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一條幽長的峽谷往里走了近兩里路,眼前便豁然開郎起來,群山環繞之間,一塊小小的數里方圓的平地出現在一行人的眼前,遠處,一道壯觀的瀑布從懸崖峭壁之上飛流直下,近前,溪溝里的水孱孱流動,一條簡易的道路便沿著溪流蜿延向前。
走在小道之上,已經可以看到在溪溝的兩側,已經開辟出了不少的土地,大部分都是水田,有的已經收割,有的卻還沒有完全成熟,但看著那些沉甸甸的谷穗壓彎了枝苗,便沒來由的讓人心中生出一些欣喜來。除開這些,還有一些田地里種著各類疏菜,綠油油的長勢喜人。
再往上走一些,便看到了一個磨坊,此時水車正帶動著磨坊里的轱轆緩緩地轉動著,看到李澤一行人行來,正在磨坊里舂著米的幾個半大小伙子立即走了出來,彎腰向著李澤行禮。
“這里不是秘營么?怎么還種田?”沈從興訝然道。
“秘營現在一共有五百六十一人。”屠立春解釋道:“這是這兩年來公子利用我們外面的商隊,悄悄帶回來的,有的是撿的,有的是買的,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孤兒。這些人中,絕大部分都是男孩子,但還有三十二個女孩子,因為他們都有兄弟是與他們在一齊的,所以便只能一起帶回來。”
“五百六十一人?”沈從興再一次震驚了。
“經過最初的篩選之后,有一些人不適合成為戰士,便只能淘汰下來,但又不能放他們離開此地,便只能就地安置下來。”屠立春接著道:“但總不能讓他們光吃飯不干活啊,再者,現在以我們的財力,供養秘營其實是非常吃力的。所以便在這里開辟田地,種糧,種菜,養豬,總也能解決一部分口糧,以減輕壓力。”
“那我們現在有多少正兒八經的戰士?”沈從興問道。
“三百人。”屠立春豎起了三根手指,“最大的十八歲了,最小的十二歲。三百人分成了十個小隊,你剛剛看到的那兩個人,是心月狐小隊的。被編入這些小隊的人,不管以前姓什么,都會被摒棄,統一以隊名為姓,然后以編號來區分他們。”
先是聽到三百人的規模,沈從興臉上露出喜色,但再聽到最小的才十二歲,又不由有些失望。年齡實在太小,戰斗力便可想而知了。
“這都是公子為未來的布置,再過上幾年,他們便會成為最彪悍的戰士。”屠立春翻眼看了一眼沈從興。著重強調了一下未來。
沈從興連連點頭,此時他也反應過來了,最多四五年,這些十二歲的小伙子便成年了,而十八歲的家伙則正當打呢。
三百個全脫產的戰士,這可是一股不小的戰力,即便是李澤的父親李安國,貴為節度使,手下全脫產的戰兵,也不過三千余人,剩下的,亦然實行的府兵制,平時務農,只有在戰時的時候才進行征召,這也是這個時代最為普遍的兵役模式。
養一個全脫產的戰士,實在是太費錢了。像李澤這樣悄沒聲的便弄了三百個全脫產的戰兵,也難怪他要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的風聲泄露出去。就憑這三百人,如果李澤想的話,帶上他們現在就去攻打縣城,幾乎便可以一鼓而下。
再往前走了一段,便看見一個寨子出現在眼前,依山傍水而建,夯土為墻,墻外數米處,碗口粗細的樹桿,一根根被栽在土中,中間再橫著釘上,又形成了一道柵欄,柵欄與土墻之間,凌亂地放置著一些拒馬,鹿角,還有巨石等物。
寨門口,十余人已經候在了哪里,領頭的那個瘸了一條腿的那人,沈從興卻是認得的,也是以前莊子里的老人兒,叫田波,一個無兒無女,孤苦伶仃的老兵。一年前他從莊子上消失了,沈從興還以為他被公子趕走了,沒想到卻是來了這兒。
一念至此,沈從興身上突然冒出冷汗了,自己到了莊子上,一直昏昏噩噩的渡日,已經是落后了太多了,連田波這樣三棍子夯不出一個悶屁的家伙都早就湊到了公子的身邊成了心腹,自己現在卻是要抓緊了。
沈從興比屠立春來得要晚上不少,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到了這個地方,在節度使那邊的前途,便基本上等于結束了,但他還不到三十歲,自然不甘心就這樣在一個莊子里終老,如果服侍的小公子是一個廢物,那他胳膊扭不過大腿,便也只能認命,但前幾天屠立春跟他云山霧罩的一番談話,卻讓他猛然醒悟過來。他也是一個聰明人,到了莊子上,這里的種種詭異自然也都落在眼中,只不過早前他心灰意冷,沒有往心里去罷了。一旦醒轉,自然心中就有了計較。
人這一輩子,就是一個在不斷選擇的過程,不過有時候是你主動選擇,有時候卻是被人選擇罷了。
機會擺在眼前,當然要緊緊抓住有可能改變命運的繩索。
這位小公子,絕對不是一個省油的燈。既然那頭已經放棄了自己,那么自然而然地就要緊緊地抓住這一頭。說不定有一日,便會撥開云霧見青天呢!
真有那一日,自己一定要意氣風發的走到那些當年將自己排擠得無處容身,設下種種圈套讓自己被節度使所厭惡最終被發配到了這個小莊子的那些人面前,好好地羞辱他們一番。
想到這里,他整個人都振奮了起來。
“田波見過公子。”瘸了腿的老護衛田波抱拳行禮,他是秘營的管理人。
“蛟一見過公子。”
“龍一見過公子。”
……
跟在田波身后的十人齊齊抱拳,向著李澤躬身行禮。
“都進去說話吧。”李澤揮了揮手。
寨子里清一色的泥坯平房,環繞著寨墻一周,將中間圈出了一大塊地方來,每一個土坯房間,安裝著各種各樣的器械,這些東西沈從興見過,都是用來煅煉和打熬力氣的,莊子里也全都有。中間的那塊地,被夯實之后,再鋪上了一層層的碎石,如今那些小石頭盡數被壓得平平的,被夕陽一照,光可鑒人。
“今日按照公子列出的訓練科目標,十個小隊的戰斗人員除了心月狐留守之外,其它九個隊都由副隊長帶著出去拉練了,大概還要一個時辰才能返回營地。所以寨子里顯得冷清了一些。”一邊走,田波一邊對李澤解釋道。
“嗯,整體情況如何?”李澤問道。
“極好。”田波一張粗糙的大臉之上露出了笑容,“公子給的訓練科目表極其有針對性,不像我們以前都是憑著經驗一通亂來,這批小子是我見過的最有前途的。再打磨兩年,絕對不輸給節度使的親兵衛隊。”
“經驗也很重要。”李澤拍了拍田波的肩膀:“我那是紙上談兵,要結合你們的實際經驗才能發揮最大的效力,如果有問題,直接跟我說,萬萬不可隱瞞。”
田波遲疑了一下,道:“是,公子給的東西那是極好的,就是,就是訓練量太大了一些,只有最強壯的一些士兵才能完成每日的科目,所以我自做主張,將訓練量給降了一些下來。還請公子見諒。”
李澤腦子一轉,已是明白了關竅在哪里。
營養啊!
秘營里的士兵,現在勉強算是能吃飽了,偶爾也能改善一下伙食,但還跟強壯沾不上邊,畢竟他們中最大的也才十八歲,更為重要的是,他們可不像自己前一世的那些士兵,他們極度缺乏營養,而自己的那個訓練量,卻是照抄的自己當年服兵役的時候訓練科目和訓練量,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身體,是怎么也跟不上去的。
“你做得對,是我疏忽了。”李澤拍拍腦瓜子,“訓練量多大,你們自己把握,最為關鍵的是每天要把他們練得精疲力竭但卻又不能傷了根本,一旦傷了根本就麻煩了。”
“多謝公子,公子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我已經安排人替公子準備好了屋子和一應物品。”田波見李澤毫不見怪反而肯定了他的做法,不由大喜。
“不了,先說事。”李澤搖了搖頭。“各隊的隊長先下去忙活自己的去吧,你們幾個進來。”
龍一等人躬身退下,李澤帶著屠立春田波幾人走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