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名刺客倒在了司馬楷的刀下。
一刀狠狠地剁下了刺客的腦袋,他這才下雙腿一軟,坐倒在了浸滿鮮血的草地之上。
這場襲擊來得是如此的突然,如果不是他們這一路之上一直保持著慎心謹微之心,如果不是這些衛士這幾年來在西域經歷了太多的血戰,只怕這一戰,他們真要栽在這里了。
即便是薛平和他的老仆人,也拔刀參與了戰斗。
一側傳來了一聲聲的慘叫,那是司馬楷的手下抓住了一個活口,正在用著一些小手段逼問口供,那刺客倒也是硬氣,明顯正在遭受著非人的對待,但一直沒有吐露只言半語。
像是一條被扔上岸來的魚,司馬楷連連地做著深呼吸,直到終于覺得自己能正常呼吸了,這才拄著刀站了起來,走到了薛平的身邊。
薛平正在給他的老仆人包扎。
老仆人雖然老,但并不是善男信女,也曾經是一個殺人的老手,只不過現在年紀大了,氣力有些不足,但作為一個戰斗的輔助力量,卻是相當合格的。而薛平,看起來是彬彬書生,但出生在延平郡王這樣的家庭里,又怎么可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呢?
薛平身上也滿是鮮血,但那都是敵人的。老仆人挨了兩刀,亦都是皮肉之傷。
看到司馬楷過來,薛平用力地將布條系好,站起了身,拱手道:“多謝司馬兄弟,要不是你們,今兒個薛平可就真成了這片草場的肥料了。”
這話倒也沒有說錯,如果不是司馬范特意派出的這一隊隸屬于司馬氏的武士,單憑薛平和他的老仆人以及數名護衛,昨天薛平只怕是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薛都護,這些人就是沖著你來的。”司馬楷臉色凝重地道:“這些人,哪里是一般的流寇?看昨日的陣仗,他們單純就是想要都護你的命。”
薛平微微一笑:“也正常,這兩年來,我在西域滅國十余,殺人無算,也不知多少人因為我而家破人亡,現在人家要我的命,再也尋常不過了。”
司馬楷嘿然一笑,招招手,讓手下拖了一具刺客的尸體過來,那人的外衣已經被剝了下來,露出來了貼身穿著的衣物。
“據我所知,這是右武衛的標配。這些刺客中,有好幾個人都是如此!”司馬楷嚴肅地道。
薛平不以為然。
“右武衛這些年來四處征戰,漠南漠北都有他們的蹤跡,他們的裝備有一些落在外人手中也實屬正常,這可作不得證據。”薛平搖頭道。
一陣腳步聲響,卻是司馬楷的兩名屬下拖了那個活口走了過來。
“他愿招了!”兩名士兵面露喜色,將活口如同扔一個破布口袋一般地丟在了薛平的面前,那人身上滿上一條條的傷痕,那是被小刀子一刀一刀劃出來的,慘不忍睹。
“從實招來,倒是能救你一條命。”司馬楷冷冷地道。
“我招,我招,只要能保我一條命,我不想死啊!”那個刺客明顯有些崩潰了,竟然是大哭了起來。
接下來的招供,雖然在司馬楷的意料之中,但卻也讓他真正的悚然了。
按這位刺客的說法,他們都是右武衛張嘉的手下,是奉命前來的。目的就是要將薛平殺死,然后偽裝成被流匪襲殺。
當然,他們并不是真正的右武衛,而是右武衛張嘉養在外面的一些打手,他們本來是專門用來引誘那些真正的流匪,然后給右武衛通風報訊之后,等著右武衛致命一擊的組織。這一次奉命前來,本來也不知道要襲擊的人是誰,只是給了一張畫像,讓他們必須殺死這個人。
司馬楷渾身冒著冷汗,薛氏老仆臉露憤怒之色。
張嘉自然是沒有膽子殺薛平這樣的人物的,敢讓他動手的,只會是另一個人給他下達了命令。
薛平平靜地聽完了供述,然后面無表情地拔出了腰間的佩刀,一刀便刺進了這個刺客的胸膛。
刺客愕然地抬頭看著薛平,好似不敢相信,薛平就這樣輕易地殺了他。
薛平卻是咧嘴一笑,冷然道:“故事講得不錯,但破綻太多。”
猛然抽刀,刺客頹然倒地,嘴里咕咕地冒著血泡,喃喃地不知說了幾句什么,身子彈動了幾下,再也沒有了動靜。
對于薛平殺了這個刺客,司馬楷卻并沒有太過于意外。
“都護,接下來我們便要進入寧夏轄區了,不如改道吧!走甘肅,先去見見李存忠大將軍再議其他?”司馬楷建議道。
“不必!”薛平揮了揮手,“就按照原來的計劃,走寧夏。司馬兄弟,收拾一下,我們走吧。”
戰死的兄弟遺體被就地埋葬了起來,至于那些刺客,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直接被棄置在原地,自然會有無數的野獸將會循著血腥味趕過來,將這些人回歸本源。
一行人再度起行,薛平半靠在馬車壁上,若有所思,對面,受傷的老仆隱忍了半晌,終于還是忍不住發問了。“大郎怎么殺死了那個活口,帶回去,便是證據。”
薛平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人是個死士,壓根兒就不是什么右武衛的人,滿口胡言,卻是半句也信不得。”
“啊?”老仆人頓時瞠目結舌。
“這個地方,方圓百里難見人煙,真要是張嘉動手,豈會派這些不入流的毛賊過來!”薛平冷笑道:“張嘉的右武衛一個重要的職能便是控制漠南漠北,麾下以騎兵為主,想要殺我們,一支騎兵輕而易舉的就能讓我們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里。要做掉我,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張嘉豈有不派自己的心腹嫡系反而派這些不知所云的東西來穩妥得多?”
“也說不定張嘉是想在事后殺人滅口。說不定右武衛的騎兵此刻就隱藏在周圍呢!”老仆揭開簾子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外面。
“放心吧。”薛平伸手拍了拍老仆:“安心休息,我說不是張嘉就不是張嘉。那個死士如果說他是許子遠派來的還更合適一些。可他偏說他是張嘉的人。”
“這是為何?”
“許子遠才是李澤的心腹手下,張嘉更多的可以算成是李澤的盟友,你家大郎我也算是一個響當當的人物,李澤真想殺我的話,又豈會舍許子遠不用而用張嘉?”薛平淡淡地道。
“興許是許子遠手里沒人!”
薛平頓時笑了起來:“你以為一省總督手里連這點力量都拿不出來嗎?而且你別忘了,李澤還有內衛啊!而且內衛的刺殺手段,又豈是這些三腳貓能比的,真要是內衛出手,我們早就死了,還能活到現在?”
“既然不是李澤,那會是誰想要大郎你的命?”老仆有些迷惑了。
薛平臉上涌起了一層淡淡的哀傷:“有些人想用我的死,給李澤頭上扣一個屎盆子。那個刺客是個死士,如果成功地殺死了我們,自然上上大吉,如果殺不死我們,他就是用來給我們當活口的。他可能沒有想到我會殺了他,臨死之前他說的那幾句話你聽清了嗎?”
老仆有些羞愧,“我年紀大了,耳朵不太靈光。”
“其實我也沒有聽清,可是我卻聽出來了他是哪里的口音!”薛平吐出一口濁氣:“那人的口音是嶺南的。早先他招供的時候,可是說著一口地道的鎮州話。人之將死,卻是無意識地說起了他記憶之中最深刻的語言了。”
“嶺南?”老仆震驚萬分。“這,這不應該啊!按理說,大郎你回去,對于他們的幫助應該更大啊,他們為什么要取您的性命呢!”
薛平垂下了眼瞼:“或者現在的我,對于他們來說,并不是那么重要,如果能用的死扣一個屎盆子在李澤的身上,興許會更上算。”
“這怎么可能?”老仆怒道:“一直以來,大郎就是保衛皇帝這一派的領袖人物,要不然,李澤也不會將您遠遠的攆到西域來。這些人,這些人腦袋給驢踢了嗎?”
薛平展顏一笑:“他們一個個都精明著呢,腦袋怎么可能被驢踢了?只不過是另有盤算罷了。所以啊,現在我們還真不能走甘肅,只能走寧夏。走甘肅,倒指不定是真有危險。”
“原來如此!”老仆連連點頭。“可是大郎,既然是這個樣子,您回去還有什么意義呢?”
“我保的是皇帝。”薛平有些懶懶地閉上了眼睛,顯然是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了。
一路無話,行至傍晚時分,正當眾人準備扎營的時候,大地卻是猛然震動了起來,在場的人都是戰斗經驗豐富之輩,一聽這聲音,便知是大隊騎兵過來了,一時之間都是惶然無比。這樣的地方,便是想逃都沒的地方可逃。
轉眼之間,便見一隊數百騎兵出現在視野之中,右武衛的大旗赫然出現,不過數個呼吸之間,騎兵便到了他們的眼前。
一員將領一帶馬韁緩緩向前:“前面可是西域都護府薛都護車隊,末將張興,奉命接來迎接薛都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