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很專心地在烤制著食物。
賀蘭山很大,近兩萬騎兵藏身其間,絲毫不露痕跡,他在這里等著吐火羅派兵去救援拉扎。
如果真有這樣的一支部隊,那么必然會是吐火羅麾下的精銳騎兵,其它的吐蕃軍隊現在投入銀州戰場,差不多就是白給。
李德虛晃了一槍之后,便移師到了寧朔縣,埋伏在了賀蘭山中,等待著合適的戰機,如果能找到機會,再滅吐火羅一支精銳騎兵的話,必然會給吐火羅再次沉重的打擊。
無數的斥候正在山外晃蕩,等待,尋找著戰機。
柳小蟬巡營回來,李德剛剛烤好手中竹簽串著的食物,一層蛋液被烤得金黃,香氣撲鼻而來。
“就這么一會兒子,你在哪里又弄來了這些好吃的?”柳小蟬坐到了李德的對面,老實不客氣的一伸手。
李德總是能隨時隨地的扒拉出一些好吃的東西,結婚之后,柳小蟬算是領教了這一點,有些東西,她都從來不知道能吃,而且經過李德一擺弄,味道還極好。
李德笑咪咪地將手里的東西遞給了柳小蟬。
將烤串接過來,先放在鼻間深深地嗅了一口,這一路上,基本上都吃著干糧,冷食,難得地有這么好吃的東西。
一口咬下去,香氣四散,蛋黃里面裹著的竟然是肉食,也不知道是什么,小小的身子,嚼起來脆響脆響的。
“好香,這是什么呀?”柳小蟬大口地咀嚼著,兩三下便吃了三串下肚。
李德有些詭異地笑著:“香便好了,你管它是什么呢?”
看著李德模樣有些怪異,柳小蟬的眼睛慢慢地瞪大:“到底是什么?”
李德搖頭不答。
兩人正僵持著,一邊卻突然傳來了一個歡快的聲音:“李將軍,又挖出來了好幾窩呢!”
柳小蟬驀然回頭,李德來不及阻止,兩人便眼睜睜地看著李德的親邊手里提著一串串粉紅色的小東西走了過來,那些小東西還在親兵手里不停地掙扎著,扭動著。
柳小蟬的臉色一點點的變得白了起來。
那是一些剛剛出生沒有多久的小田鼠。
親兵毫無所覺,一手拎著小田鼠,一手托著一個鳥窩:“將軍,又挖了一大家子,還掏了一個鳥窩,有五六只蛋呢!”
柳小蟬的眼睛從親兵的身上收了回來,怔怔地看著手里的烤串,慢慢地又將目光移回到了李德的身上。
李德點了點頭。
柳小蟬頓時只覺得肚腹之間翻江倒海,一轉頭,哇的一聲全都吐了出來。
“李德,你居然給我吃老鼠!”柳小蟬尖叫起來。李德趕緊移到了她的身邊,替她撫著背,“吃了便吃了唄,還巴巴地問個什么?剛剛不是還說好吃嗎?”
柳小蟬張了張嘴,卻又猛然轉頭,哇哇的吐個不停。
那個親兵似乎知道犯了錯,楞怔了半晌,一掉頭,跑得無影無蹤。
“狗日的,來得不是時候,跑得倒快。”李德在心里痛罵了幾句。“這東西剛生下來不久,不臟,干凈著呢,我們小時候經常吃的,有時候能弄到醋啥的,蘸一點,這東西還吱吱的叫呢,一口咬下去,那才叫鮮。”
哇的一口,這一下柳小蟬是連苦膽水都吐出來了。
李德這才發現,似乎自己越說越糟。
其實這算啥呢?小時候自己還吃過蚯蚓呢,營養好得很。要不是自己啥都吃,體子哪有現在這樣健壯?要是不健壯,當年屠二爺又如何瞧得自己將自己帶走了呢?即便是燕九那個小黃毛丫頭,要不是李瀚舍命地養著她,身子骨也挺好的,也不可能被帶走。
屠二爺可不會讓瘦骨嶙峋的病秧子。
不過這話現在肯定是不能說了,要不然眼前這位,還得吐。
大家里出來的幸運兒呢!
好不容易吐完了,柳小蟬這才發現手里還握著那只烤串,如同握著火星子一般地扔到了一邊,看得李德一陣心疼,趕緊撿了起來。
柳小蟬逃走得飛快,跑開了幾步,才弱弱地道:“你以后再給我吃這樣的東西,看我不好好的收拾你。”
李德嘿嘿的笑了起來:“剛剛是你搶著吃的。”
直到柳小蟬跑遠,親兵這才躡手躡腳地摸了過來。李德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混帳玩意兒,想害死我啊!”
親兵唧唧地笑著:“將軍,我來烤。”
其實對于李德麾下的游騎兵,特別是老一輩的游騎兵來說,他們是真正的經過最困難的那一段時間的,那時候逮著啥吃啥,有時候便連蟲子也是他們難得的打牙祭的機會,要是能抓著這樣的一窩小老鼠,那是歡天喜地的事情。
后來加入的游騎兵日子已經好過多了,但這些新入伍的,毫無意外的都會被老兵們逼著吃這些玩意兒。張嘉麾下的那幾千契丹騎兵,同樣沒啥講究,倒是左金吾衛的那些騎兵,沒受過這樣的苦。
現在日子好過多了,每個士兵的身上隨身都帶著烙餅子,肉干,炒面,但對于李德來說,這些營養豐富的小玩意兒,那是不可或缺的補充。
難得的休息時間,對于這些長途奔襲的騎兵來說,是彌足珍貴的。
藏身賀蘭山的第三天,山外的斥候,終于陸續歸來了。
但他們帶來的消息,卻讓李德大惑不解。
“一支萬余人的精銳騎兵正在向銀州方向挺進,看樣子是去救援拉扎的!”李德摸著下巴,看著面前的柳小蟬,薛堅,不解地道:“萬把人就算再精銳,投入到銀州去有什么作用?吐火羅的本部在后撤,這倒是在意料之中。但是主力后撤,卻又派出一支精銳騎兵去送死,這不合常理啊?吐火羅這么不明智?”
“也許是他輸急眼了,犯糊涂了!”柳小蟬道。
“屁!”李德不客氣地懟了媳婦兒一句,在公事之上,李德可是從來不給任何人留顏面的。哪怕這個人是他的老婆,至于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會不會被收拾,會不會討饒,那是另外一回事。
“吐火羅要是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那邊老母豬都會上樹了。薛將軍,你見多識廣,猜猜吐火羅這老甲魚想干什么?”
薛堅沉吟了半晌,道:“李將軍,吐火羅現在即便是想撤退也是有很大困難的,畢竟在夏州,還有杜有才的數萬大軍瞪著眼睛看著他們呢。如果我是吐火羅,想要平安地后撤,只怕怎么地也得想法子重重地搞一下杜有才。”
“也就是說,這支騎兵只不過是一個幌子,是做給人看的,他們的真正目標也絕不會是銀州方向了。”李德從懷里拉出一張地圖,反復地看著,臉色卻是愈來愈不好了。
“夏州杜有才哪里是什么反應?”他轉頭問另一名斥候。
“夏州杜有才部,精銳盡出,由杜有才親自指揮,追擊吐火羅往靈州方向而去了。”斥候道。
“糟糕!”李德看了一眼薛堅:“只怕吐火羅會設下一個圈套等著杜有才上當。”
“我也是這么想的。”薛堅道:“將軍看什么地方適合吐火羅設伏?”
“統萬城!”李德站直了身子:“無定河與黑水之間的統萬城。一旦杜有才在這個區域內中伏,他便只有搶占統萬城,而吐火羅只需要東西一封,杜有才就成了翁中之鱉,這支出來的騎兵,不是去銀州的,他們是準備半道襲擊前去解圍的夏州部眾的。留守夏州的是誰?”
“杜亮!”
“完犢子了。如果是戴琳,或者更老成一些,杜亮,肯定要去救他老子。”李德罵了一句。“要是他在半路中伏,吐火羅肯定還會有一支兵馬跑去搶夏州城,夏州城內可是物資豐富,整個安綏的精華,前段時間都被杜有才給搬到夏州城去了。吐火羅這是臨走了還想大撈一把啊!”
“我們怎么辦?”薛堅雖然是老將,但這支部隊卻是以李德為首的:“要不要馬上出兵,將這支吐蕃騎兵給做掉?”
“這支吐蕃騎兵肯定是吐火羅的精銳,我們硬碰硬,會損失很大的。不劃算!”李德想了片刻,揮了揮手,讓其它的將校斥候都退了下去。在場的只剩下了薛堅與柳小蟬。
“李將軍有什么計劃?”
“我有一個想法!”李德突然笑了起來。“這件事做好了,我覺得對我們以后會有很大的好處的。”
李德所料不錯,吐火羅設計了一個大大的圈套,把杜有才引入到了觳中,三萬夏州兵,被吐火羅包圍在了統萬城。
而被吐蕃占領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統萬城,城防設施基本上已經被破壞得干干凈凈了,當杜有才不得不進入統萬城的時候,才發現,他面對的,是一個破敗無比的城池以及近十萬吐蕃大軍的圍攻。
本想在吐火羅倉惶撤退時占些便宜的杜有才,終于被自己的小心思給坑了。
吐火羅無法救出銀州的拉扎所部,這個時候,卻是把杜有才的夏州兵當成了出氣筒。連續的猛攻,讓杜有才精疲力竭,左右支絀。
而得到消息的夏州杜亮,亦是立即率領夏州數萬大軍出城,趕往統萬城救援,一時之間,夏州只留下了數千兵馬防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