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了一些書評,有人說薛平囂張,要殺了薛平,這其實是不行的。首先,李澤還要舉著皇帝的旗子,攬著大義的名分,薛平就不能死。其次,薛平的身份是很特殊的,他既是皇帝的忠臣,又有著節鎮的背景,別忘了,在李澤麾下,還有薛沖,薛堅等原昭義兵馬。薛平是韓琦的盟友,殺了薛平,韓琦坐視?如此,只怕河東便會反了李澤。真走到這一步,李澤除了干掉皇帝之外,便沒有了別的選擇了。而這,與李澤的整體謀略是相悖的。其三,像田平等人,背景與薛平是差不多的,都是屬于節鎮歸附,如果薛平,韓琦不能立足,他們這些降將,難道不會兔生狐悲?李澤的實力,還沒有到碾壓一切的時候。)
鎮州,原有的真定郡王府被改造成了皇帝臨時駐駕的別宮所在。
原本的真定郡王府,就幾乎占據了半條街,現在更是將整個街道完全占據了。以真定郡王府為中心,大批的房屋仍然正在興建當中。
李儼是被用軟榻抬進來的,穿過寬大的廣場,看到高大的宮殿門楣之上太極宮三個字,眼圈兒立時便紅了,掙扎著從軟榻之上坐了起來。
比起長安城中真正的太極宮,這里,自然差了不止是一點點,但那三個字卻是仿著長安城中的那塊匾額來的,怎能不讓他為之動情呢?
看著潸然淚下的皇帝,李澤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鎮州不比長安,過于簡陋,也只能因陋就簡了。這一片兒是太極宮,也是以后陛下處理國政的地方,東邊那一片,則是東宮,以后供太子居住,西邊那一片是掖庭宮,延壽宮,是陛下平時休沐所在。因為時間的問題,暫時還只是把這些地方趕了出來,其它的,就要稍待時日了。”
李儼微微點點了頭,又重新躺了下來。
李澤轉身看著身后一步的鎮州刺史袁周,語氣之中略帶著責怪:“袁刺史,外邊供百官居住辦公的地方,怎么到現在還只是有了一個雛形,照這個速度下去,啥時候才能完工呢?”
袁周低頭道:“太傅,非是袁周不盡心,實在是前一段時間前方一直在打仗,太傅也知道,今年一年以來,我們只是在春耕的時候,稍微空閑了一陣子,其它的時間,一直都在戰斗,武威治下,無論官員也好,還是子民也罷,都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支援前線作戰當中,不論是人力,還是物力,都是捉襟見肘,而要興建這些官員署衙,耗費極大,所需人力更眾,鎮州這邊已是竭盡全力了。”
“說得也是”李澤道:“現在戰爭結束了,接下來要加快速度興建,你預計要多久才能全部竣工?”
袁周苦笑道:“太傅,人力是足夠了,但卻沒錢啊今年打仗,可是將我們的一點家底給打得干干凈凈,前幾天我向度支司要求撥款,被度支司給駁回來了,度支司那邊說,現在首先要緊著撫恤,緊著戰功賞賜先支應著,這些是萬萬不能耽擱的。”
李澤勃然變色道:“夏荷是這么說的嗎?”
看到李澤發怒,袁周立時低下頭去,倒是軟榻之上的李儼軟軟糯糯地開口了:“太傅,先要撫恤戰死士卒,賞賜有功將士,這是應當應份的,否則以后還如何讓他們英勇奮戰呢,這邊,慢一點就慢一點吧”
“陛下仁慈。”李澤轉身沖著李儼拱手道:“但陛下這邊也不能懈怠了,等臣回到武邑之后,一定會想辦法調度資金。”
李儼點了點頭。
“袁刺史,有了錢,有了人,你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完工?”李澤問道。
“至少一年”袁周道。
“什么?還要一年?難不成你是準備讓我和文武百官們都在外邊搭軍帳辦理公務嗎?”李澤呵斥道。
“太傅,卑職只有這個能力,實在沒有辦法再往前提了。”袁周一副死豬不怕干水燙的模樣盯著李澤,大有您要不滿意,便換一個鎮州刺史好了。
“你,你…….”李澤倒是被他懟得說不出話來了。
一邊的薛平嘴角噙著冷笑看著李澤與袁周兩人一唱一和的賣力表演,另一則的田令孜也是緊緊地抿著嘴,故意轉頭去看著別的地方。自從滿嘴牙齒在壺關差不多都被刺客一肘子打落之后,他現在倒是越來越少說話,一般情況之下都是緊緊地閉著嘴巴。
他們兩個都是政治經驗極度豐富的人,只是聽了李澤與袁周的一小段對話,再看看外面的場景,便已經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李澤這是要在制造兩個政治中心了。
一個是皇帝所在的鎮州,一個是他李澤所在的武邑。
李澤不好公開這樣做,所以授意袁周弄出了這番光景,讓朝政根本就無法在鎮州正常開展,正如李澤所說,總不能讓他堂堂太傅在外面支軍帳吧?
那怎么辦?
當然只能回武邑去。
李澤一回武邑,決策機構必然也隨之轉向武邑,鎮州的皇帝便形同虛設,這是赤裸裸地要架空皇帝的意思。
但能怎么辦?
人家有理有據,合情合理。
真是沒錢嗎?
這一路之上,薛平看到武威拿出來賑災的物資都是極其充沛的,那些以工代賑的百姓,不但能吃飽飯,甚至還能吃上肉,這像是沒錢的樣子?
軟榻之上的皇帝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一年便一年吧,朕這身子骨,也需要時間靜養,實在是沒有精力來處理國政,在壺關的時候,朕便說過,國事一并托附給太傅。”
“陛下勿需擔心,盡管安心養好身體,身體才是一切的根本呢這朝政,總還是需要陛下來拿大主意的。眼下的情形,臣倒是只能先回武邑,但一定會時時向陛下請教朝政大事的。”李澤笑吟吟地道。
大事才來請教,小事自然就不必了。但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難道不是他自己說了算嗎?
得到了皇帝首肯,李澤心情大好,陪著皇帝一地一地的查閱,直到皇帝乏了,這才告辭離去。
李儼被安置到了延壽宮。躺在床榻之上,隨行的太醫給診了脈,又親自服侍著李儼喝完了藥湯之后,也退了出去。
整個別宮,大體之上都模仿了長安的皇城,只不過是一個縮小版罷了。
皇帝躺在床榻之上,薛平與田令孜坐在床榻之前,都是陰沉著臉不言語。
“陛下,必須要所有反擊啊”好半晌,薛平才開口道:“李澤隔離陛下與朝政的心事,昭然若揭啊。”
“就算他呆在武邑,你覺得現在我們又能做些什么呢?”李儼臉上閃過一絲潮紅,“政治是用實力來說話的,實力不濟,就只能委曲求全。此時反擊,只會適得其反。再說了,李澤有一句話說得還是很正確的,身體是一切的本錢,我必須要把身體養好,才有精力來處理這些紛雜的事情,才能與我們的太傅好好地較量啊恪兒太小,你們在他面前,天生就矮了一頭,如何能是他的對手?”
“只要陛下康健,一切便會好轉”薛平咬牙道:“但陛下靜養的時候,我們也必須做些什么,武威諸地一時難以動遙,但北地還有邊鎮,接下來,臣想要出去走一走。不管是豐都,還是朔方,只要他們能明確地表明態度,我們就有了有力的外援。這些邊鎮的兵力,戰斗力可也不比他武威差。”
李儼微微點了點頭:“辛苦薛卿了。太傅要進行政改,此時你卻要出去,那你準備找他討要一個什么要的職位?”
“要害的部門,他是絕不肯給我的,我也想好了,便要一個禮部尚書的位子吧,現在禮部沒啥事可做,正好往外跑去充當使節,聯絡四方。”薛平道。
“那田卿準備謀一個什么樣的職位?”李儼問道。
“臣跟薛侍郎已經商量好了,臣便要一個太堂寺卿的位置吧,想來這個位置他還是舍得的,其實臣也不是想真管什么事兒,而是要借著這個職位,更方便地出現在陛下的左右,常伴陛下。”
“你們這是在擔心朕的安全嗎?這倒不用多慮,現在的李澤,無論如何也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如果他真想這么做,也不至于費盡千辛萬苦一路把朕送到鎮州來了。朕這面大旗,還是很有用的。”李儼道。
“謀害陛下的事情,他自然不會做。但是讓陛下一直這樣病下去難以荃愈,他真不敢做嗎?這一路之上,我一直不讓李澤屬下的那個燕九為陛下診病,就是這個原因,而到了鎮州,他又推薦金源,我也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不在的時候,有田侍中守著,也是這個意思。陛下隨身的太醫,醫術并不在這些人之下,由他替陛下診病便可了。”
“薛卿思慮周全,那就這樣吧。”李儼點了點頭:“前兩天薛卿所說的衛州那些人的事,這幾天朕也一直在思慮著,我準備下一道中旨,將薛卿所說的那幾個人特赦回來,你們認為如何?”
“陛下是想試探一下太傅?”
“不算是試探,這是反擊。”李儼道:“既然是特赦詔命,意思便是同意他在衛州對這些人審查,但這些人由朕特赦,便是由朕作保了。想來李澤,肯定會讓這幾個人回來的。他既然要在武邑另立一個小朝廷,那么這些人,便是他給朕的回報。想來他看到這份中旨,也就明白了朕的意思。”
薛平喜道:“陛下英明,如此一來,我們便又多了幾個可用的人手。”
“聽怕他們即便到了這邊,也不會謀到美差。”
“人先來了就行,陛下親自作保的人,李澤總不好過于怠慢吧,先能有一個職位,才能發揮作用。好的差事,要害的位置,是可以靠自己的能耐奮斗來的,也可以是通過斗爭爭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