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魏博低級軍官打扮的屠虎,卻是穿堂入室徑直到了田平的書房。
“田將軍,衛州之事已了。接下來該是我們行動了。”屠虎滿臉笑容,喜滋滋兒地道。
田平心中一跳,雖然心中早有預感,但卻仍然沒有想到會有這樣快,推了一把椅子過來,請屠虎坐下,又親自倒了一杯熱水送到屠虎手里,這才問道:“具體是一個什么情況?”
屠虎喝了一口熱水,看著田平笑道:“還能怎樣?曹煥在衛州陷入到我們的天羅地網之中,突圍不成,全軍覆沒,最后連曹煥本人也被我們生擒活捉了,眼下正在押往潞州的途中呢!”
“曹煥被生擒活捉?”田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要知道屠虎嘴里的四面包圍,天羅地網,并不是普通人腦子想象的那般模樣,所謂的包圍,也只是卡死了大軍通行的交通要道,限制了對方的活動空間而已,軍隊或許會被成建制的殲滅,但想要活捉一軍主帥,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除非對方不想跑。要不知,有的是間隙讓小部隊穿插而過。
屠虎不屑地道:“屠虎的騎兵在枋頭被我們殲滅,他自己則率領主力往黑山方向跑,在哪里被我們堵住之后包圍了起來。他知道回天乏術,便在深夜,拋開了軍隊,只帶了極少數的心腹手下連夜逃望淇水邊,想要尋到船只然后從水上逃跑。”
田平釋然,這才是正確的做法嘛。
“既然他逃了,怎么又被抓到了?”
“我們的人在淇水邊特意準備了一艘小船。”屠虎哈哈一笑:“本來只是那些情報人員閑著沒事兒干,想碰碰運氣,再撈點兒軍功,沒想到瞎貓碰上了死耗子。說來你可能不信,堂堂的天平軍主帥曹煥,居然落在了我們一個小小的校尉手中,那個校尉以前是一個水賊,后來成了我們的一名諜探。”
屠虎站了起來,大笑著道:“那家伙把船開到河中心之后,問曹煥是想吃板刀面還是龍須面,哈哈哈,不等曹煥反應過來,他就把船弄翻了。可憐曹煥的幾個心腹手下雖然功夫了得,但身著重甲,下了水便成了鐵砣砣,直接沉底兒,曹煥卻是被這個小校尉給拖上了岸后,早就半死不活了,可謂狼狽之極。光這一件軍功,就讓那小子連升了三級呢!”
曹煥,田平自是見過的,那可是一個自視極高而且的確是有本事的人,沒想到最后居然落到這樣一個下場,這可比戰死在沙場之上難堪多了。
“我們活捉了他之后,在第二天押到兩軍陣前,本來還準備與我們殊死一搏的天平軍一下子就泄了氣,直接向我們繳械投降了。”屠虎笑道:“倒是省了我們不少事。說起來天平軍的戰斗力還是不錯的。我看了軍報,他們的騎兵將領呂范便一直抵抗到最后,給我們造成了不小的損失呢。”
“呂范也死了嗎?”
“被閔柔閔將軍陣斬。”屠虎道。
田平渭然長嘆,又一個熟人折在了武威的手中。
“這么說來,我們這里也該開始了?”
屠虎點頭道:“不錯,田將軍,機會成熟了。功勞的大小,便取決于潞州城的完整程度以及最后有多少人能跟著你田平將軍一起棄暗投明?哦,有一件事要跟你提一下,北城的薛沖,派了他的心腹手下孫曦親自去見了我們的節帥,節帥也答應了他的條件。”
“明白了。”田平點了點頭,現在潞州城中,薛沖控制的手下,可不比他田平少,他也無法統轄控制薛沖。“那我這里動起來之后,他也會立即響應是吧?”
“不錯。”屠虎點頭道:“你如果能盡快地收拾掉田悅,便能收服田悅的部屬,那么薛沖便會與你一起,向西城方向發起進攻,徹底消滅朱友貞的宣武軍。”
兩人正說著話,外間卻響起了敲門聲,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少將軍,田帥那邊派了人過來,請少將軍您過府議事。”
屠虎與田平都是一驚。
莫不是田悅發現了什么端倪嗎?
“那使者怎么說?”田平問道。
“使者說,今日一戰,他已經摸透了武威軍的底細,請少將軍過府商議反攻之事。”外面的人回應道。
“我知道了,告訴那使者,我隨后就到。”田平道。
屠虎點了點頭:“田悅倒也的確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將領,今日一戰,與他交戰的,的確不是我武威精銳,更多的只是我們武威的府兵,其間夾雜著少量的精銳部隊而已,倒是讓他瞧了一個準兒。”
屠虎說得很隨意,看起來是在贊揚田悅的軍事眼光,但聽在田平耳中,卻是另外一個意思。武威居然憑借著一群府兵和少量的主力部隊,便頂住了田平的傾力一攻,那如果武威的主力在這里,那情況又會是怎么樣的呢?
這個消息,倒是讓他下定了決心。
“屠將軍,看起來今天便是一個好日子了。”他霍然站了起來。
屠虎微微皺眉:“你準備怎么做?”
“單刀赴會。”田平呵呵一笑。
“這太冒險了吧?”屠虎訝然看著田平。
“想要建立更大的功勛,當然便要冒更大的險。”田平道:“田悅雖然竊居魏博節帥一職,但其部下重要將領,卻還是父親的老部下,田宏,田安雖然平時跟他穿一條褲子,但這樣的時刻,他們恐怕也得考慮一下自己的后路吧?只要這兩人支持我,那些老將有一部分支持我,那就足夠了。”
聽到田平這么說,屠虎倒是對此人刮目相看,田承嗣的兒子,倒也真不是一個孬貨。
“我走之前,會吩咐裴知清做好一切準備的。”田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即便我那出了問題,田悅也不敢真殺了我的。有裴知清,薛沖與你們里應外合,破城也不是難題。”
“既然如此,我便告辭了。”屠虎點頭道:“時間緊急,我得馬上出城去稟報,做好一切安排。”
“我派人送你出城!”田平道。
安排好一切之后,田平當真只帶了數十名衛士,就這樣一路直奔到了田悅的節帥行轅所在地。踏進會議廳的時候,屋里已經坐了十數位將領,田悅居于首位,田宏,田安坐于右邊,左邊第一把椅子,自然是留給田平的,在田平的旁邊,還空著一把椅子,那是薛沖的。
看著田平一個前來,田悅微微皺起了眉頭:“薛堅和裴知清呢?我不是讓他們都來嗎?”
“裴知清今日當值,薛堅病了,拉肚子。”田平呵呵一笑,拉開椅子,徑直坐了下來。掃了一下自己的下首,接著道:“薛沖不是也沒有來嗎?”
田悅冷哼了一聲,“我已經讓人去摧了。”
田平卻是笑道:“薛沖不來也好。”他的眼光從廳內所有人的臉孔之上一一地掃了過去,道:“都是熟面孔啊,除了我們田家的人外,其余的都是我父親的老部下,老兄弟,好得很,要薛沖他們來干什么,今天我們就關起來門來自家先開個會。”
田悅怒道:“薛沖如今控制著兩萬兵馬,你麾下的薛堅,裴知清也都不是我魏博老人,但叔父說了,他們既然歸順了魏博,那以后就是我們的兄弟。今日所議之事,關乎著接下來我們的大反攻,他們不來怎么成?”
田平一聲怪笑:“朱友貞不是也沒有來嗎?怎么,我們魏博昭義打生打死,他宣武坐觀其成嗎?”
“宣武與今晨出兵攻擊河東軍,本來打開了缺口,不想武威援軍在柳如煙的帶領之下,突然出現,又將朱將軍給頂了回去,朱將軍本人也被柳如煙捅了一槍,受傷不輕,所以也來不了。”
“原來也被堵回來了。”田平冷笑道:“今日節帥你大舉進攻,除了死傷慘重之外,也是什么也沒有得到,我不知道今日這個軍議的目的是什么?”
“的確是受到了一定的損失,但卻也讓我摸到了武威軍的底細,我們面前的,根本就不是武威軍的主力,而是一些府兵,后備兵。”
“如此說來,那武威的主力去了哪里呢?”田平不緊不慢地道。
“曹帥率大軍打進衛州,雖然消息被武威封鎖了,但只看武威主力離開,便知道曹帥進軍順利,逼得武威不得不調集主力去堵截了,現在正是我們大舉反擊,響應曹帥的時候。面對武威的一群府兵,我們潞州大軍集體出擊,還怕不能戰而勝之嗎?”
等到田悅說完,田平卻是慢悠悠地站了起來,看著廳內諸人道:“各位兄弟,叔伯,我這里有一個最新的消息要告訴大家,希望大家聽了,再好好想想我們該怎么做?”
“你有什么消息?”
“曹煥在衛州已經戰敗,麾下大將呂范當場戰死,曹煥棄部而逃,被武威軍生擒活捉,進入衛州的天平軍,已經全軍覆滅了。”田平一字一頓地道。
屋里頓時轟然有聲,一大批將領有的驚呼出聲,有的霍然站起,倒是杯子跌了無數,椅子倒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