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彪是懷著異常激動的心情來到長安的。
雖然他才剛剛在自己的兒媳婦兒的引薦之下加入了義興社,但因為他身為湖南總督的原因,所以這一次的長安義興社代表大會,他依然作為湖南代表團的成員,率團來到長安參加大會。
錢彪自己心知肚明,雖然自己說起來也是一方總督,但比起其它地方的總督,自己總是有那么一些名不符實的。因為他現在能控制的范圍,也就是洞庭湖周邊的十幾個縣而已。湖南大部,還掌控在原湖南觀察使丁太乙手中呢。
不過丁太乙已經可以算是秋后的螞蚱,蹦噠不了幾天了。錢彪異常渴望李澤能一聲令下,石壯立刻率領他的大軍蕩平丁太乙,全面收復湖南,這樣,自己這個湖南總督就名實相符了。
錢氏自從錢鳳被朱友貞殺死之后,剩下的三瓜兩棗一直在苦苦掙扎,但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們終于是熬出了苦海,如今眼看著好日子已經就要來臨了。
丟掉了兵權,錢彪早有心理準備。
這不是李澤對他另眼相看,這是如今大唐的國策,兵權和地方治權完全分離了開來,經過了數十年的節度使割據地方之后,中樞痛定思痛,開始了大規模的中央集權,文武分治,互相制衡了。
如今李澤控制下的大唐,對于地方大員也好,還是統兵大將也罷,都是一紙文書,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其調任,罷免。中央的權威,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加強。
這是歷史大勢。
錢彪是這樣認為的。
分久必合。
經歷了太多痛苦折磨的大唐,如今正在浴火重生。南方那些跳梁小丑,堅持不了多久了。這一次到了洛陽,參加完大會之后,自己還要率團去北地走一走,去看看人家是怎樣治理地方的,去看看當地百姓是怎樣生活的。
一直都在傳說著北地的富庶,特別是武邑,如今更是富甲天下,帶領著湖南代表團的團員們去開開眼,也更能堅定他們的決心。
錢彪是一個非常識時務的人,在得到總督的任命之后,他第一時間便向朝廷要求為他派遣熟悉中樞政策的副貳前去岳陽輔佐于他,以便更好地讓在北地行之有效的措施,更快地被移植到岳陽地區。
他的要求很快得到了滿足,吏部非常開心地給他派遣了經驗豐富的原石邑縣令董成前往擔任他的副手。石邑,武邑,南宮,這三個縣可是組成了整個武邑府,武邑府受中樞朝廷直接管轄,地位相當于一地總督,甚至在某些方面來說,武邑知府這個位子,比其一般的總督還要高上半格。
將石邑縣領董成派往湖南,這算是高配了,也等于是間接地抬高了錢彪的位置。
錢彪一行人,在一處熱鬧之極的大院外被攔停了。一名身穿七品官員服飾的年輕官員拱手向錢彪行了一禮。
“敢問可是湖南錢總督?”
“正是。”錢彪不敢怠慢,翻身下馬,叉手還禮:“不知閣下?”
“在下江河,禮部禮賓司郎中,也是這一次大會禮賓組的成員,奉命專司接待湖南代表,錢總督,你以及湖南代表們在長安的所有一切事情,以后就由我打理,有什么事情,您盡管吩咐!”
“有勞江郎中了。”錢彪點頭道:“長安,還是年輕時來過一回,的確是人生地不熟啊。接下來我們是直接進城嗎?”
“這里是進長安的車站,我們需要在這里換乘馬車。”江河笑道:“禮賓司已經為諸位準備好了專門的馬車,接下來的日子里,這二輛馬車,也將歸屬湖南代表團使用。”
“換乘?”
江河點了點頭:“錢總督,為了讓城內秩序井然,避免擁塞,除了公共馬車、服務類型的車馬、與軍情相關的車馬,其它的,都不被允許進入城內。湖南代表團的騎乘我們將會安排人妥加照顧,等到大會結束的時候,再原物奉還。”
“武邑那邊也是這樣嗎?”錢彪感興趣地問道。
“當然,本來這就是借鑒了武邑關于交通的管理策略。”江河笑著指了指身后停著的兩輛馬車,道。
兩輛馬車的廂體之上,都釘著一個金屬牌牌,一個上面寫著禮零一二五,另一個則行寫著禮零一二六,很顯然,這是這兩輛馬車的編號。
馬車很長,卻只有一匹馬拉車,錢彪回頭看了看自己一行二十余人,這馬拉得動嗎?
似乎讀懂了錢彪眼睛里的疑問,江河笑道:“錢總督,別小看這輛馬車,這可是我們大唐最新式技術的集中運用,雖然只有一匹馬,但卻能很輕易的拖動數千斤的東西。等會兒上車之后,我再向您介紹。”
“好,上車!”錢彪笑著沖眾人揮了揮手,率先登上了編號為禮零一二五的車輛。
車內裝修并不奢華,但每一個設計,卻都是最貼合身體,柔軟的椅墊,微微后仰的椅背,進行軟包了的兩側扶手。椅下還有一個設計精巧的踏腳蹬,可以向前拉起,這樣人就可以仰躺下來進行短時間的休息。
車壁之上開著窗戶,全部都是由琉璃制作,坐在車內,外面的情況,卻是一覽無余。一輛這樣的馬車,坐了十二人,竟然沒覺得如何擠。
伴隨著車夫的一聲清脆的鞭響,馬車微微一震,向前緩緩滑出。
車內的人,臉上都是微微露出訝色。
車輛幾乎沒有什么聲音,也沒感覺出來什么顛簸,就這樣平平穩穩地向前而去。
“錢總督,各位代表!”搬了一個小板凳坐在車門處的江河笑吟吟地介紹道:“這輛馬車,看似普通,實則用上了我們大唐很多最新的設計。大家剛剛也應當注意到了,我們使用的車輪,已經不再是木頭包鐵皮了,而是橡膠車胎,這種車胎使用橡膠制作,分為外胎和內胎,內胎充氣后使用。”
“橡膠?就是梁晗夜渡巖子河時用來搭橋的那種材料?”錢彪必竟知道更多內幕,當下問道。
“不錯。”江河點頭道:“這東西來之不易,如今還只在海外有原材料,聽聞是一種叫做眼淚樹的東西流出來的汁液,經過加工生產的。現在還是很昂貴的,所以還沒有大面積地鋪開,一般人情愿顛簸一些,也不愿意花高價來換這種輪胎。”
“不能擴大種植,加大生產嗎?”
“聽說很難!”江河笑道:“不過現在已經有很多的商人瞄準了這個商機,帶著大把的錢財下南洋了,也許用不了多久,普通人家也都能用上了。”
“新東西,利潤高。”錢彪點頭道。
“但是風險也大!”江河笑著補充道:“除了這個橡膠輪胎之外,馬車還使用了減震系統,嗯,怎么說呢,就是把精鐵打制成一個個圈圈疊加在一起,這輛馬車,使用了六個這樣的減震器,我們其實就坐在這六個減震器上呢!這樣的精鐵圈圈,就算是在我們大唐,如今也只有二家鋼鐵作坊能夠生產。不過得益于我們大唐在鋼鐵上的年產量年年暴漲,所以他的價格倒上下來了,現在大唐生產的馬車,如果不安裝這個減震器,都會賣不出去的。另外,馬車之上安裝了最新的傳動系統,嘿嘿,其實我也不懂,反正就是一根根的鏈條帶著一個個的大大小小的齒輪,一動起來,最為節省力氣。”
“便是這琉璃,也不便宜啊!”一個代表撫摸著一塊大約一米方圓的琉璃感慨地道。
江河知道,這是因為岳陽方面,一直在經歷著戰事,商道不暢,像琉璃這樣產自北方的東西,在那里還沒有全面普及,所以他以為這很貴。
“這東西不貴。”他笑著解釋道:“如今德州的琉璃坊,能生產出十個平方大小的整塊琉璃,這種東西啊,面積越大,難度越高。像這樣的,便宜著呢,在武邑,家家戶戶的窗戶都裝上了這個,既隔風,又透光,極受老百姓歡迎。不用再糊一捅就破的窗紙了。”
那名代表咋舌不已。對于武邑的富裕,又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剛剛的那個車站,是專門用來迎接此次來長安的代表嗎?”錢彪問道。
“不不不,哪里是公共馬車站。”江河笑道:“不管是誰進城,如果想坐公共馬車的話,一個銅元就行了。長安的公共馬車剛剛開始不久,如今還只有一條環城的,以后線路會越來越多,也會越來越方便的。”
“哪豈不是用一個銅元,便能周游長安?”一名代表笑問道。
“理論上是可以的。”江河大笑:“不過那種公共馬車可沒有我們坐的舒適,里面坐的人也是三教九流啥人都有,同樣大的馬車,我們這里坐了十二人,那里面,可是能擠上三十人以上的。真真正正的摩肩擦踵,想轉個身兒都難的,如果你能忍受那里面的擁擠和氣味,坐上一圈,也是無妨。”
聽了這話,眾人都是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