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農寺卿劉新眉飛色舞地坐在李澤面前。
“李相,我想親自帶隊去遼東一趟。”
“怎么突然想到要去遼東了?”李澤笑問道。
“常聽李相說起遼東土地肥沃,只要經營得好,完全可以成為我們大唐一個新的糧倉。”劉新道:“這幾年,農學院里培養了不少的新作物,像玉米的本土化培植,已經基本完成了,而根據李相提示,農學院里摸索出來的雜交小麥也獲得了成功,更重要的是,我們在種植技術之上也得到了極大的提高,但是呢,在我們這邊兒,農民們更相信他們多年來獲得的經驗,不愿意聽我們的,我們下到鄉間的學生,經常被農夫們罵得狗血噴頭,狼狽不堪的回家,所以啊,我想帶著這些學生,還有這些種子去遼東。那里的地方剛剛被打下來,想必老百姓們聽話得很。”
看著劉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李澤大笑:“那里的確是剛被打下來,但哪里的農夫可沒有你想得多,而且那邊的人可不像我們這片的肯服王化,咱們這片兒,最多動嘴,在哪一片,人家只怕更喜歡動刀子,動拳腳。”
“那好啊!”劉新卻是歡欣鼓舞,拍掌道:“李相,咱們農學院的那些學生,可不是政經學院的那些弱雞,打起架來,他們絕對一個頂倆兒,只不過在我們這邊兒,他們不好動手而已,一動手,鐵定被逮去坐監。遼東這個景象很不錯,不服氣,就打得他們服氣,不想種田的,就有鞭子抽著他們種。反正現在哪里還沒有建立起秩序來,可以用用非常手段,只要熬過一年,等到收成一出來,這些人必然心悅誠服,對我們死心塌地。”
李澤啞然。
武威書院在他們的山長章回的影響之下,不但頭腦發達,四肢也都發達,即便是劉新嘴里的政經學院的那些弱雞,也一個個好斗得很。
武威書院論道,一般是先動嘴,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當這些都不能達到目的之后,這些學富五車的家伙,立時便都褪化成了沒毛的野獸,妄想用拳腳讓對方服從自己的真理。而學院并不禁絕這樣的斗毆,只是不許動武器。
“如果你愿意去,哪就去吧!”李澤無可奈何地揮揮手,“不過現在哪邊的確還亂得很,一定要注意學生們的安全,萬不可單獨行動,培養這樣的一個學子,可是真不容易的,能讓你帶出去的,也一定是其中最優秀的。”
“這一次我準備把這一屆的全都帶走。”劉新樂滋滋地道:“這么大的一片實驗田啊,一旦這些新作物,新技術在哪里得到成功的推廣,那我覺得,單以遼東的土地上的收成,便足以養活我們大唐了。”
“你想得太多了,你找不到這么多的人丁,那里更多的還是沒有人煙的荒蕪之地。”李澤道。
“不是說老林子里有許多野人嗎?”劉新目光閃爍。
“你也想去捉野人?”
“為什么不呢?他們在老林子里,生活得多苦啊,我們又不像張仲武,把他們捉出來做苦力,我們是為了他們光明幸明的未來生活啊!保管一年之后,他們就對我們......”
“得,我知道了,一年之后有了收成,他們對你們心悅誠服,死心塌地。”李澤打斷他道。
“就是這個道理,我們準備在哪里建起一個個的農莊。”劉新道,“這些人,就是我們農莊的雇傭人員。”
“去吧去吧!按你想得去辦,不過你準備現在就出發嗎?”李澤問道。
“當然,趁著現在天氣尚可,趕緊過去落腳,然后利用這個冬天,好好地研究一下那里的土質等基本情況,還要熟悉那里的氣候變化,我估計那個地兒,想要找到歷史上的氣候變化資料是相當難的。”劉新興致勃勃地道:“早去早著手,明年一開春,便可以推開了。再說,等到大雪漫天的時候,我們也好去逮人,哦,不不不,是去找人,是去動員這些人走出老林子,奔向新生活!”
李澤無語,揮手讓陳文亮送走了這位比較暴力的司農寺正卿。
與陳文亮一起回來的,還有屠虎。這是一位很特別的人物,身為匠作大監的他,出乎李澤的府第,是完全可以不用通報,隨到隨見的,而擁有這種特權的人并不多。
“怎么啦,你也想去遼東?”看著這位掌控著整個大唐最高科研機密的嫡系心腹,李澤笑問道:“遼東一拿下了消息傳來,都坐不住啦?”
“是劉新那暴虐老漢兒吧?”屠虎笑道。“剛剛我看到他出去了。”
李澤一笑:“你又是為什么要去呢?”
“李相,這還用說嗎?早年您在地圖之上給我標出來的那些礦藏之地,我可是夢寐以求的。此時不去,更待何時?”屠虎道:“特別是遼東之地產猛火原油的那地方,我一定要親自去看一看。”
“去看看也好。不過哪里可不太平安,去了之后要注意安全!”李澤叮囑道。
“李相,您忘了我過去是干什么的了?行商天下,半是行商半是馬賊,我還怕那些家伙?”屠虎笑道:“再說了,我們將作監的出去,只有別人怕我們的。”
李澤想想也是,大唐的最新式的最好的武器,都是將作監弄出來的,他們的人出去,基本上屬于武裝到牙齒,想要打他們主意的人,注定是要吃大虧的。
“從猛火油原油里面分離出來的媒油,現在已經成為了百姓們照明的最主要的燃料了,但現在我們的供應嚴重不足,如果能在遼東找到大量的產原油的地方的話,這條產線也可以做起來。而且,我們發現,煉制原油之后剩下的那些殘渣,也是大有用處的,如果用來鋪路,效果非常不錯。從整個成本上來說,比我們原來的鑄路成本,要降低了不少,工部郭尚書現在也正盯著這一塊呢!不過沒有充足的原油供應,想要大規模運用就談不上。”屠虎道。
“以前跟你們說過的水泥,研制得如何了?”李澤很懷念過去的那種平坦的道路,如果弄出了水泥,再有了瀝青,那怕不多,就是修幾條主干道,也絕對可以讓大唐的交通水平往上猛跳好多個臺階。
“一直在實驗當中,大匠們發現,將現有的配料磨得越細越好,但以我們現在的水平,總是還有些差強人意。產量太低,不適合大規模使用,還需要時間。”
“慢慢摸索吧,這樣的事兒急不得,也急不來。”李澤點頭道。
“那回頭我就走了!”屠虎干脆利落地站了起來:“等到您打下長安時候,我一定會趕回來的。”
這話頗有深意,在屠虎看來,李澤打下了長安,就是正式取代小皇帝的時候,到時候必然會有隆重的慶典,對于他來說,怎么能不到場呢?
“不急!”李澤卻是擺了擺手,“你做你的事情便好了。這件事一點兒也不急。”
屠虎楞了楞,卻還是點了點頭,轉身出門而去。
“你猜今天還會有誰要來?”李澤看著陳文亮,問道。
“說不定工部郭尚書要過來!”陳文亮猜到。“我們每拿下一地,首要做的事情,總是大興工程,以工代賑,工部做這些事情,都是做熟了的。”
“不會。眼下遼東馬上就要進入冬季,那樣的天氣之下,連出門都困難,遑論做什么大的工程了,下一個啊,我猜是......”
沒等李澤說完,外頭已經傳來了楊開的聲音。
“果然是他!”李澤嘿嘿一笑,道。
陳文亮尷尬地一笑,從剛剛李相臉色的變化來看,李相心目中的這個人,必然不是楊開。
楊開本來是準備請辭御史臺正卿職務,專心于義興社工作的,不過眼下還沒有得到批準,先前兩邊都在打仗,這樣的高級職位的變動,自然是往后延一延。
“你也要去遼東?”李澤打趣地看著身材瘦削的楊開,笑道。
楊開猛搖頭:“屬下這身板,這時節去那里潑水成冰的地方,只怕撐不住。不過屬下卻是要派人去遼東的。”
“遼東出了什么事引起你這位御史臺正卿的注意了?”李澤好奇地問道。
“軍紀!”楊開道:“從那邊傳來的消息,我們在哪里的軍紀出了一些大問題。這樣的事情,絕對不能姑息。”
“是那支部隊?”
“耶律元的部屬,還有張嘉右武衛所屬騎兵。”楊開皺著眉頭道:“今天我剛剛看了陳文亮送去的關于遼東軍事方面的部署建議,我就覺得這事兒更不能遲疑。如果不能嚴肅軍紀,那會是一只老鼠壞了一鍋湯!”
楊開從袖袋里掏出幾份紙遞給了李澤。
“下頭人報喜不報憂,這兩支部隊在遼東,可是已經制造了好幾起慘案了。”楊開不滿地道:“文福在營州,韓琦薛沖尚在平州,這中間的大片區域,目前便是這幾支騎兵在控制,沒有人可以約束,軍紀極其敗壞,他們每做下一樁荒唐事,事后我們要付出百倍努力才能挽回,所以李相,這件事,刻不容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