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中,因為石邑郡主與武威節鎮、千牛衛大將軍這一場盛大的婚事而變得喜氣洋洋的時候,在瀛州城內,柳成林的將軍府,也一樣是賓客滿門。
柳成林因為駐防的瀛州是對敵盧龍的第一線,他當然不能輕離任所去長安送嫁,但這并不防礙他在瀛州大擺宴席,以示慶賀。
隨著成德,橫海,振武三鎮合并,李澤權勢如日中天,而作為李澤大舅子的柳成林,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這一日,府里擺了數十桌,瀛州城內以及治下的官員,紛紛前來道賀。
李澤治下,實行文武分治,柳成林統率下的五千精銳以及配屬給他的李德的兩千游騎兵,并不歸瀛州統轄,而是直屬于李澤。其實說起來,便連李德也只是暫時配屬給柳成林而已。但這支部隊的所有后勤輜重,卻由瀛州,景州兩地共同籌措。
柳成林的軍營,設在距離瀛州十數里,在城內,他只不過擁有一座宅子而已。
瀛州刺史黃德、長史包慧,則負責整個瀛州政務,說起來也是制衡柳成林的意思。兩州籌措而來的糧草,全都在瀛州城內的糧庫之中,足夠柳成林部數月所需,但瀛州卻只是每十天為柳部提供一次糧草。
而瀛州,除了柳成林的這一支駐軍之外,還有直屬刺史府的一支親兵,由長史包慧統一指揮,這支親兵的人數只有數百人,但刺史卻有權在征得長史,別駕的同意之后,臨時征召府兵,青壯,瀛州城內如今有人丁近五萬人,如果全員征召的話,也能立即拉起一支數千人的部隊來。
而城內武庫,糧庫一應俱全,倒也可立時將這些青壯武壯起來,當然,精銳程度就暫且不提了。
瀛州的政改,幾乎走在李澤治下十一州的最前面,究其根本,便是因為柳成林是李澤的大舅子,李澤存心要把瀛州辦成一個樣板,讓其它州都好生地看一看,連自己的大舅子,都不能軍政一把抓,其它人,誰還敢有這樣的非份之想,那只能問上一問,你是否想要圖謀不軌了?
當然,瀛州如今還有一小部分領土并沒有完全被征服,仍然處于軍事管制時間內的瀛州,在做起某些事情來,顧忌也要少了許多。
不管有誰敢炸毛,一句盧龍內奸便可以將其打進九幽地獄,至于你到底是不是內奸,其實并不重要,你礙了事,阻了路,即便不是內奸也是了。
柳成林很開心。他唯一的妹妹,終于找著了最好的歸縮,石邑郡主,三品誥命,已經使妹妹成為了這個世間最高貴的那群人中的一個,他也算是放下了一樁心事。
他在瀛州城內大擂宴席,招待四方來客,而黃德和包慧也十分識趣地以節帥大婚,普天同慶的名義,為軍隊發下了大指的酒肉,賞錢,便連瀛州治下,但凡超過六十歲的老者,都可以向當地官府治所領取十文錢,兩斤肉,一壺濁酒。
其實不單單是瀛州,李澤治下的十一個州,幾乎在同一天,也都采取了同樣的手段。說起來用出去的頗大,但實則上除了軍隊的賞賜是實打實的,其余的,支出并不大,因為這個時節,六十歲以上的老人,當真是不多的,即便是鎮州趙州這樣的地方也不多,超過了六十歲,那絕對可以稱他為一聲人瑞了。雖然想當人瑞要活過百歲,可誰叫現在人的平均壽命這么低呢?
不管是真高興的,還是假高興的,在這一天,便是裝也得裝得喜氣洋洋的,特別是武邑,鎮州這兩個地方,更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李澤不在,鎮州的原成德節帥府,倒是賀客盈門,原成德節帥,現在的真定郡王李安國,看起來身子倒也硬郎了許多,開開心心地接待著一個又一個的賀客,禮物堆得節度府內的府庫幾乎沒有了半點空隙。
柳成林紅光滿面,端著酒杯,柳長風提著一個酒壺,亦步亦趨地跟隨著。在外面院子里一圈走下來,哪怕就是一桌只敬了一杯,此刻回到大廳之內的時候,柳成林也是喝了不少了。看到他進到主桌之上,屋里桌上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能坐在主桌上的人,身份身然都非同一般。
瀛州刺史黃德,長史包慧,他們算是半個主人,特意從景州趕過來的景州刺史孫志是柳成林的老朋友,自不待言,而深州刺史杜騰竟然也巴巴地趕了過來。說起來,他在李澤治下,是最為尷尬的一個,因為在早期的時候,謀算李澤的人當中,他算是一個。只不過后來算是看清了形式,懸崖勒馬,戴罪立功,因而他巴結李澤的心思就更為迫切,像柳成林這樣的人,他當然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而其它的,便都是一些武將了,如游騎兵統兵將領李德,深州別駕李睿,柳成林的直系下屬候方域,同樣此人也是滄州刺史候震的長子。
“恭喜柳將軍!”桌上所有都抱拳賀喜。
“諸位,請坐,請坐。”柳成林笑著在主位之上坐下,柳長風則提著酒壺為眾人將酒杯一一倒滿。
“長風,你也坐。”柳成林指了指對面的座位。
“將軍,我就站著替諸位倒酒便好。”柳長風笑道,他現在雖然也是統兵將領,但還有另一重身份則是柳成林的家將出身。
“今日是小姐的大喜日子,也是我們柳家大喜的日子,你也算是看著小姐長大的人,快坐下。”柳成林笑道。
一邊的候方域就勢一拉柳長風:“長風兄,你不坐下,站在后面替我倒酒,我這酒哪里還喝得下去,快快請坐。”
待得所有人都就位之位,半個主人的瀛州刺史黃德率先站了起來,舉杯道:“諸位,這第一杯酒,我們要敬節帥與夫人新婚大喜,百年好合,舉案齊眉,早生貴子。”
眾人轟然起聲,一齊舉杯:“飲勝!”
酒杯清脆地碰撞在一起。
“第二杯酒,我們要敬柳將軍了。”杜騰笑吟吟地站了起來,“就是不知什么時候柳將軍自己再請我們喝杯喜酒啊?”
所有人都是大笑起來,柳成林舉起酒杯道:“自然是少不了大家的,等到滅了張仲武那廝,我便請大家來喝喜酒。”
“這么說來,柳將軍已經有了心儀之人羅,我怎么不知道呢?”景州刺史孫志有些促狹地問道。
“到了該成婚的時候,自然就有了,大丈無何患無妻?來,諸位,飲勝!”柳成林笑道。
兩輪飲罷,柳成林放下了酒杯,道:“諸位,三鎮合并,李公晉升為真定郡王,而我等,也俱都加官晉爵,我們有今日,無不是拜節帥所賜,大家認為我說的是否有理?”
如今李澤是千牛衛大將軍,正三品上。而苦命上的武官,倒是柳成林最為尊貴,這自然是沾了他是李澤大舅子的光,被皇帝晉封為從三品的云麾將軍,而席間諸人,李德,李睿都是授予了從五品的游騎將軍與游擊將軍,柳長風亦被授予了從五品的歸德郎將,便是候方域,如今也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
而在座的文官,也都是加官進爵,雖然說在職務之上沒有多少變更,但散秩卻是都往上爬了一大截。刺史只是職事官,說不定啥時候就沒有了,但散秩卻是終身制的。眼下大唐朝廷雖然日薄西山,朝廷頒布下來的官職雖然含金量大大降低,但對于提高個人或者家族的聲望卻還是極好的。
正如武將由兵到官是一個坎,由校官到將官更是一個大坎。
而文官呢,七品,五品都是生死關,不知有多少人就磨死在了這兩道坎上。
而在座的諸人,即便是候方域,也已是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只怕打完了張仲武之后,他便也能撈上一個將軍來做一做了,當然,前提是他還要活著。
看著眾人點頭,柳成林接著道:“節帥預計在六月底返回武威鎮,而跟隨節帥返回的還有薛平的一萬神策軍。諸位,可是到了現在,我們連瀛州全境都還沒有拿下,當真是羞煞人也,諸位,接下來我將要組織一次大規模的進攻,那幾個附隅頑抗的塢堡,我一定要拿下,以此來作為歡迎節鎮歸來的賀禮,大家以為如何?”
說到正事,大家都是認真了起來。
“柳將軍,如今那幾家塢堡中的兵馬中摻雜了太多的盧龍精銳,強攻的話,只怕不易。”黃德謹慎地道:“不過節帥離去之前也說過,瀛州征伐之事,由將軍作主,如果將軍決定要打,我也沒有什么好說的,只能確保后勤無虞。”
坐在他旁邊的包慧連連點頭:“運送糧草這是我的長項,到時候便由我來負責這項工作吧。”
杜騰,孫志二人對視了一眼,道:“如果柳將軍決定要動一動,需要我們做什么,只管招呼。”
“春耕之后,本來就要動一動。”柳成林咧嘴笑道:“二位也不妨將境內府兵動員起來,一是未慮勝先慮敗,總要做先準備工作,二來也就只當是練兵了,合鎮之后,節帥肯定是要擴軍備戰的,你們說呢!”
二人頻頻點頭稱是。
“好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我們就再共飲一杯,祝我武威軍隊馬到成功。”
“飲勝!”眾人一齊舉杯。
柳成林只不過是詢問了幾位刺史的意見,至于李德等一眾將領,自然沒有發話的余地。
三杯酒下肚,柳成林笑道:“接下來,大家便各自為戰吧。孫兄,孫志,不要想著尿遁,來來來,我們大戰三百回合。”
大廳內頓時便歡騰了起來。
而此時,在瀛州城外,一名身背紅旗的騎士卻是滿頭大汗,一路打馬直奔進城,目標,赫然便是柳成林的府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