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都有新的軍報以及情報從南方涌來,堆滿了李澤的桌子。事情正在向著李澤最不想看到的那一幕發展。
哪怕前線有著石壯這樣的名將,也無法改變這一個大的趨勢。
在雞公嶺周邊一舉殲滅了南方聯盟兩萬大軍,迫降長沙,湘潭等地之后,石壯并沒有多作停留,而是馬上轉向,揮兵直擊已經抵達望城的丁晟所部。
但雞公嶺一戰以及長沙速降的結果,很顯然不但明顯打擊了丁晟,也讓他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當即駐足不前,并且開始準備撤退。
當石壯抵達的時候,丁晟斷臂求生,在拋下一萬士卒駐守望城,抵擋石壯之后,率領剩下的兩萬士卒大幅度地后撤。
但他撤退的目的地,卻并不是益陽。哪怕益陽還有著老將孫德斌率領的另外三萬大軍。
丁晟往湘西方向而去了。
而與此同時,在益陽的老將孫德斌也做出了漂亮的戰術迷惑行為。他干脆利落地放棄了益陽,而且在離開之前,還將梁晗與錢彪給騙了一個夠嗆。直到孫德斌的大軍幾乎走干凈了,梁晗這才反應過來。
不過,為時已晚。
在錢彪的報告之中,猜測孫德斌極有可能在丁晟離開益陽前往長沙的那一刻,他就在準備跑路了,不然,不可能走得如此利索。
而孫德斌的行軍路線來看,他的最終目的地,毫無疑問也是湘西。
指不定丁晟最后決定往湘西跑,也出自于孫德斌的主意。
這一下就麻煩了。
李澤揉著太陽穴,只覺得腦袋一陣陣的疼痛。
湘西啊!
位于湖南西北部,地處湖南、湖北、貴州、益州四地交界之處,面積達到上萬平方公里,在這個時候是典型的窮山惡水之地。
李澤一直還記得在上一世的時候,看過一部叫做烏龍山剿匪記的電視劇,講得便是湘西剿匪。在那個地方,大部隊壓根兒就沒有多大的用處。哪怕不算后勤補給方面的問題,大部隊壓進去,進入了那些崇山峻嶺之后,也就如同一滴水掉進了海洋之中,連個泡泡都不會咕嘟一下。
“諸位,湘西地域廣闊,境內多為山區,部落眾多,民族成分極為復雜。處于一種大雜居,小聚居的狀況之下。”陸臨看了一眼會議室中的諸人,又垂下頭去看著眼前的厚厚的一疊資料。
“其中有自稱畢茲卡的族群,分布于龍山、永右、保靖、吉首、古丈等地,又有自稱為果雄的族群,分布于花垣、鳳凰、瀘溪等地,這是當地兩個較大的族群。占了湘西人口的絕大部分。但他們基本上處于較為偏僻的地區,而漢人則聚居于交通相對便利的河畔叉口,集鎮圩場等地。湘西,雖然從名義上說,處于湖南觀察使治下,但長久以來,這里從來沒有被進行過有效的統治和管理,是典型的無政府狀態。”
“這個什么畢茲卡和果雄,他們既然同屬于一個族群,那么,有著共同的領導者嗎?或者說是酋長,族長之類的?”章回問道。
陸臨搖了搖頭:“過去曾經有過,但現在,沒有了。丁太乙在這個方面還是下了一些功夫的,因為他們無力有效地統治這一區域,那么他也不允許這些族群能夠聚集在一起形成一股對他有威脅的力量,所以這幾十年來,對于這一區域,他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不停地挑撥,離間,讓這些族群之間不同的部落彼此之間相互征伐,長時間下來,這里哪怕是同一族群,只要分屬不同的部落,彼此之間仇恨也累積得極深。對于丁太乙來說,他只需要控制交通便利之所,收取稅費就可以了,其它的,他壓根兒就不管。這一片區域之內,更多的是一種混亂的自治狀態。手里只要有百把十個人,有刀有槍,便能稱霸一方。這里總是城頭變幻大王旗,興許今天還是這個人當老大,過一夜,這個人便被宰了,換成另外一個人了。”
“這里沒有律法,只有宗法,族規,血腥,野蠻在這里被認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陸臨接著道。
李澤抬起頭來,看著諸人道:“現在,這里要出現大變化了。丁晟,孫德斌兩部近五萬大軍進入了湘西,當他們對這個地方進行了有效的控制之后,我們再想消滅他們,難度可就大了不知多少倍了。”
“既然這里的人桀驁不馴,丁晟在這里不見得能站住腳!當地人只怕對他們也排斥得很!”尤勇道。
“排斥是當然的。”李澤道:“但以前丁太乙不愿在這里大動干戈,是因為收獲與付出不成正比,不值得他這么做。現在可不一樣了。丁晟被我們逼得無路可走了,湘西是他唯一可以堅持的地方。所以,努力經營這片地方便是他不得不做的選擇了。”
公孫長明嘆了一口氣,道:“想要經營哪里,手段還是很多的。丁晟第一步,必然是控制那些交通便利之地,然后以這些地方為中心點開始向外發展,那些大大小小的族群,不管是鎮壓還是拉攏,總之有的是辦法對付他們。而且此人進入湘西,從名義之上還是沒得說的,畢竟湘西仍然是湖南觀察使轄下,他們在哪里,本身就有一定的基礎。在那些大大小小的族群之中,肯定有著支持丁氏一族的人。著力拉攏這些族群,用金錢,武裝讓這些族群在短時間內強大起來,然后對其它族群進行鎮壓、威脅,還是能在短時間內聚攏起相當大的力量的。”
徐想翻了翻面前的資料,皺眉道:“更重要的是,丁晟盤踞于此地,還能得到貴州,益州方面的大力支持,很顯然,丁晟在這里的統治愈穩固,力量愈強大,便能讓我們裹足不前,對于益州和貴州來說,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石壯在報告之中怎么說?”李澤看了一眼尤勇。
“陛下,石壯在報告中說,眼下,大部隊進攻湘西是不可行的。”尤勇道:“其一,我們對于湘西之地的環境,地理,目前知之甚少。其二,湘西交通惡劣,補給困難,大軍想要進入,必須要做好充分的準備,而眼下,我們的準備不足以支撐我們進入湘西。如果強行進入,只怕會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敗績。”
“他有什么對策?”李澤擺了擺手,道。
“石壯說,眼下在軍事之上,對于湘西,只能進行大方向上的封鎖,確保湘西之敵不對湖南其它地方形成威脅。在努力經營湖南其它地方的同時,徐徐圖之。”尤勇接著道。
李澤沉默了片刻,苦笑了一聲:“諸位,現在大家都該理解我為什么在明顯占有優勢的情況之下,不愿對湖南,江西這些地方發動雷霆般的攻勢了吧?因為我們沒有把敵人一舉全部殲滅的把握,一旦讓敵人逃到諸如湘西這樣的地方去,那麻煩就大了。而現在,這樣的麻煩,還是擺在了我們的面前。”
有些惱火地敲了敲桌子,李澤接著道:“可是你們中的很多人,還認為這一次我們拿下了湖南、江西大部分的地區是一場難得的勝利。勝利個屁啊?現在丁晟五六萬人逃進了湘西,一舉改變了湘西地區的力量對比,一旦他完成了對湘西地區的有效控制,接下來我們想要拿下這個區域,要傳出的代價,就不是一般的大了。與丁晟同樣的,還有逃到了吉安的錢守義,內衛方面不是說,此人已經派了一支部隊進入到了離吉安不遠的井崗山了嗎?這些人,都打著同樣的主意,要與我們糾纏到底了。”
“諸位,這一場戰斗,看起來我們的確是贏了,但從長遠來看,我們輸了!接下來要剿滅這兩支隊伍,我們會付出的更多!”
“本來我們的戰略是很穩妥的。先從經濟之上讓這兩地變得窮蔽,然后利用各種手段來分化,拉攏,瓦解,等到對手虛弱不堪的時候,再集結大軍一舉而將其毀滅。現在倒好,我們自己的布置還沒有到位,戰爭倒是先打響了。石壯為什么不能聚殲丁氏主力,不就是因為兵力不足嗎?”
“現在看起來形式一片大好,可是我們將自己的實力暴露得干干凈凈,不但將丁晟,錢守義打破了膽,也把其它地方給嚇著了。敵人害怕了,是好事嗎?不見得啊諸位。他們害怕的結果,就是現在的狀況,他們會放棄那些肥腴但不易守衛的地方,退守到那些窮山惡水之地,利用惡劣的自然條件與我們糾纏。他們害怕了,便會更加的抱團,更加地團結來對付我們。我們自己在給自己增加難度。”
屋內,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李澤有些無力地擺了擺手:“軍事委員會、情報委員會、監察委員會的人留下來,其它人各自散了吧,下去好好議一議,新拿下來的地方怎么治理吧?這些地方,不會太平的。只要丁晟,錢守義之流一天沒有剿滅,這些地方就一天不會太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