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鳳統帶的騎兵,成了張仲武潰散的主力部隊的救命稻草。天才一住三五第一35d1
半日的激戰,潘鳳所部其實也已經疲累不堪,特別是眼看著馬上就要取得完勝的時候,卻遭遇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逆轉,對于士兵而言,真是宛如寒冬臘月里被一盆涼水從頭潑到了腳底。
沒有任何的選擇,潘鳳放棄了對面前食物的最后吞噬,選擇了帶隊去阻截追擊而來的武威騎兵,好給主力部隊贏得重振旗鼓的機會。
程緒死里逃生,呆呆地看著漫山遍野的盧龍潰騎以及遠處呼嘯而來的武威騎兵。
閔柔輕輕一勒馬韁,戰馬向前跑了十余步,停了下來,幾乎與此同時,百名成德狼騎整整齊齊地停在了他的身后,鋒矢形進攻陣形絲毫不亂,幾個呼吸之間,屠立春帶領著的千余狼騎補充騎兵,在他們身后構成了一個又一個的進攻隊形。
最后抵達的是由李泌統帶著的三千親衛義從騎兵。
潘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掌輕輕地撫過戰馬的脖頸,馬脖子上有著一層細汗。
稍傾,潘鳳與閔柔幾乎同時發起了進攻。
百名成德狼騎為箭頭。
屠立春的一千名騎兵為第二波。
李泌統帶的三千親衛義從為第三波。
盧龍的騎兵并不差,要不然,張仲武也不可能憑借著他們,將契丹部族壓得絲毫抬不起頭,任他預取予求,不敢有絲毫的怨言。
但對于潘鳳來說,他的部隊熬戰了半日,哪怕是實現的輪戰,現在也已經疲勞不堪了,而武威的騎兵,卻一直在養精蓄銳,直到最后才發起致命一擊。
而李澤為了做到這一點,讓他的步卒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在體力之上,馬力之上,武威騎兵比盧龍騎兵都占了大便宜。這是其一,其二,成德狼騎的赫赫威名,可并非是浪得虛名,這一百騎是優中選優,精中挑精選拔出來的,由他們作為箭頭的武威騎兵,便如同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其它三千騎兵,不管是屠立春原先訓練出來的成德狼騎補充騎兵,還是李澤的親衛義從,他們的整體素質,要遠遠高于普通士兵。其三,就整體騎兵的裝備而言,武威騎兵要更好一些,李澤在裝備之上從來不吝嗇,更何況,這幾支部隊,與陌刀隊一樣,是他壓箱底的本錢。
兩支騎兵的對撞,毫無花哨可言,誰都不可能后退半步,也不可能后退半步,一邊是閔柔打頭,一邊是潘鳳居首。
雙方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閔柔手起刀落,潘鳳手中長槍一斷為二,身子猛然后仰,刀鋒擦臉而過,一挺腰身坐直,潘鳳已經拔出了鞍橋一邊的橫刀,一刀側劈,已是將一名成德狼騎劈下馬來,但幾乎在同時,另一柄斬馬刀落下,潘鳳左肩甲立時便不翼而飛,連帶著一大塊皮肉被削了下來,鮮血狂噴。潘鳳狂吼一聲,橫刀架住了第三柄斬馬刀,刀鋒順著刀桿滑下,將這名成德狼騎的雙手指頭盡數削了下來。
僅僅三刀,他已經與成德狼騎擦肩而過。
他不是閔柔的對手,但對上一般的狼騎卻還是綽綽有余,要不是成德狼騎有一套獨特的戰法,他連受傷也不會。閔柔再厲害,也只可能與他交手一招,便會交錯而過,對于這一點,他心里很清楚。
但他沒有想到,沖過了成德狼騎之后,迎面撞上的卻是屠立春。
相對于閔柔這些年來的赫赫威名,屠立春就名聲不顯了。他在正上升的階段,被李安國指派去成了李澤的貼身護衛,就此沉寂了整整十年。
現在的屠立春,潘鳳當然是知道的,只不過他知道的僅僅是屠立春是因為照顧了李澤十年所在因為李澤的得道而雞犬升天,由此一躍而成為了武威的頂尖將領。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屠立春沒有離開成德狼騎之前,他的排名可是在閔柔之前,被尤勇作為接班人培養的,正是因為屠立春的離去,才讓閔柔有了崛起的機會。
沖過了成德狼騎的潘鳳,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作為盧龍的頂尖的騎兵將領,他并沒有將屠立春放在眼中。
這讓他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快如閃電般的斬馬刀重重劈下,潘鳳橫刀一架,卻是怎么也沒有想到,屠立春的這一刀,比閔柔的刀還要快,比他想象的還要沉重,兩刀相交,火花四濺之下,橫刀竟然被硬生生地反壓了下來,喀嚓一聲脆響,潘鳳的胳膊就這樣硬生生地被拗斷了,刀背重重地砸在自己的胸甲之上,又是一聲悶響,霎那之間,他便覺得呼吸不勻。
骨頭斷了。
兩馬交錯,屠立春長長的斬馬刀便沒有收回,而是向后猛戳,斬馬刀刀把之上一小截矛尖,卟嗵一聲,從潘鳳的后背鉆了進去。
屠立春猛地一抖手,沒有回頭,提著斬馬刀徑直向前奔去,而潘鳳的頭猛地向后一仰,整個人僵在了馬上,這一矛刺得并不深,但卻正是在要害之處。
眼前刀光閃耀,又一把斬馬刀帶著呼嘯聲而來,而潘鳳卻來不及作出任何的反應。
頭隨刀起。
可憐潘鳳,堂堂盧龍大將,最后竟然是死在武威一名名不見經傳的騎兵之手。
一百成德狼騎在戰場之上仍然無可匹敵,他們一路鑿穿了潘鳳的騎兵,向前沖出數百步掉過頭來的時候,一百騎還剩下七十余騎,沒有絲毫的猶豫,閔柔舉刀,向著來路發起了第二次沖鋒。
而在他們的后方,屠立春的一千騎兵,將這個被打穿的橫截面進一步擴大,當李泌統帶的三千親衛義從沿著這個缺口再沖進來的時候,四千盧龍騎兵便被完切割開來了。
武威騎兵們集中力量,猛攻被分割開來的右翼盧龍騎兵,在成德狼騎的沖鋒之下,他們輕而易舉地將右翼近二千盧龍騎兵打散,打亂,再也無法形成有效的建制。
而潘鳳的死亡,更是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潘鳳死,大旗倒。盧龍騎兵的指揮系統瞬間失效,陷入到了各自為戰的境界。
僅僅堅持了一柱香的功夫,這支騎兵頓時也告潰散,加入到了逃亡的行列之中。戰爭的模式,重新回復到了一逃一追之中。
不時有盧龍騎兵馬力不支而倒撞下馬,對于這些活生生地累死了馬匹的盧龍騎兵,武威騎兵們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只顧著摧馬向前猛追那些仍在奔逃的騎兵,只有那些好死不死擋在他們前進道路之上的家伙,才會順手補上一刀。
騎兵們一追一逃,瞬間便離開了馬頭寨。
馬頭寨軍營,程緒帶著他的幾百殘兵,親眼目睹了這一場騎兵大戰,對于他們這些死里逃生的人來說,再沒有比看到剛剛摧殘了他們的敵人倒在他們的面前被自己的友軍無情踐踏更快活的事情了。
程緒滿面淚水地站在哪里,回望著他幸存的部眾,振臂怒吼道:“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幾百殘兵絕地逃生,臉上除了慶幸之外,還有喜悅。
“我們贏了!”他們振臂大呼。
三千神策軍,雖然只剩下了數百人,但對于他們來說,卻是完成了人生的最重要的一次蛻變,從今天起,他們將會成為一支真正的強軍,而不是被其它人看作一群架子貨了。
潘鳳的阻攔雖然并沒有改變盧龍主力部隊的頹勢,但毫無疑問,仍然給他們贏得了一定的時間。
拒馬河中,滿滿當當的都是標浮的戰馬,人頭。潰逃之中的騎兵們驅趕著戰馬逃到了河中,然后揪著馬尾馬一路泅渡過河。
所幸的是,現在已經是十一月,拒馬河的河水大幅度縮水,汛期洶涌無比的河流,現在卻像是一個溫柔的小姑娘,河水輕淌,平緩之極。
閔柔,屠立春并馬立于河堤之上,看到河面之上密密麻麻的戰馬和狼狽無比的泅渡而過的騎兵,相視而笑。
李澤這一戰,雖然冒著極大的風險,但終究是贏了,而且正如李澤所盼望的那樣,一戰而定北地局勢。
李澤不是不可以憑借著易縣的縣城死守,可如果這樣的話,就給了張仲武太多的選擇余地。他可以攻打李澤,也可以留下一部牽制李澤然后率主力去兜石壯,王思禮的后路,對于那兩支正在攻打涿州的大軍而言,不說別的,單是糧道被斷,他們就將死無葬身之地。更何況,張仲武還可以驅兵繞過定州,易州,直接殺入鎮州,趙州之地,那才是李澤無法承受之殤。對于騎兵而言,他們的機動性太強,戰術選擇的余地太大。
李澤別無選擇,只有冒險出城,以己身這個巨大的誘餌來吸引張仲武。如果殺了他李澤,無疑是結束戰爭最簡單的方式。
所幸的是,他的計劃成功了。張仲武果然選擇了這條看起來最為簡單的戰斗模式。
而更幸運的是,李澤打贏了。
這一戰之后,北地大局的確已經幾乎鼎定,但笑到最后的,卻是李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