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義雖然離武邑最近,但卻不是第一個來到武邑的刺史,但與其它的刺史,將領們抵達武邑之后住到了專門為他們準備的驛館不同的是,王明義卻是直接登堂入室,住進了李家大宅。
對于這一點,其它的刺史也是羨慕不來的,必竟王明義可是在李澤最為窘迫的時候便認識了他的,兩人合作的時間已經很長了。
除了與李澤的交情,王明義與另一位大佬楊開的關系亦是非同尋常。
是的,楊開,現在在所有的武威節鎮轄下的官員們眼中,亦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佬。
李澤站在大堂前的臺階之上,看著大步而來的王明義以及他身后那一箱箱抬進來的禮物,不由得失笑。
他也有許久沒有見過王明義了。
王明仁死后,王明義便棄商從政,在輔佐了曹信一段時間之后,便被李澤直接任命為了翼州刺史。倒不是說王明義的能力真就有了執掌一州之地的能力,相比起稚嫩的王明義,適合坐這個位置的人其實都要比王明義更強。
但這是李澤對于曹信的酬謝,也是對曹王兩家的承諾。沒有曹信的鼎力支持,李澤是很難完成對橫海四鎮的橫掃的。曹信也是成德四州之中,第一個堅定地站在他一邊的地方大員。
拋開這一點,將翼州交給王明義,也讓李澤更加放心。
相比起鎮州,趙州的不確定性,翼州,是被李澤視為自己的基本盤的。王明義或者能力不足,但曹王兩家,現在已經與他緊密地綁在了一起,可以說不管李澤順或者不順,這兩家,必然是會堅定地站在他這一邊的。
同時,他們也是李澤與鎮州,趙州那些人勾通的一個橋梁,有了這個緩沖,很多事情便有了更多的操作余地。即便有矛盾,也可以有充裕的調解空間。
“節帥!”嘴唇上蓄上了整齊的小胡須的王明義滿面春風,抱拳一揖到地。“恭喜恭喜,恭喜節帥雙喜臨門。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望節帥笑納。”
李澤移步下了臺階,來到那越碼越高的箱子之前,隨意掀開,倒是吃了一驚,里面居然裝著滿滿的一箱子銀錠,這一箱子,只怕便有數千兩。
他有些驚愕地看著王明義,拍打著箱子,“這便是你送我的禮物?”
王明義一笑道:“節帥,我就一個俗人,送禮嘛,還是覺得這白花花,金燦燦的東西更暢快,這里有五箱銀,二箱金,另外一些綾羅綢緞。”
李澤大笑起來:“看來還是你知道我,曉得我現在差錢了,便大筆的錢給我送過來,不過這可讓你破費了。這么厚重的禮物送過來,不會讓你破產吧?”
“多年經商,還是頗有些家底的。”王明義一笑道:“我可不像節帥您,再多的錢也能用出去,我啊,更像一個守財奴,有了錢,喜歡挖地窖藏在家中。姨父經常為這教訓我呢!”
李澤大笑著上前攜了他的手,大步走向堂內,“走走走,我們好久未見,可要好好聊一聊,呆一會兒楊開也會過來,我們可是最早的搭檔了,今日要好好的喝上幾杯。”
“楊開那小子,碰上了節帥你,真是他的造化啊!”王明義嘆道:“這一次來之前,我還特意跑去他家祖墳那里瞅了幾眼,看看到底冒沒冒青煙呢!幾年之前那個求到我面前的窮小子,如今已經成了我需要仰視的家伙了。”
“各有各的際遇,各有各的造化。”李澤笑道:“他有今天,也是他自己賭上一切拼來的,不過還別說,這兩年,他長進特別大。”
“這家伙的確是有賭性,特別是把他逼急了的時候。”王明義道。
兩人也不分賓主,隔著一張茶幾坐下,仆從奉上清茶,兩人喝了兩口,李澤這才問道:“這大半年的刺史做下來,感覺如何?”
“難!”王明義嘆道:“比做生意難多了,有時候真想撂挑子。節帥,這一次來,我也正想與你好好談一談我的未來。”
“你說。”李澤點頭道。
“我不是我哥哥,我當真是做不來這些事情。”王明義以手撫額,“可是姨父,父親卻都又逼著我做,當真讓人痛不欲生。這大半年做下來之后,我愈發明白,我不是能執掌一地的料,我從小就學經商,一肚子的聰明才智都投注到了這上面,半路改弦易轍,實在是力不從心。當然,我也可以厚著臉皮這樣干下去,想來節帥也會直當沒有看見,但我自己卻不能這樣混了,節帥正是往上走的時候,手下也是群英薈萃,我聽袁周說過,這一次隨同章回先生來的好幾個弟子中,便有大才,還有棄了原本的官職跟著來的。我不能誤了節帥的大事。所以這一次,我想請辭翼州刺史一職。”
李澤沉吟半晌,“這事兒,你跟你姨父談過嗎?”
“沒有!”王明義道:“我如果跟他說了,他必然反對。節帥你也知道,姨父他現在對我期望甚高。”
“明義,你能這樣坦然地跟我說這些,證明你確實是真心對我的,但現在,宜靜不宜動。你也知道,接下來我要對武威節鎮進行大規模地整頓,此時,我還需要你的支持,哪怕你什么也不做,但只要在這個位置之上對我表示支持,那就是對我莫大的幫助了。”李澤道:“再者,此事也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事,還牽涉到曹王兩家。所以,與你姨父,父親也還要好好地溝通。”
“這事兒,只怕還需要節帥出面。”王明義嘆道:“看了楊開,我更加明白,一個人要在合適他的位置之上,才能做出更好的成績來。我現在,屬于占著茅坑不拉屎,而我想做的事情,卻又沒機會去做。長期下去,我就真廢了。”
“再干半年,等過了今年再說。”李澤拍拍他的手掌,“這一次你姨父也要來,我私下再與他好好地談一談。”
曹信所擔心的是家族的輝煌與延續,但現在的情況與當初又有了一些變化,曹璋在義興堂的位置愈發穩固,又與自己的親衛副統領李泌結了親,想來曹信對于曹氏的未來,也不像當初那些患得患失了,只需要再給王明義找一個合適的位置,想來他也能接受。
“如此,我便放心了。”王明義釋然一笑,似乎一下子放下了千斤重擔,看來翼州刺史這個位子,對他來說,實在是壓力太大了。
正說著話,田波卻是急步走了進來,對李澤道:“公子,李波與李濤二位將軍求見。”
一聽說是這二人,王明義站了起來,道:“節帥,那我就先告辭了。”
李澤擺擺手,道:“田波,你安排明義先去歇著,楊開要是來了,便讓他去先和明義聊著,晚上準備一桌,我與他們好好地喝上幾杯。”
“是。”田波伸手一讓:“王刺史,這邊請。”
等到王明義離開,李澤這才讓人請了李波李濤兄弟二人進來。
這二人與他是叔伯兄弟,但要說起情份,那就淡了不少了,而叔父李安民,現在還在自己過去住的莊園里閉門讀書呢。
“見過節帥!”李波李濤兄弟二人并肩而入,雙雙躬身,向李澤施禮。
“自家兄弟,這里又是內宅,不必多禮了。二位兄長,請坐,一路過來,辛苦了。”李澤微笑著請二人坐下。“也別節帥節帥的叫了,在李家,我行四,叫我一聲四弟便好了。”
現在李波在石壯麾下,李濤在王思禮麾下,一個在定州,一個在益州。
二人猶豫了片刻,倒是李波先開口:“節帥說得是,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咱們兄弟之間,終是血濃于水,就算過去有些波折,但并不妨礙我們都是李氏子孫,一榮俱榮,一辱俱辱。”
“二哥說得不錯,就是這個道理。”李澤撫掌笑道,李波曾被盧龍人俘虜了很長時間,但看起來,這段做俘虜的日子,倒是讓他成長了不少,倒是李濤,還有些拘謹。
“二哥三哥一直都在軍中,定州,益州方向可還安穩?”李澤問道。
“石壯將軍統兵有方,讓人服氣,定州軍上上下下,無不膺服。”李波道:“這大半年來,我是親眼見到定州軍的戰斗力節節攀升。”
“王思禮將軍是成德老人,在軍中威望極高,益州軍上下,也是極為穩定。”李澈接著道。
“那定州,益州整體上可還穩當?”李澤接著問道。定州,益州現在并沒有任命新的刺史,是由石壯,王思禮二人兼任。
“大體上還是穩定的,當然,小亂子還是不斷,王氏余孽小動作不斷,盧龍人也在不停地搗亂,不過都是疥癬之疾,無礙大局。丈量土地,清理人丁,都在有條不紊地推進。如果不是考慮到這二地有可能有成為與盧龍戰斗的第一線,其實手段還可以更激烈一些,如果真能那樣,興許事情早就辦好了。”
“正是如此,所以才不得不慢慢來啊!”李澤笑道:“石壯與王思禮都是穩妥人。等到我們痛擊張仲武,讓一些人的夢想破滅之后,再大刀闊斧便會順利多了。”
三人又說了一會兒子閑話,李濤便拿眼一直瞟著李波,而李波也是數度欲言又止。
“二哥是有什么事情嗎?直說便好!”李澤笑道。
“四弟,我和李濤二人,已經有大半年未曾給父親與母親請安了,這一次來了武邑,想去看看父親母親!”李波有些為難地道。
李安民現在等同于被軟禁,說起來,他當初犯的錯,可不是一般的問題,能留一條命下來,已經是李澤寬宏大量了。他二人即便到了武邑,也不敢隨意便上門去。
“二哥三哥要去拜見叔父叔母,這是人倫大孝,四弟我豈會阻止?盡管去便是。”李澤不在意地道:“以后二哥三哥要想去見叔父,也隨時可以去。”
“這,真可以嗎?”李漢驚喜地道。
“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李澤微笑著道:“咱們終究是一家人嘛。”
如果說以前李澤還對李安民有些忌憚的話,但現在,他已經壓根兒就不擔心了。更何況,這個叔父也還真說不上有多壞。像去年發生的那一件事,還真不能從誰是誰非這上來簡單地判斷。
李澤勝了,李安民服軟了,其實已經達到了目的。
李波李濤兄弟二人聽了這話,都是大喜過望,立即便站了起來。
“去吧去吧!”李澤揮揮手,這兄弟二人如此孝順,倒是讓他心中更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