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基本上毀了一大半。
曹煊在撤退的時候,設下的計謀,其實是夠毒的。
他所有的引火點和引爆點,全都設置在撤往長安的通道之上以及各處的卡點之上。先起煙,再起火,他就是想要引誘唐軍前來追擊他。
一旦進入到了這片區域,火一起,再想要退出去,那可就難上加難了。他沒有想過能全殲唐軍,反敗為勝啥的,如果能運氣好,吞掉唐軍一部分先鋒隊伍,那他就極其滿足了。
可惜的是,這一次與他對陣的是老只老鳥。
這兩人寧肯看著他遠遠遁去,寧肯看著潼關毀于一旦,也絕不會讓自己的士卒去冒險為他們追求所謂的全功。
“李相,很可惜,這一次我們不但沒有抓著曹煊,連朱友貞也跑了。”尤勇石壯看著坐在一堆廢墟頂上打量著整個潼關城的李澤,抱謙地道。
李澤笑了笑:“不不不,你們沒有做錯。什么時候,我們都要以士兵的性命為重。跑了就跑了,跑到了和尚跑不了廟,跑得了初一還跑得過十五啊。再說了,我們誰也沒有想到,朱友貞居然有這么大的魄力,在這樣的季節里往秦嶺里鉆。既然想不到,而他卻做了,那我們就得認栽!”
“李相,不管他跑到那里,石壯在這里都向您保證,一定會把他揪出來送到您的面前。”石壯拱手道:“益州,不會成為他的保護殼。”
“這一次朱友貞壯士斷腕,魄力的確讓人心折。不過在事先并沒有多少準備的前提之下,他率領大軍穿越封山之后的秦嶺,損失肯定是極大的。就算有一部分鉆出去了,短時間內,恐怕也是無法恢復實力。”尤勇道:“再者,如果他真是吞并了朱友珪的力量來充實自己,但真要完全消化,也不是短時間的事情。而且,益州雖然被偽梁占據良久,但內里的矛盾一直不斷,內耗也是他們無法真正強大起來的原因。李相,我認為,接下來我們打擊的重點,還是要放在朱友貞的身上。”
李澤笑看著石壯道:“你是一個怎么樣的看法?”
“朱友貞的力量受到重創。接下來,他肯定是要和南方向訓合流的。漢中一地,難以保證他的戰略穩定,所以朱友貞一旦穩住了腳跟,必然先猛攻襄陽荊南等地,以求取得一到兩個戰略支點。如果他獲得了戰略支點,此人必然就會偃旗息鼓,全力經營益州。”石壯道。
“也就是說,我們不能讓他得到這兩個戰略支點。”李澤道。
“還要拿下漢中!”石壯道。“只要取了漢中,益州便很難獨善其身了。”石壯道:“此時,我們只需要有一個軍團駐扎于漢中,不斷地對其施加壓力,便足以促使益州內亂。與向訓相比,朱友貞的危害其實已不大了,了不起,就如同過去的割據一方的節度使而已,倒是向訓在廣州的一系列作為,在政治之上對我們威脅更大。”
“所以你的建議是,先對付向訓。”李澤道。
“是!”石壯道:“只要擊敗了向訓,徹底收復了南方,一介益州,恐怕都不用我們費多大功夫了。”
“這件事情,等我們進了長安之后,大家再來好好地議一議吧!”李澤笑道:“不過正如石壯所說的那樣,現在對我們威脅最大的,還是南方向訓,軍報你們都看了吧,宣州已經失陷,向真所帶領的嶺南軍,直入淮南,而容宏正在向浙江發起進攻,徐想與李德現在也只是苦苦支撐。”
“鄂州方向如何?”石壯問道。
李澤道:“如煙當初離開鄂州的時候,作了一些安排。如今李敢,李浩水陸兩路配合,與劉信達陷入到了僵持當中。不過錢彪所固守的岳陽,就很有問題了,最新的情報顯示,錢彪已經準備好了到萬一不敵的時候,將退入洞庭湖。”
“形式還真是嚴峻啊!”尤勇道:“李相,長安已經沒有什么敵人了,我們必須馬上派出援軍去穩住形式了。”
“柳成林已經出發了。”李澤道:“他將直接前往淮南等地。”
“那我去鄂州?”石壯問道。
“正是這個意思!”李澤點頭道:“關鍵還是在鄂州,只要擊敗了劉信達,徹底掌控了鄂州,那便西可援荊南,東可脅江西,還可以與柳成林兩部配合,一起夾起向真。九省通衢之地,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旦拔掉了鄂州這顆釘子,李相是希望我們奮勇向前一鼓作氣呢,還是就此罷手,先休養生息?”石壯問道。
李澤大笑:“你倒是自信得很,覺得自己一去,便能將劉信達一鼓擊潰?這可是一個老鳥了,油滑得緊!”
石壯微微一笑道:“土雞瓦狗而已。”
李澤哈哈一笑:“那就這樣吧。奪回了鄂州之后,我的意見是要休養一段時間了。連著打了兩場大戰,我們的軍隊,百姓都很疲憊了。雖然說鼓起余勇,也有可能獲得勝利,但那樣,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民生會遭到極大的破壞,在我看來,完全是得不償失的。涸澤而漁的事情,我們現在完全沒有必要做。”
石壯點頭道:“我明白李相的意思。在扎穩籬笆的情況之下,勤修內功,發展民生,同時不斷地向南方施加壓力,迫使他們不停地在軍事方面進行巨額的投入。南方的經濟總體上來說還是不錯的,但接下來我們雙方一旦敵對上,我們就完全可以在經濟上對他們進行封鎖,進行打壓。論起賺錢的功夫,十個向訓拍馬也趕不上李相你。”
“你倒也學會拍馬屁了。”
“這不是拍馬屁,這是事實,這十幾年來,我可是看得清楚。”石壯笑道:“尤大將軍想來與我有一樣的感覺。”
“的確如此!”
“正如李相以前所說的那樣,打仗,打到最后,就是打得經濟,打得是錢。特別是這種兩強對峙的情況之下,誰的經濟更雄厚,誰的持久力更強,誰便能獲得最后的勝利。”石壯道:“這是一個惡性循環。南方一旦被迫與我們進行長久的對峙,就不得不持續加大在軍事上的投入,與我們不一樣的是,南方宗族勢力強大,向訓想在這些人身上弄錢,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事情,他只能在普通老百姓身上想辦法,加稅,加賦,徭役等必然接鍾而至,讓老百姓苦不堪言,當大量的百姓被迫為軍事服務的時候,他們的經濟肯定會進一步惡化的。”
李澤笑道:“時間一長,向訓肯定就受不了啊,他就只能主動向我們發起攻擊,到了彼時,就輪到我們以逸待勞,慢慢地收拾他們了。”
“一旦他們遭到軍事上的失敗,將會迫使他們不得不更加的擴軍備戰,加更多的稅賦來補充軍費,迫使更多的青壯加入軍隊,這就是一個黑洞,被拉扯進去的人,根本就不能脫身,直至最后毀滅。”尤勇笑道:“而我們就不一樣了,我們現在手中握有向西的絲綢之路,擁有無數的船隊在大海之上航行,我們有更好的武器裝備,只需要更少的軍隊,便能扼制住南方的進攻。”
“用最小的力量,來獲得最大的勝利!”李澤道:“那種流血飄杵的事情,全民動員,掏出痘里最后一個銅板來堵國運的這種事情,我們現在壓根兒就沒有必要去做了。我們控制的區域內好不容易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可不能前功前棄。”
正說著話,陳文亮卻是與一個戴著兜帽的人從關內急步而來,看了那人走路的身形,李澤已是知道了來者是誰。
“高象升從長安過來了。”李澤從廢墟之上站了起向,向下行去
石壯與尤勇跟了下來,卻是齊齊抱拳向李澤告辭。
高象升是內衛的人,他來見李澤,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告,他二人便自覺避嫌了。
“高將軍,這一次可是又立了大功啊!”李澤笑吟吟地迎了上去,對高象升,他一直都客氣得很。當然,這種客氣之中,也帶著一種淡淡的疏離。遠不如對待石壯和尤勇那般自如。與高象升,那就純粹的是上下級之間的關系了。
“幸不辱命!”高象升取下了兜帽,拱手行了一禮:“李相,長安總算是全須全尾地回到了我們的手中,如今,屠立春大將軍與王思禮大將軍的軍馬,已經抵達了長安附近,先頭部隊已經入城控制了局面,我也總算是脫出身來了。”
“曹煊跑了,他留下來的那些軍隊,如何了?”
“一部分投降了,另外一部分卻是散了,如今屠大將軍與王大將軍正在剿滅這些這些家伙,用不了多久,這些人要么變成戰俘,要么成為死人。”高象升道。“今日我急急趕來,卻是郝仁派人送回來了急報。”
“郝仁打探到了什么?”
“曹煊追上了郝仁,從曹煊的口中,郝仁終于知道了朱友貞的打算!”高象升道:“拿下益州之后,朱友貞將自動去帝號,棄大梁,向廣州方面稱臣!”
李澤一楞,好半晌才點了點頭:“朱友貞這家伙,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