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壽是一個典型的武夫,遇到事情,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便是武力鎮壓,用拳頭去解決問題.當然,這樣也的確能解決一時的困難,但使完拳頭之后,他卻沒有相扶相襯的手段來治理地方,于是矛盾便慢慢地積累了下來.到達一個臨界點之后,終于便爆發了出來,百姓的暴動此起彼伏,終于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使得橫海治下,幾乎沒有那一年是能夠平平靜靜度過的.
“橫海那邊傳來消息,這一場水災,滄州,棣州也是損失慘重,今年秋天歉收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李澤對曹信道:”橫海本身并沒有什么積蓄,一旦出現天災,他們無力支應,立馬便會出現人禍,那也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曹信有些郁悶:”翼州也遭了災,損失同樣不小,這一次打仗,我翼州花光了老本兒,日子照樣不好過啊!”
李澤笑道:”曹公,敢情你是找我打秋風的啊得,這一次打德州,我的確撈了一筆,發了一次戰爭財,您開口,說個數兒.”
曹信大笑:”如此我便不客氣了,五十萬貫.”
李澤嚇了一跳:”曹公,你這可是獅子大開口了.雖然說我撈了一筆,但這前前后后的花下來,所剩也不多了.不瞞你說,我還指著這筆錢,撐到明年秋收呢.”
曹信嘆了一口氣:”我也知道這筆錢不少,但這不是沒辦法嗎先前抽走了翼州絕大部分的青壯,結果水災來的時候,家里沒人,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地里的莊稼被糟塌了.這一場仗,又消耗了原本不少的庫存,這手里沒糧,心里能不慌嗎所以得用錢去外面買啊.”
“說得也是.”李澤點了點頭:”曹公對我一向支持,幫了我這么多忙,難得向我開一次口,便是節衣縮食,我也得還曹公的人情啊.五十萬貫,我給了.”
“不白拿你的.”曹信微笑著道,”其實這一次來,是有另外的事情與你商量.”
“您說.”李澤也明白,曹信來找他,當然不單純是來感謝或者借錢,如果僅僅是如此,派王明義來就能達到目的了,何必親自跑一趟
曹信不是一般人,他親自來找自己,發出的政治信號那可不是一般的強.
“就算找你借到了錢,往外買糧,我也可能被人宰一刀,誰都知道我們成德今年缺糧了,人家豈有不捏著短處便拿大的道理”曹信道:”我知道你現在往外有門路了是不是”
“曹公的鼻子未免太靈了一些.”李澤笑道:”以前的確沒有,但現在,還真有了.我與那高象升不是達成了協議嗎往外的商道基本上能打通了,雖然要付出一定的買路錢,但相比起能獲得的利潤,卻又不值一提,更重要的是,通過商道,勾通南北,互通有無,我們還能慢慢地嵌入到南方去.怎么曹公是想要五十萬貫的糧食”
曹信一笑,道:”你的義興堂做生意很有一套,現在我想把明義麾下的商隊并到你的義興堂中去,你覺得如何”
驟然聽到這個消息,李澤不由吃了一驚,王明義的商隊,是曹信聚財的一個重要的來源,沒有了這支商隊,曹信便如同斷了一臂,現在怎么突然說起要并入到義興堂了
“曹公怎么忽然之間便有了這個想法”李澤驚訝地問道.
“不是突然,而是深思熟慮.”曹信道:”一來,明仁沒了,現在我別無選擇,只能把心思放在明義身上了,我那兩個兒子指望他們從政,只怕會被別人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一點點,明義雖然從小接觸軍國之事少,但他終究是一個聰慧的,看他做生意便知道,并不缺乏手腕,我想把他帶在身邊好好地調教,可這樣一來,生意上的事情便顧不得了,而托附別人,我卻又是信不過的.”
李澤點了點頭,這倒的確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其二,以前明義的商隊,多是在成德內部走動,但現在,只怕便有些困難了,即便是這個把月,我們的商隊在各地便已經遭到了打壓,深州那頭,更是直接取諦了我們的商號,人也給抓起來了.就算是在鎮州,刁難的人也數不勝數.”曹信接著道.
“是我拖累了曹公.”李澤抱歉地拱了拱手.
“成德內部的生意不好做了,便只能另僻蹊徑了,而你,恰好又打開了往外的商道,你說,我不將這支商隊托附給你還能托附給誰呢”曹信攤了攤手道.
李澤沉吟著道:”曹公,有一件事需要提前給您打個招呼,我那義興堂,是有些特殊的,與一般的商號可不大一樣.”
“是義興社的緣故”曹信問道.
李澤微笑著點頭.
“義興社我知道一些,明義跟我講了不少義興社的事情.”曹信道:”所以明義的商號并入義興堂,我會放棄所有的管理權限,招回曹家在里頭的人,以后,我只管分紅,你覺得可否”
“人招回倒不必.”李澤道:”那些人都是熟手,做生意熟門熟路的,再說曹公的人,也不是外人啊!他們進了義興堂,只要一切按著義興堂的規矩來,與義興堂的老人兒們,便沒有什么兩樣.”
“既然如此,那便說定了.”曹信一拍巴掌,”回頭便讓明義去辦這件事情.”
“好.”李澤道:”回頭我會讓夏荷與王明義去交接,曹公放心,絕不會讓您吃虧的.”
“我自然不擔心.”曹信道:”這件事說定了,那接下來我們便說說第二件事.”
“曹公還有什么事情”
“先前咱們說到經略橫海的事情.”曹信道:”最好的機會,莫過于今年秋后,我們遭了災,他們更甚,我們還撐得住,朱壽卻絕對撐不住,這事兒需要從長計議,必竟德州那數百里無人區,朱壽過來不了,我們過去也夠嗆.”
李澤笑著問道:”曹公,您到底想說什么”
曹信笑道:”王溫舒現在是尤勇的副將了,明義之事對他打擊太大了.他現在一門心思要找振武的麻煩,想夷了王灃的九族呢!也不顧他現在身子骨大不如前,這一仗,他可真是傷了本原了.”
“王別駕在深州的壯舉,哪怕是聽人說,我也是血脈賁張啊,聽說那一場戰事,如果沒有王別駕的慨然出擊,勝負還在兩說之間啊!”李信道.
“不止王溫舒,還有蘇寧.一碼歸一碼,那一仗,虧得了他們兩人不顧生死的橫打蠻沖.”曹信嘆道:”所以我想請你這位千牛衛中郎將就任我這翼州的別駕,別的事兒倒也不用管,就專管軍隊,怎么樣愿不愿意屈就”
聽著曹信的話,李澤這一回是真有些傻了.
曹信這是唱那一出呢居然愿意將翼州的軍權給他
端起茶杯,借著喝茶的機會,在腦子里思慮著曹信說這件事背后的意思.
曹信也不著急,慢慢地品著茶,等著李澤作出決定.
“曹公,我當了這別駕,領了這翼州的軍權,那以后這翼州的軍隊,不會歸我養了吧”李澤放下茶杯,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
曹信大笑了起來,”小公子,我干脆就直說了吧,以后曹信,就跟著你混了.如果你想當這翼州的刺史,也沒有問題啊,我可以讓給你,哪怕名不正言不順,管他呢!”
“曹公說笑了.”李澤道:”不過想要攻略橫海,我們兩家能集中兵權倒的確是一件好事情.畢竟這一件事,咱們可能指望不上鎮州趙州給我們什么支持了.現在我麾下全力以赴,大概能裝備起三千甲士來,您哪里如何”
“我從深州帶回來三千甲士,再掏掏庫房,再弄兩千套盔甲出來沒有啥問題.”曹翼道:”五千甲士,這是翼州所有了,不過這么一來,兩家一伙便有近萬甲士了,養這么多甲士,那每年的花銷可就了不得了.”
“花得再多,也得花啊!”李澤道:”不然拿什么去打橫海再者我也算看清楚了,真打下了橫海,把那朱壽的家抄一抄,指不定便能將軍費全都弄出來.曹公,既然你如此說,那我也就不客氣了,翼州所有軍隊統一整編,統一指揮.”
“好,如此一來,我也就松了一口氣,以后我呢,就一門心思地為小公子當好后勤大管家.”曹信道.”好好地經營翼州.”
“曹公,你今日托我以腹心,我自然視您為股肱,您可是中過進士的人,放眼這天下,又能有多少人您的未來,豈會僅僅限定小小的翼州”李澤笑道:”曹公,打下橫海,只是我們的第一步,然后我挾此威一舉拿下成德,然后出兵盧龍,曹公,等到我們拿下了盧龍之后,那時再來看看這天下之景象是怎么一個局面,再來說說下一步該怎么走是不是”
“踞北而望南.”曹信兩眼放光,”伺機而動.”
“當然,我可不當張仲武那傻瓜.”李澤笑道.
“小公子萬萬不可小瞧張仲武,此人當可真一聲當世人杰,其風度氣概,當真是很折人的.”曹信搖頭道.
“當然,戰略上藐視敵人,但戰術之上要重視敵人嘛.”李澤道:”此人的目光還不夠長遠,不過沒有他這個出頭鳥,咱們以后就不能走得正大光明.再過上一些年頭,才是真正逐鹿天下的好時候,現在,大唐還吊著一口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