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勝利成為了一種習慣。
這在李澤看來是一件極好的事情,這代表著百姓們對他的信任,也代表著他所主導之下的政權已經聚備了強大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不管什么時候,當百姓們都堅定不移地認為他將獲得最后的勝利的時候,必然會將幫助他克服一切阻力和障礙,最終走向更為輝煌的勝利。
這讓李澤很是開心。
哪怕這個捷報的到來,讓他不得不重新回到公廳里去辦理公務。
所謂封衙,也就是給那些最下層的吏員們有幾天的休息時間,對于他以及一些位居要職的人來說,假期什么的,好像并不存在。
在李澤的麾下當官,算不得什么愉快的事情。
相比起以前的官衙里龐大而臃腫的官僚們,現在的鎮州小朝廷,當真可以說是簡潔到了極點,一個蘿卜一個坑,當了這個蘿卜,就得干好這一攤子事情,有時候,還得干其他的事情。雖然說不上把女人當男人用,把男人當牲畜用,但鎮州的官兒,當真是很累的。
因為他們有一個只看結果,不看過程的領導者。
分派了一件事情,就必須要把事情做好,做得圓滿,至于你是怎么完成的,他并不在乎。而御史臺的監察,吏部的考功,都是懸在官員們腦袋之上的利劍,你不知道他們啥時候便會落下來。
辛苦,但卻沒有人懈怠。
一個欣欣向榮,朝氣蓬勃的新政權總是能讓人著迷的。
這里頭,有的是真正地想著為老百姓辦一些事情,看到自己的努力最終開花結果,他們便感到幸福。
也有的,是看到了這個朝廷將來絕不會僅僅只限于北地,在將來的某一天,肯定是要走向全大唐的,現在干好了,以后便能安享榮華富貴,那么現在吃的苦,將來就會轉化成甜,現在有多苦,將來就有多甜。
當然,也有那么一部分人,是身處在這個大環境之下,在同僚的映照之下,不得不同樣地撅著屁股拱著腦袋用力干活,否則在一大群拼命干活的人當中,出現了那么一個偷懶的人,就會格外地顯得礙眼。
想要自己不成為這樣矚目的人,那就得努力地和光同塵,與大家伙一齊賣力干活兒。
當然,李澤也是慷慨的。
付給官員們的薪水是極高的。
賞賜爵位,也是絕不吝嗇的。
鎮州朝廷現在的爵位不輕給,但只要給了,便是很扎實的。雖然不再賞賜封地啥的,但卻把相對應的食邑什么的都轉化成了銀兩,以錢代邑。
李澤好不容易才他把治下的絕大部分土地給收了回來分給了百姓,自然不會再給麾下的官員賞賜土地的。
你有錢想要置地,可以。但不能超過五千畝,這也是李澤對地主們最大的讓步了。事實上,現在的梯級賦稅制度,也讓地主們望而生畏,真要有一個人擁有了五千畝土地的話,那繳納的稅費,絕對會讓他開心不起來的。
一千畝是一個大坎,然后每一個整數,賦稅便上漲了三分之一,三千畝以上的大地主,所繳納的賦稅足足是其它人的一倍,這便足以讓這些人打消多弄些土地的心思。
真擁有了這么多土地,一年到頭來,啥也落不下,搞不好還得自掏腰包補貼,這樣的虧本生意,誰肯做?
反對?
還是算了吧!
隨著李澤的軍隊節節勝利,他的威望日漲,壓根兒就沒有誰敢生出反抗的心思。軍隊雪亮的刀子和對李澤的絕對擁護,便是對所有人最大的震懾。
當然,李澤也不是沒有煩心事。
比方說,河東!
曹璋從河東狼狽歸來,讓李泌暴怒不已。對這個她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書生丈夫,李泌是極其稀罕的,挺著個明顯已經在出懷的肚子,跨上馬便要去找韓琦討要個說法。好在王思禮腦袋很清醒,一路狂奔將已經出了鎮州的李泌給攔截了回去。
河東,還不是自己的咧!
再比方說,河中!
丁儉在哪里屁股之下已經長草了,好話說盡的他,最近也開始對著那些冥頑不化的家伙露出獠牙了。不過這倒是讓李澤有些欣喜。丁儉的能力他還是很看重的,如果讓這個家伙能夠真正的從大地主大豪紳那一面轉到自己這一邊來,對將來還是很有好處的。不過,這家伙在懷柔不成準備動粗的時候,手段略顯粗糙,屠立春來信說,已經準備好了給丁儉擦屁股了。
李澤也在準備給丁儉擦屁股。內衛已經有大批人手進入到了河中。
那些大地主大豪紳,已經在與偽梁那邊相勾結了,這便是最好的把柄。
敬翔那個該殺千刀的家伙,未必不知道這些大豪紳大地主們的所做所為只是黃梁一夢,但仍然大力地支持這些家伙們,又是送兵器又是送軍官的。他所求的,只不過是給李澤制造一些混亂,讓李澤不得不額外的花費上大量的心思。
不過他注定要失望了。
因為從最開始,李澤就沒有想過有和平的方式來解決河中問題。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嘛!那些大地主大豪紳根定是要反抗的,對此,李澤早有準備,現在他只等著一個契機,然后以雷霆萬鈞之勢撲滅這些家伙的反撲。
河中高家的投誠,讓李澤壓根兒就沒有后顧之憂。高雷現在的太師當得有滋有味呢!將河中下死壓一翻之后,再讓高雷回去安撫一番,便也差不多搞定了。
河中可不比河東。
不但地盤上比不了,實力上可是不可同日而語。
李澤能容忍河東,愿意對河東放長線釣大魚,不代表他對河中也有這樣的耐心。畢竟,河中與偽梁接壤,地理位置重要,早一天徹底掌控在手里,便早安心一日。
韓琦從建昌歸來。
這一場大勝,徹底奠定了朝廷軍馬在平州占據了絕對的優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解決了東北對于鎮州朝廷的威脅。
接下來,只要再解決了西北方向的問題,那么,鎮州朝廷便可以全心全意地開始討伐偽梁了。
“一仗下來,俘虜了鄧景山三萬余人,按照李相的意思,我們允許鄧景山帶著五千人離去了。”韓琦指著地圖道:“自朝陽,建平,凌源而至建昌一線,也全部掌控在我們手中,進可攻,退可守。”
他抬起頭來,笑道:“其實平州的鄧景山武裝集團差不多已經完蛋了。回去之后的鄧景山,恐怕更多的心力要放在與劉思遠的爭權奪利之上,在與其行軍司馬宋煜的交談之中,我們發現他們很有可能在平州效仿我們在媯州等地實施的政策,這必然要與劉思遠的根本利益發生沖突,所以接下來,我們不妨在一邊看著他們狗咬狗。李相這一招,讓人嘆為觀止。”
“意料之中。”李澤笑道:“是人就有利益,有利益就會有沖突,一方得利,一方就會受損,鄧景山這一次在戰場之上損失慘重,他想要盡快地恢復實力,就不得不從劉思遠身上咬幾塊肉下來,你可給柳成林說了,要給鄧景山一些支持?”
“自然。”韓琦笑道。“柳大將軍可比我更上心,也更開心。如果鄧景山真在平州學我們的話,這倒是一件好事,以后我們整個的拿下平州之后,可就省心省力了。”
“鄧景山也會因為這一件事,成為張仲武集團內部的異類的。”李澤笑得合不攏嘴:“張仲武集團,說白了,也還是一支由大地方豪紳支持組織起來的隊伍。”
“顧寒已經跟著鄧景山過去了,這個時間點兒上,說不定已經見到了張仲武。”韓琦道:“另外,宋煜也說了,如果一切順利,在開年之后,他有很大可能跟著顧寒一齊回來,與李相正式商討雙方的和平協議以及全方位合作的事宜。”
“歡迎之至!”李澤道:“東北有很多讓我眼饞的好東西啊,有了張仲武這個苦力,我們得好好地利用起來才是。”
韓琦連連點頭:“李相,再者就是這幾萬俘虜怎么安置,還得有個章程。”
“韓尚書這一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幾天,這一件事情倒不急,過了年再說吧!”李澤道。
“如此,我便告辭了。”韓琦站了起來,拱手告辭。
看著韓琦走到了門邊,李澤卻又叫住了他:“韓尚書,這幾天啊,你還是別去鎮州了,就在武邑好好將養吧?”
“啊?”韓琦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李泌要找你算帳呢!”李澤笑吟吟地道:“聽說是曹璋在汾陰受了很大的委屈,連老鼠都弄來填肚子了,大風雪天里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回來之后就大病了一場呢!連曹尚書都恙怒不已。”
韓琦怔在了原地,好半晌才訥訥地道:“李相,這件事情我不知道。我在河東的時候,還曾特別叮囑過他們,不許為難曹璋。”
“這個我相信,你肯定是說過的,不過啊,他們的辦法有些特別,韓尚書,回去了解一下?”李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