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苗苗等人本來在打鬧，瞥見牧正陽在畫畫全部圍攏過來。
陳之卉這幅畫由于落筆的時候沒有注意，有幾個墨點玷污了空白的地方，有點羞澀地道：“牧先生，這張幅畫已經是張廢紙了，你換一張新的吧！”
牧正陽淡淡地笑道：“沒關系！”
這幾個墨點看似雜亂的分布在空白區，可卻隱隱符合天南山的某些地貌特征。
牧正陽之前在天南山寫生，早就將天南山裝進了心里，就是這幾個墨點讓他產生了繼畫的念頭。
陸遠行聽見了牧正陽等人的動靜，和趙施然一起湊過來，臉上掛滿了笑容道：“呵呵，昨天剛見識到牧先生的書法，沒想到今天就能見識到牧先生的國畫！”
牧正陽微微一笑凝神靜氣，整座天南山都浮現在腦海里。
陸遠行的確想八卦下牧正陽的國畫水準，不過并沒有期待牧正陽在國畫上有很高的造詣。
畢竟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牧正陽年紀輕輕書法就有當世大家的水準，又哪有時間畫在國畫上呢？
而且這幾個墨點限制了整幅畫的立意布局，牧正陽就像是帶著鐐銬在跳舞。
趙施然緊握著拳頭，在心里默默地給牧正陽加油。
牧正陽仿佛聽到天南山的呼吸聲，記住幾種顏料的位置，慢慢地閉上眼睛，將自己的呼吸調整得與天南山同步。
閉著眼睛畫畫？
國畫線條粗細、顏色深淺的變化都是非常細致的東西，睜著眼都有可能會失誤，更何況閉著眼呢？
陸遠行等人格外的驚訝，甚至覺得牧正陽有點托大，但他們都只是靜靜地看著，怕影響到牧正陽的狀態。
牧正陽達到一種清明的狀態，整座天南山立體地呈現在他的腦海里，有一種想從心里噴發出來的感覺。
筆尖落下。
畫畫是一個慢功夫，但高苗苗等人卻只見牧正陽像是在畫板上信手涂鴉一樣。
快！
太快了！
高苗苗等人就在旁邊看著，但這畫的速度已經快到讓他們看不過來了！
牧正陽淡忘了周圍的一切，只是想把心中的天南山畫下來。
幾分鐘后。
牧正陽睜開眼，在畫卷正上方寫上天南山幾個字樣。
這是一幅設色山水畫，拔地而起的奇峰，飛馳而下的山溪，水光蕩漾的湖水，近遠迷離的群山，青翠欲滴的植被，湖灣回歸的漁舟。
山上郁郁蔥蔥，山間云霧繚繞，山下村居錯落，還有幾人站在山脊上正在賞景。
從構圖上來鑒賞，有賓主、呼應、虛實、疏密、開合、藏露、節韻，林泉高致中‘高遠’、‘深遠’、‘平遠’的三遠也恰到好處，在用筆上，國畫強調‘書法用筆’，帶有牧正陽‘柳骨顏韻’的個人風格，用墨上‘焦、濃、重、淡、清、干、濕、濃、淡、黑、白’層次分明富于變化，每一個景物的技法用得極為精準，算得上是一副罕見的精品畫。
“老師，你這畫得太快了吧！”，趙施然整個人都看呆了。
“這不僅是畫得快的問題，關鍵是還畫得很好啊！”
“這幅很有咱們教材上的那些名家名畫的風范，還有山脊上的這幾個小人，畫的是咱們吧！”
“牧先生閉著眼睛畫出來的都有這種水平，嗚嗚……，我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廢物……”
盡管高苗苗、陳之卉、林嬌等的國畫技法尚未成熟，但鑒賞水平還是有的，怔怔地盯著這幅畫，內心受到極大的沖擊。
陸遠行的眼光更加專業精準，山水畫的難點其實是層次問題。
牧正陽在這幅畫上用到了‘積墨法’，就是在墨中求層次，來體現山川渾然之氣。
關鍵是必須掌握好中間調子，以及解決好畫面的黑白關系，畫面的黑白關系也就是暗部與亮部的關系、實與虛的關系。
這幅作品整個畫面的開合，其中包含著虛實、黑白關系的處理，處理得非常微妙富有彈性。
在深厚之中令人感到一種氤氳之氣在回環周流，以一種詩意的氛圍誘導人進入繪畫的境界之中。
陸遠行把目光從畫上挪開望向牧正陽，“這還是人嗎？”
牧正陽感受到陸遠行的目光，便想問問陸遠行這位專業人士的建議，微笑著問道：“陸老師，你是專家，能否請指點一下！”
指點？
這讓我怎么指點？
陸遠行嘴角有一絲抽搐，只能尷尬又不失風度地道：“縱觀此畫，靜中有動，山水、湖泊相映，山水田園詩般淡遠幽靜躍然紙上，同時表現出渾厚深邃、靜穆靈動的美學，把天南山的恬靜空靈體現的淋漓盡致，使觀者仿佛身臨其境，水平遠在我之上。更難道得的是牧先生居然是在一副被墨點沾污的廢棄畫作上閉著眼睛完成這幅畫的，實在是我大開眼界嘆為觀止啊！”
牧正陽從學國畫開始，就從各個角度把天南山畫了個遍，達到一種庖丁解牛的境界。
眼睛閉上了，心靈的窗戶卻打開了。
牧正陽就算睜著眼睛未必會畫得更好，但這招閉著眼睛畫畫的確有點驚世駭俗，解釋道：“我整天都在天南山上，對天南山極其熟悉，占了些優勢，換作其他的山峰，恐怕水平會下一大截！”
自古文人相輕，還有些人恃才傲物。
陸遠行非常感動，牧正陽說的話有幾分可能性，但那種技法眼界是實打實的，內心深處除了欽佩牧正陽在藝術上的造詣外，更加敬佩牧正陽這種明明身懷絕世之才，卻怕因為自己的才華太過耀眼給其他人心靈上帶來傷害，而刻意隱藏自己的行為。
牧正陽之前寫了一副‘淡泊明志寧靜致遠’的字送趙施然，那時陸遠行就有一點想來書院的念頭，但是覺得自己的國畫水平應該會比牧正陽要強，可現在發現牧正陽在國畫的水準上也要強于他，心里想拋下一切來天南山追求畫道的心情更加濃烈。
不過理智還是讓他克制住了，他是昌河藝術學院的老師，來一座深山里的無名書院當學生，這聽起來太瘋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