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垣原本的五股最大的山匪的主人,如今又成了游慶之的座上客。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花垣五股一直與官府抗衡到現在的寨子,都是一姓一寨的聚居而住,大家基本上都是親戚,想要穩定,這些游慶之看不來的家伙,捏著鼻子也得好生籠絡著。
當然,制衡這種事情,從學院出來的官員們,那都是一套一套的。
安置這些人的工作已經轟轟烈烈地展開了。
游慶之沒有食言,說建房子,分土地,借貸大牲口、種子、農具這些,一一兌現到位。這一點,盧氏丁氏都沒有話說,因為這是有前例的,在吉首,官府也是這樣做的。
可是胡全,盧坤這些人,終究還是找上門了。
因為游慶之在安置這些人的時候,并不是按照姓盧的一個村子,姓胡的一個村子這樣來分的,而是完全打亂了來安排的。花垣五姓的所有人的姓名,被他寫上了一個個的條子,然后放在一個翁中開始抽簽,抽到誰就是誰。
五姓分成了四個村子,東南西北各有一個。相互之間,最遠了隔了七八十里地,最近的也有二三十里。
“諸位今天來找本縣,是為了何事呢?”游慶之心知肚明,卻又故做不知。不將你們分開,要是有個什么事兒,你們豈不是一呼百應,現在五姓聚在一起,接下來自己再摻些沙子,在管理上,那可就好辦多了。“是吏員們克扣了你們的糧食還是其它啥的,如果是這樣,本縣必將嚴懲不貸。”
“不是不是。諸多官差公正公平,老朽等都服氣得很。”下了山之后,盧氏依然是最大的那一族,不過胡氏因為這一次的事情,與盧氏卻是完全不對付了。另外三家之中尹氏與盧氏是兒女親家自然是跟著盧氏,但胡氏與霍氏也是姻親當然站在一處而剩下的鐘家,兩邊不靠又因為胡氏這一次肯定是立了大功,在官府這里更有臉面一些所以一下山便與胡氏霍氏結了盟。五家這么一分布,倒也是勢均力敵了。
“那是何事?”游慶之笑問道。
“是分村安置的事情!”盧坤看了一眼其他四位族長,在這件事情之上,大家還是達成了一致意見的。“我們還是希望一姓兒的還是分在一個村子里居住的好。大家也都習慣了。”
游慶之笑了笑,緩緩地道:“諸位,我查了查以前花垣的縣志,也問了問不少的老人,以前花垣諸家之中也就是說你們了,在五十年中一共發生了十二次大規模的械斗。有爭地的,有爭水的還有一些亂七八糟不知什么原因就打起來然后發展為兩族兩姓之間的大械斗的。這十二次械斗,光是有記載的死亡人數就超過了五百余人。平均算下來每一次的械斗要死上六十人,這都比得上一次小型的戰斗了。”
五大族長互看了一眼,都是有些赫然。
這些事情,他們當然是記得的。
但在他們看來,這也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或許在你們看來,這是一件小事。但在本縣看來,卻是一件大事,大得不得了的大事。”游慶之一攤手道:“大唐治下,如果發生了這樣的惡性,必然是要追究責任的,當然不是我來追究了,因為一旦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本縣縣令,第一時間就會被奪了官帽子,當不成這個官兒了。”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仍然習慣的是過去的皇權不下鄉,別說是皇權了,在丁太乙時代,丁氏的命令,都是只到他們這里為止。
看著他們的模樣,游慶之解釋道:“現在的大唐與過去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以后你們會慢慢明白的。所以呢,為了我的官帽子,也為了各位以后不被官府追究責任,弄個去坐牢的下場,我不得不未雨綢繆啊。把你們混雜分在一起,大家彼此之間都成了一伙兒,哈哈哈,遠親不如近鄰嗎?還打得起來嗎?”
眾人頓時無語。
“鋤頭一舉,一看對面,喲,這不是哥哥嗎?哎呀,原來是堂弟!”游慶之繪聲繪色的描述著未來的某個場景,“算了,咱們還是坐下來談談吧!”
眾人苦笑。游慶之的話讓他們無法反駁,那個當官的,不為自己的前程著想呢?人家擺明了說是為自己的官帽子著想,你還真不能與對方較真了,拍胸脯說以后不會發生械斗嗎?過去不光彩的歷史在這哪里擺著呢。
再說了,現在人家是拿捏著他們的,肯跟他們好言好語的說話,已經是給了臉了。要是真惹急了對方,人臉一取,狗臉一掛,那自己可就真要鬧個沒臉了。
而且看游慶之的意思,這就根本沒有與他們商量和妥協的意思。
“是我們思慮不周了。”盧坤嘆息了一聲道,也就只能這樣了。“縣尊,我還是想回鄉里去住,縣城里,實在是有些不習慣。”
“那可不成呢!”游慶之腦袋擺得像貨郎鼓:“盧寨主,現在吉首那邊,是搞得熱火朝天啊,眼見著就要發了。我們花垣可不能落后太多。你們幾家,可都是有實力而且有壓箱底兒的本事的。你們家是藥材炮制制成藥的,在湘西地界可是有名的,特別是你們自家制作的那個滋陽壯陽的什么丸子,絕對是個好東西。在城里,我已經給你找好了地界,你得馬上把你的藥坊開起來啊。而且,我還在外頭給你找來了專門替你賣藥的商人,用不了一年半載,你就發了。”
屋子里的人,頓時都哈哈大笑起來。盧家是制藥的,而且藥的效果的確不錯,但真正讓他們出名的,還真就是這一味滋陰壯陽的藥。只不過有些不好說出口罷了。
“要做大做強。”游慶之壓低了聲音:“你們是不知道現在的大唐有多富裕,那些人有錢的人,賺了那么錢,還不夜夜笙歌啊,這一來,豈不就虧虛了嗎?盧寨主,你以前做過的藥,我搜羅了一些,拿給外頭的人試用了,如今,人家可是找上門來了。你制多少,人家便愿意替你賣多少。如果愿意合作,那就更好,他們還愿意出大價錢呢!順便說一聲,這一家的后頭,可硬得很羅。”
盧坤頓時砰然心動。賺錢當然是很重要的,但游慶之最后一句話就更打動他了。想在一個亂世里混,得有強悍的武力,但如果想在一個太平世界里泥,朝中就得有人。能讓游慶之說后臺硬得很的,那只怕就是真的很硬。
“胡寨主,你家的麻油,那也是響當當的牌子啊!”
胡全笑道:“我家麻油是香,但可沒有滋陽壯陽的功效,外頭的人只怕看不起這些下里巴人的東西。”
“錯了!”游慶之連連搖頭:“你的麻油,配方與眾不同吧!也有人看上了,找上門了,甚至連銷路都給你準備好了。拿上來!”
一名隨從旋即送上了一個雕刻精致的木盒子送到了胡全的手中。
“這是啥?”胡全疑惑地打開了盒子。盒子里面,安靜地躺著一個晶瑩透剔的琉璃瓶子,瓶子上面還貼著一張紙,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花垣麻油四個字。
“知道這四個字是誰寫的嗎?”游慶之問道。“是石壯大將軍寫的。胡全,你還敢說你的麻油沒人看得起嗎?我告訴你,把你的麻油裝在這個瓶子里,沒有十兩銀子,咱們壓根兒就不賣。”
看著這個最多裝上七八兩的琉琉瓶子,胡全顯然有些呆滯了。
“我的理想是,咱們花垣麻油,以后要成為貢品。胡全,你在城里的作坊位置,我也已經給你置辦好了,怎么樣?”
胡全連連點頭,不管他的麻油生意做不做得成,但單是能與石壯大將軍拉上關系,即便是賠本兒他也要做。
接下來游慶之又一一點到了霍氏、尹氏、鐘氏,竟然是每一家,都給他們尋了一門與他們本身發家立業的看家本領相關的生意,在游慶之的嘴里,只要他們把廠坊開起來,那重新發家發業,就是轉眼之間的事情。
縣令把事情做到這個份上,讓他們實是在無話可說了。只能連連拱手,衷心感謝,渾然已經忘了早前來找游慶之本來的目的了。
“縣尊,解指揮使回來了!”一名小吏進來稟告道,游慶之大喜,回來的正是時候。
“諸位今日來得巧,解指揮使也回來的巧,哈哈,巧巧的媽媽生巧巧,走,我們出去迎一迎,本縣還有大禮送給你們。”
五家主事人跟著游慶之走出大堂,眾人一眼便看見跟在解慶身后得那七個人。
那是他們的兒子啊!
自從他們投降了官府之后,這幾個兒子,便只當是沒生了,但骨肉連心,說不痛,那是假的。但眼下,這幾個人雖然傷痕累累,但卻活生生地站在他們的面前。
立馬便是一片親人相逢的感人場面。
解慶揚聲道:“諸位,為了救他們幾個出來,我家縣尊,可是出了五萬斤糧食,一千斤鹽,從丁晟哪里把他們贖出來的。”
幾位當家人跟那個剛剛回來的,齊唰唰地跪在了游慶之的面前。
“多謝縣尊救命之恩,以后但有吩咐,我等哪怕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游慶之大笑著一一扶起他們:“以后在花垣,我們要精誠團結,互幫互助,一齊發家致富!”快眼看書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