后再問回去的路,一舉兩得,我真的是太聰明了。”來到了寺院廚房,食物的香氣更濃重了,灶臺內火光閃爍,鍋內咕嚕響動,然而廚房里卻一個人都沒有。
“有人嗎?有人在嗎?面都已經煮好了,你再不出來面就煮壞了。”喊了兩聲,四下里靜寂無人。
莫名的,華云覺得四周安靜得有點令人滲得慌,這里可是山林,四周靜悄悄得一點聲息都沒有,然而,面香縈繞,小姑娘的目光終究還是被面前的大鍋吸引住。
“我就幫你看一下,面再煮的話就煮壞了。”這樣自己對自己解釋一句,然后華云掀開了大鍋蓋,只見里面有大量污濁的泥漿、蚯蚓、以及數量眾多僧侶扭曲的幽影重疊著。
然而這一幕畫面華云似乎是看不到的,她咽著口水,拿起筷子,然后將那些不斷扭動著的蚯蚓挑起往自己的嘴里塞,泥漿與血水流溢,只是在這個時候華云已經無從察覺。
咣當一聲,越是吞吃便越是覺得腹中饑火熾烈的女孩扔掉筷子開始以自己的雙手撈取吞食,而在這個時候,完全陷入饑餓感的華云額頭上浮現出一排梵文古篆字:“偷竊之罪,汝當入地獄,受十萬萬次拔舌之苦!”
在這個時候,就在廚房的門口處,白凈秀麗的廚娘站立著,注視著。
從她的眼睛里透射出駭人的腥紅之光,嘴巴上下張開,牙齒延伸生長,大量的酸性口液流淌出來落在地上,甚至炙燒起煙氣。
“吃吧,吃吧,吃吧……我也,我也好餓啊!”就在這時,石應虎也在寺中游蕩,而燕飛飛與霍天行的房間,幾乎在同一時刻響起了敲門聲。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