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山的自尊心受到了暴擊。
東西洞庭湖的水匪在南洞庭湖自家的地盤上相遇,然后,他們就無視了自己這個主人,自顧自地干上了。
不過從自家兄弟伙兒們的表情上看起來,卻都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
從得到消息時還豪情滿志地想要崩掉對方幾顆牙,到現在真正看到了雙方的船只數量,戰兵人數,潘山早就沒有了一絲一毫的戰意,這要是真沖著自己來的話,只怕一個回合,自己就要全軍覆滅了。
嗯,或者多半不會發生戰斗,對方只要亮出這個陣勢,喊上幾嗓子,估計自己的手下也就紛紛投降了。便是自己,也不會去打這種毫無勝算的仗,就算不投降,也絕對是夾著尾巴逃巴,仗著對南洞庭的熟悉逃之夭夭。
讓潘山有些奇怪的是,鄭文昌怎么有這么強悍的實力。一直以來,龐文的實力在洞庭之中首屈一指是大家都知道的,但鄭文昌居然也能拉出與龐文不相上下的隊伍來,就讓人震驚了。
“大哥,我們跑吧!”一個水匪湊了過來,“看樣子他們兩家不是沖我們來的,是自己要干起來,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潘山啐了一口:“沒膽的東西。”
跑,能往哪里跑呢?潘山不是沒見識的水匪,至少他要比一般人有見識多了。以前自己能夠生存,是這兩家互相忌憚的結果,自己夾在中間,可以使他們少發生直接沖突。說是洞庭三大水匪,自己還真只能算是一個湊數的。
現在這兩家撕破臉了,不管那一家干贏,接下來會有自己的好?失去了平衡作用的自己,自然也就失去了左右逢源的舞臺。
指不定這兩家,原本就是準備先做掉自己然后再去打對方的麻煩的,不過大家心思一致,倒是在這里就撞上了。
這是自己的大幸。
至少,自己在必死的環境之中,又有了那么一絲絲的生路。
其實沒啥好選的,只有站在勝利者一邊,才能繼續活下去。
問題是,誰是勝利者呢?
看著遠處氣勢洶洶在迅速彼此接近中的兩支龐大的船隊,潘山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大哥,兩邊都派了哨船往我們這邊來了!”身邊的水匪叫了起來。
兩條小船在湖面之上如飛一般地向著潘山而來,幾乎在同一時間,便到了潘山的座船之前。
兩位使者從自己的小船之上一躍而起,穩穩地落在了船上。
“潘大當家的!”兩位使者同時拱手,異口同聲。然后轉頭互眼瞪視,眼中的猙獰殺意,在場所有人都是感同身受。
潘山眼睛骨溜溜地轉了幾圈,最終還是落在了龐文使者的臉上,不管怎么說,以前的龐文也是最老牌,實力最強的嘛,雖然眼下看起來有些玄乎。“龐大當家是個什么意思?”
龐文使者得意地瞟了一眼鄭文昌的使者,道:“龐大哥說,這是潘大當家的最后的機會了,只要協助我們大當家的,將鄧賊擊敗,那么以后二家合并,潘大當家的便是這洞庭湖的第二把交椅。”
潘山嘿嘿一笑,轉頭看向鄭文昌的使者。
“鄭大當家的讓我告訴潘大當家的,今日一戰,你勿需插手,只需呆在這里看著我們是如何全殲龐賊的便好,至于以后嘛,等我們干掉了龐賊之后再來談。相信很快潘大當家的便會有自己的決斷的。”使者昂著頭道。
潘山砰然心動。
龐文的威脅,他還真不怕,最壞的結果,不過是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反正這幾年自己也弄了不少的錢財在岸上置了房地田產,以后隱姓埋名,他龐文能把自己咋樣?
但鄭文昌的使者那種強大的自信,卻是讓他受到了感染。沒有把握,對方絕不會說這樣的話,自己好歹也有幾十條船,幾百個兄弟也都是水性精熟的好漢子,是一股不弱的力量,要不然龐文也不會派人來威脅自己加入了。但鄭文昌卻明顯沒有將自己這點人手看在眼里,除了狂妄,那就是他有著絕對的實力。
何妨看一看?
潘山滿臉堆笑拱手道:“二位兄弟,龐大當家的也好,鄭大當家的也好,那都是水里的蛟龍,我潘某人,不過是小河溝里的一條水蛇罷了,是不敢攪合到二位的爭雄當中去的,所以只能在一邊作壁上觀了。”
“你會后悔的!”龐文使者勃然大怒,轉身欲走。
“站住!”鄭文昌的使者卻是一聲斷喝。
“你想干什么?”
“咱們兩家已經干上了,咱們兩條小船兒,回去能干什么?一個浪頭都打翻了,不妨我們兩個就在這里較量一番,贏者活,輸了死!”鄭文昌的使者嘿嘿笑著拔出了腰間的橫刀,戟指著對方,喝道。
潘山目瞪口呆。這個鄭文昌的使者也太虎了,居然要在自己的船上與龐文的使者來一決生死嗎?
“你要快死,那就成全你!”龐文使者獰笑一聲,反手拔出腰間橫刀,便向對方撲了過去。幾乎在同一時刻,鄭文昌使者也揮刀而出。
兩刀同時命中對方。
兩邊都是亡命徒,兩邊都在賭對方會閃躲。所以都是竭盡全力一刀捅了過去想要占據一個先手。
但結果就是完全不一樣。
伴隨著卟哧的一聲響,鄭文昌使者的刀,輕而易舉的便刺穿了對方的胸腹,而龐文使者的這一刀,刀尖刺入三寸,便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礙,竟是刺不下去了。
鄭文昌使者大笑著抽刀,后退,對方的鮮血卟哧一聲便飆了出來,卟嗵一聲,對方單膝跪地,用刀子撐著船板這才勉強抬起了頭,不可思議地看著鄭文昌的使者。
“你個土包子,給你開開眼!”鄭文昌使者得意地笑著,哧拉一聲撕開了自己外面的罩袍,不禁是龐文的使者,便是潘山也瞪大了眼睛,鄭文昌使者的身上,居然穿著一件黑沉沉的甲胃。可是先前看那使者從小船之上躍上大船時身輕如燕,并不像著了甲的模樣啊。
再說了,大家都是水匪,這甲胄之類的玩意兒,當頭頭的擁有一件不稀奇,但眼前這人,明顯不是鄭文昌麾下任何的一個頭領,一個小兵也擁有甲胄?
龐文使者那用盡全力的一刀,不過是在刺穿了罩袍,然后在那件黑甲之上留下了一個凹坑而已,而他自己卻是被這一刀捅穿了肚子,怎么也活不了啦。
潘山的目光看向了遠處的戰場,兩邊已經攪合到了一起。如果鄭文昌的麾下都是眼前這個家伙的裝備的話,只怕龐文今天要完蛋了。
與正規的水師大力發展遠程打擊不同的是,洞庭湖的水匪們,仍然是用著最原始的水戰方法,那就是沖撞,然后接舷肉搏。最有威脅的一些手段,也不過是火箭火船之類的。像一些大船安裝了一些重槌,拍桿這類的。對于稍大一些的戰船來說,這些手段,遠遠不足以將船擊沉。
所以這里的水戰,依然是肉搏為主。
兩邊的船只數量差不多,兩邊的戰士數量也差不多。
問題就在雙方戰士的質量問題了。
一邊是經過正規訓練的水匪,作戰之時,有著系統的指揮、配合,近戰肉搏,遠程狙殺,有條不紊。另一邊卻是仗著一腔血勇,兩邊船只一靠攏,嗷嗷叫著便撲了上去。
一邊作為肉搏主力的戰士,個個身上都穿著從武邑專門運過來的為水兵量身打造的甲胃,另一邊大多卻是光著膀子,或者穿著一件夾衣而已,最好的,也不過是弄一件皮甲穿在身上。
一邊有著系統的遠程擊殺,每條大船之上至少有二十到三十名弩手,他們分布在船的各處,手持弩箭,不停地瞄準射殺,另一邊,別說是弩了,便是弓箭也難尋到幾副。
要是李浩看到了這一場水戰,一定會鄙薄這是原始人的打法,但從實際上而言,這種戰斗,其實更血腥。
鄭文昌與龐文兩人的戰船,毫無意外的對撞在了一起。開戰之前,這兩艘戰船便行駛在所有隊伍的最前面,然后又都本著擒賊先擒王的意思,沖著彼此便去了。
兩艘戰船的水手、舵手們的技術,倒的確是了不起,在如此高速的對沖之中,居然在最后時刻,還能恰好保持著勉強擦肩而過。
兩船的船幫彼此沖撞著,擠壓著,兩條船前一刻轟然靠在一起,然后又遠遠地讓開,在船上人仰馬翻的時候,仍然有一根根的錨索拋了出來,將兩條船緊緊地勾連在了一起。
“殺!”龐文身著重甲,站在甲板之上,大聲吼道。
伴隨著他的吼聲,他的船只之上,一群群的水手,揮舞著刀槍,涌了過來。
鄭文昌船上率先出手的,卻是一排排的弩手。
至少五十位弩手集中在這一側。
哧哧的弩嘯之聲連綿不絕,如此近的距離,便是身上著甲也有可能破開,更不用說這些光著膀子的水手了。
射光了手里的弩箭,這些人毫不憐惜地扔掉了手中的弩弓,拔出了腰間的橫刀,呼嘯著殺了過來。在他們身后,更多的水兵亦緊跟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