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抽抽答答,無限委屈,又有著無數恐懼的桃兒,李澤有些無奈。不過想想也是,桃兒算是蘇氏的家仆,而蘇氏一門,先是毀于自己外公之手,然后蘇寧滿門也差不多是死于自己之手,如果沒有李馨的話,她也絕對難逃一死,如今戰戰兢兢,擔心自己對她和李馨不利,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如果自己真要收拾她的話,現在的父親,哪怕有著真定郡王的頭銜,也是根本攔不住自己的,作為世家大小姐的貼身丫頭,對于這樣的事情,她自然是看得很清楚明白的。
“那個,你也坐下吧!”看著對方,李澤道。
桃兒自然不敢,還是李安國一瞪眼,道:“老二叫你坐下,沒聽到嗎?”
卟嗵一聲,桃兒幾乎是跌坐在椅子上。兩手死死地絞著衣角,垂頭臉不敢看李澤一眼。
“這個,這個......”李澤著實有些不知該怎樣稱呼對方,說起來應當是姨娘,但卻又還沒有抬身份,這個稱呼自然也是不好出口。
“你可能有些誤會了。馨兒亦是我的妹妹,而且我也只有這么一個妹妹,雖然平時不怎么見面,但還是極疼愛的。”說著這話的李澤,感覺臉上有些火辣辣的,說實話,對于這個幾乎是小透明的妹妹,他平時并沒有怎么注意過,逢到節日,生辰,也只是吩咐下邊人準備一些禮物送過來便罷,至于是什么禮物,一般都是屠虎,田波等人在經辦,他從來沒有過問過。
桃兒抬頭看了李澤一眼。
李澤強笑道:“這一次求娶馨兒的人家,可也不是普通人,這么說吧,此人家資巨萬,富可敵國。”
聽到這話,桃兒再一次抬起頭,驚訝的臉龐之上嘴巴張得極其大,顯然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她原本以為李澤現在閑下來了,終于想起她們母女這對蘇氏余孽,要來斬草除根了。
“此人姓金名滿堂,揚州大鹽商,盛和錢莊的大老板,大人應該知道盛和錢莊吧?”李澤轉頭看著李安國。
李安國無聲地點了點頭。
“這一次武威與此人要進行大規模地合作,此人為求安穩,便想與我們聯為姻親。不管于公于私而言,這都是一門極好的姻緣。”李澤道。
桃兒咽了一口唾沫,臉上的恐懼終于消散了一些。
“求娶馨兒的雖然不是此人的嫡長子,但這有什么關系呢?馨兒有大人,還有我站在她的身后,金家還敢給她什么委屈受不成?以后馨兒真想做一做她金家的當家主婦,那也不是不可以的。”李澤傲然道。
“家世雖好,畢竟遠在揚州。”桃兒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在叫。
李澤笑道:“自然不是在揚州。我也舍不得馨兒妹子遠嫁啊,所以他們以后也會在武邑定居。”
“真的嗎?”桃兒又驚又喜。“只是在武邑?”
“自然。”李澤笑著點頭。“你還有別的什么問題嗎?”
“沒有了,沒有了!”桃兒慌亂地猛搖頭。
李澤不再理她,而是看向李安國,道:“大人,金滿堂雖然只是一介商人,但其人的身份和影響力卻擺在哪里,馨兒嫁過去,其母親的地位如果太低,也不免讓他有些尷尬,所以我的意思,不如將她的身份抬一抬吧,這樣以后馨兒在其婆家,也更有臉面一些。”
李安國看著桃兒,半晌有些無奈地道:“那自是應該的,只是你母親她?”
李澤一笑:“又不是續弦,母親豈會在意?再說了,大人,就算是您續弦,母親現在,又會在意嗎?”
李安國臉上浮上一層陰霾,半晌終于是無奈地道:“算了,算了,就這樣吧,回頭我就叫李福安排,抬桃兒為姨娘吧!”
下面坐著的桃兒,又驚又喜地抬起頭來,姨娘和通房丫頭,使命雖然沒有怎么改變,但在身份之上,卻是一個巨大的飛躍,前者怎么也算半個主子,后者卻只是一個奴婢。
“多謝王爺。”她再一次滑跪到了地上。
“你該謝謝老二。”李安國一瞪眼。
看著桃兒跪著的身子再一次轉向自己,李澤只能再一次避向一邊:“姨娘,您可是長輩,萬萬不可亂了次序。”
李安國揮了揮手:“你后頭去吧,給馨兒去說說這個好消息,馨兒今年還只有十歲,也只是定親而已,這兩年,你也要給馨兒準備嫁妝了。”
“是,我這就去跟馨兒說,謝王爺,謝二公子。”桃兒爬了起來,腳步輕盈地向著后堂飛快地跑走了。
今日她算是大喜大悲。
起初以為這一次李澤是專門回來對付她們母子的,接著便發現,原來李家的二公子是給她的女兒找了一個好婆家,而且還不用遠嫁,再到后來,她終于有了一個正兒八經的名份,從今往后,她不再是一個無名無份的丫頭,奴婢,而是正兒八經地成了姨太太,李安國是真定郡王,那她也可以算是側王妃了。
對于她而言,這不諦于是一步登天。
曾幾何時,她曾在夜里無數次的悲泣,咒罵李家這位二公子。大公子死了,夫人死了,蘇寧死了,她一度以為天塌了,在李家,她成為了最無依無靠的那一個,她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因為她有一個女兒,以她以前的身份,絕難逃脫清洗的命運,家里以前蘇氏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消失了。這讓她多少個夜里不敢入眠,只有握著女兒的手,她才能入睡。
現在,這一切全都過去了。
原來,李二公子也是一個好人吶。
飛奔著的桃兒,在心里快活地想著。
李安國和李澤自然不會在意桃兒現在心里在想些什么,其實對于他們二人來說,桃兒不論想什么,都無足輕重。
“那個金滿堂對你很重要?”李安國抿了一口李福送過來的綠茶,自從他病倒以后,倒是喜歡上了這種先喝甘澀,品之甘甜的新式泡茶法。
“的確很重要。”李澤點了點頭:“首先,此人能夠調動大量的現銀,而我現在急缺錢,大人您也知道,我準備在德州打造一座工匠之城。使之成為武威節鎮的動力之源,而這,需要海量的金錢,現在我即便是拿出啟動資金來都很困難。如果有了金滿堂的加入,借助他的財力,我便可以正式啟動這項工程。”
“是不是操之過急了?不如先打敗了張仲武再說。到了那個時候,財力之上也能得到緩解。”李安國看著兒子,覺得他有些好高騖遠了。
李澤搖搖頭:“我從來沒有覺得張仲武會是最強勁的對手,事實上,因為經濟,人丁的原因,張仲武的戰爭潛力,只會越來越弱。我敗上一仗,還可以卷土重來,但他只要敗上一仗,便再無翻身的可能了。”
“這么說來,張仲武在與你的你一次交鋒的時候,必然會竭盡全力。”李安國微微變色道。“時間就在今年秋后。”
“可以這樣說!”李澤道。“不過大人不用擔心,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正在等著張仲武傾力來攻,定益一戰之后,張仲武便不再是最大的禍患了,我的目光,反而要盯向長安洛陽方向了。在哪個方向,我的力量不足,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些人占了先手,這是因為地利的緣故,我沒有多少辦法可想,便只能預先布下一些棋子,等我完全平定了北方之后,再徐徐圖之了。”
“這個金滿堂也是這些棋子中的一枚?”李安國問道。
“極其重要的一環。”李澤道:“金滿堂是最大的鹽販子,其屬下的販鹽網絡,便是一個個天然的情報網絡,如果說擺在明面上的東西還不足恃的話,那么他私下里那些上不得臺面上的東西,反而是我最看重的。”
李安國腦子一轉,已是反應了過來:“地下私鹽。”
“不錯。”李澤道:“最大的鹽販子,如果說他沒有一張販運私鹽網的話,他如何能在幾十年的時間里,積累起如此龐大的身家,這一支支販賣私鹽的網絡,便是一支支的地下武裝。在金滿堂手里也就販販私鹽,但到了我的手里,到時候就是星星之火,用得好的話,將來便可成燎原之勢。”
聽到這里,李安國已是頻頻點頭。
“再者,金滿堂手里還有南方極具盛名的盛和錢莊,不但遍布南方,便是在洛陽,長安也有其分號,這也是一股了不得的力量。金滿堂不懂得運用錢莊的力量,但兒子卻是懂得,到時候,保管讓南方哀鴻遍野。”
說到這些,李安國便無法想象了,但看兒子說得篤定,又由不得不信。
“既然你一切都有計較,那我也便放心了。老二,我在這真定住了這許多年,也有些悶了,現在身體好了,我也想出去走一走。”李安國道。
“大人您想去哪里?”
“武邑!去看看你的大本營。”李安國笑道:“大青山下,不是還有一個莊子嗎?你二叔也在哪里住,我也想去哪里與他作伴,歇上一段日子,順便也去看看親家,你看如何?”
李澤笑道:“只要大人您高興,去哪里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