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們少帥軍的南線主力,走馳道北上回援彭城?”項伯項大師滿臉的冷笑,還頗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我那位少帥賢侄不是百戰百勝所向披靡嗎?這次是遇到什么樣的麻煩了,竟然能想起我們這支遠在九江荒僻之地的小小偏師,還要我們北上去彭城增援他?”
知道項伯的欠揍脾氣,馮仲也不介意,只是如實說道:“暴秦軍隊進兵彭城,少帥怕他孤軍難支,擋不住暴秦軍隊,所以叫我們趕緊北上去增援他。”
“笑話!”項伯提高聲音,又冷笑道:“孤軍難支?他不是把兵權看得比誰都重,一直掌握著我們的主力精銳,還用擔心孤軍難支?彭城周邊的暴秦軍隊能有多少?他還用擔心孤軍難支?”
“大師錯怪少帥了,這次他真的是孤軍難支。”馮仲解釋道:“這次向彭城發起進攻的暴秦軍隊,光是前軍就有五萬多兵力,后面還有二十多萬暴秦軍隊的主力虎視耽耽,隨時可能尾隨他們的前軍進兵彭城,所以少帥他就算集結了我們所有能動用的軍隊,在兵力方面也照樣是處于下風?”
“光前軍就有五萬多?后面還有二十多萬主力?”
項伯的臉色有些發白了,趕緊問起中原地區怎么會冒出來這么多秦軍,馮仲也這才把章邯大軍兵出關外的消息告訴給了項伯,又介紹了張楚國已經被章邯攻滅的情況,項伯聽了臉色難免更是蒼白,馮仲卻突然說道:“大師,暴秦軍隊雖然勢大,但彭城畢竟是我們的根基所在,我們少帥軍主要文武的家眷都住在彭城城里,不能不救。末將的意思是,想請大師你和項猷兄弟率軍擔任先鋒,先領一軍急行回援彭城,末將自領主力隨后北上,不知你意下如何?”
聽到這話,項伯當然是差點沒撲上來把馮仲當場掐死,有心想跳起來發作,卻又沒臉張開嘴自己承認貪生怕死,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好在馮仲又說道:“當然,大師你如果身體不適,也可以不用勉強,末將記得,大師你前幾天曾經說過你外感風寒,末將忙于軍務,也一直沒時間關心你的病情,也不知道你好了些沒有?要不要留在九江養病?”
“咳,咳。”被馮仲提醒突然想起自己身上有病,項伯慌忙咳嗽了幾聲,點頭說道:“多謝馮將軍掛念,老夫確實身體有些不適,還一直都沒好,這次回援彭城,老夫恐怕也幫不了你了,得留下來休養一段時間。咳,咳。”
“那就這樣吧。”馮仲隨口說道:“末將帶著南線主力去回援彭城,大師你留在九江安心休養,九江這邊的軍隊和民政事務,大師你也不用擔心,末將會安排馮徽和蔣過二將代為統兵,再讓李元、湯升和余顥他們幾位署理民政,大師你只管安心養病,用不著為這些繁雜事務勞心費神。”
如果馮仲是直接安排其他的少帥軍文武接替自己掌管九江,不給項伯項大師掌權機會,那么不用說,項伯項大師的唾沫星子絕對能直接噴到馮仲臉上,但這會既然項大師已經自己承認有病,說出口了的話當然不能再咽回來,所以心里再是如何的暗恨,項伯也只能是滿面笑容的接受馮仲的安排,還得反過來感謝馮仲對自己的關心關懷,既不能隨軍北上時刻給馮仲礙眼添亂,又沒辦法在馮仲離開之后當上九江的土皇帝,郁悶到了極點,也憋屈到了極點。
不過還好,項伯項大師起碼用不著和馮仲一起北上送死,倘若彭城大戰以少帥軍的軍覆沒告終,項伯項大師也有的是時間逃到江東去投奔自己的親哥哥項梁,不用擔心葬身沙場,更不用擔心被秦軍生擒活捉,車裂分尸,所以想到這點,項大師的心里頓時就平衡了許多。
用計堵住了項伯的嘴,迅速安排好了留守九江的少帥軍文武之后,馮仲卻并沒有急著率軍北上增援彭城,原因倒也不是馮仲象項大師一樣的貪生怕死,不敢回去和項康一起面對秦軍的如潮攻勢——馮仲是有比較膽小的缺點,可是馮仲的老婆兒女都住在彭城,一直都是居家好男人的馮仲當然不會對她們坐視不理。
馮仲沒有急著出兵的原因是九江郡地廣人稀,此前派出去幾支軍隊還沒有來得及部趕回壽春集結侯命,同時馮仲最信任的韓姓親兵也指出道:“兵貴精不貴多,這句話是沒說錯,但我軍本來就精兵不多,如果再以少量精銳部隊北上回援彭城,既起不到任何作用,相反還會暴秦軍隊把我們各個擊破的更好機會。與其如此,倒不如把我們能動用的軍隊都帶到彭城去,如此一來,我們既有充足的兵力可用,又可以增加暴秦軍隊把我們各個擊破的難度,增加我們成功回援彭城的把握。”
早就已經習慣了對韓姓親兵言聽計從,馮仲這次依然還是從善如流,直到遠征歷陽的南線軍隊回師到了壽春,馮仲才率軍渡過淮河,統率著自己能夠動用的一萬六千軍隊北,走馳道迅速回師彭城。
雖有馳道可通,交通在這個時代最為方便,但吃虧在距離遙遠,還是帶著軍隊抵達了蘄縣時,馮仲才從項悍派人送來的加急文書中得知秦軍偏師姚昂所部已經向符離進發的消息,聽聞此訊,韓姓親兵也不猶豫,馬上就建議道:“將軍,我們應該加快速度北上,無論如何都要搶在暴秦軍隊渡過睢水之前抵達符離,掌握符離戰場的主動權,如若不然,如果讓秦軍軍隊搶在我們之前渡過睢水,主動權就會被暴秦軍隊掌握,我們這一場仗也就難打了。”
依然還是言聽計從,馮仲馬上就讓南線少帥軍加快了前進速度,急行軍直奔符離而來,也成功的比秦軍偏師提前一個多時辰趕到符離城下,迅速掌握了睢水渡口的控制權,粉碎了秦軍立即搶渡睢水的希望。
再接著,馮仲除了迅速派人入城,與負責守城的項悍交換軍情外,又派出斥候仔細探察周邊地形,同時和韓姓親兵一起親臨睢水渡口,親自勘探睢水的水文情況。結果也和韓姓親兵此前猜測的一樣,并非什么名江大河的睢水果然不是足夠寬深,又正處冬天這個枯水季節,睢水的流速更是平緩,只要是稍微合適一點的地形,都可以發起搶渡過河。而且秦軍如果愿意,甚至可以用木筏直接渡河。
已經在實戰中積累了許多軍事經驗的馮仲同樣看出了這個問題,也不由憂心忡忡的向韓姓親兵說道:“麻煩了,想不到睢水這邊在冬天水會這么小,我們就算守住了渡口,恐怕也沒有多少作用,暴秦軍隊隨便找一個合適點的地方,照樣可以直接搶渡。想靠睢水把暴秦軍隊堵在北岸,怕是沒有多少希望了。”
韓姓親兵不吭聲,半晌才突然問道:“將軍,我們去和項悍將軍交換軍情的使者回來了沒有?項悍將軍在此之前,有沒有把睢水南岸的渡船部收繳?”
“南岸的渡船?”馮仲被問得一楞,然后才說道:“應該不會吧,暴秦軍隊是從北而來,項悍兄弟就算收繳睢水船只,也應該只收繳北岸的民船,不會對南岸的船只下手。”
“確認一下,這點很重要。”韓姓親兵答道。
也是湊巧,沒過多少時間,去和項悍交換軍情的使者就回到了馮仲的面前,遞上項悍早就準備好的符離軍情匯總,馮仲接過匆匆翻看,見項悍在軍情匯總上說自己只收繳了睢水北岸的船只,忙又把這個情況告訴給韓姓親兵。韓姓親兵一聽大喜,說道:“太好了!這場仗我們好打了!將軍,請立刻下令,讓我們到符離城南去安扎營地,準備作戰。”
“符離城南?”馮仲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忙追問韓姓親兵是不是要自己在符離城南立營,見韓姓親兵點頭,馮仲不由更是傻眼,說道:“我們緊趕慢趕,好不容易比暴秦軍隊搶先一步趕到符離,怎么還要主動讓出渡口,把營地安扎到符離城南去?”
“當然是因為睢水處處可渡,我們就算守住了渡口也沒有多少作用。”韓姓親兵微笑說道:“所以不如大方點,干脆把最容易渡河的渡口讓給暴秦軍隊,讓他們就在渡口過河,這樣我們也好和他們正面決戰。”
馮仲聽了更是傻眼,忙又催問更深一步的原因,還威脅說韓姓親兵如果敢賣關子,自己就不采納他這個建議,韓姓親兵無奈,也只好把自己的計劃打算原原本本的告訴給了馮仲,道:“暴秦軍隊以偏師來攻符離,無論他們的隨軍糧草是多是少,都必然會爭取速戰速決,我們主動讓出睢水渡口,暴秦軍隊為了盡快決戰,肯定會直接在最容易渡河的渡口發起搶渡,還一定會以精銳首先過河,防范我們半渡而擊。暴秦軍隊只要這么做了,我們就……。”
聽完了韓姓親兵的詳細介紹,喜出望外的馮仲也不遲疑,馬上就命令已經拿下渡口控制權的軍隊放棄渡口,移師到符離南門外立營。結果少帥軍將士依令而行后,負責守衛符離城池的項悍也被嚇了一大跳,趕緊親自出城來和馮仲見面,質問馮仲為什么要主動放棄渡口,給秦軍輕松過河的機會?
馮仲當然是照葫蘆畫瓢,把韓姓親兵的謀劃說成了是自己的主意,把韓姓親兵制訂的戰術計劃附耳告訴給項悍,項悍聽了仔細琢磨后發現不但可行,成功的把握還十分之大,也頓時就是大喜過望,還忍不住拍著馮仲的肩膀說道:“馮大兄,有你的!兵不厭詐到了這個地步,我算是服了你了!咦,以前怎么沒看出來,你還有這個本事?”
“還不是一點一點的歷練出來的。”馮仲厚顏無恥的說道:“在實戰里面一邊打仗一邊學習兵法,慢慢學會了一些用計用兵的本事,只希望這次可以順利成功。”
聽到這話,站在馮仲身后的韓姓親兵當然是不屑撇嘴,可惜項悍卻并沒有察覺,相反還埋怨起了項康只讓自己守城,不讓自己象馮仲一樣的東征西戰,沒有機會象馮仲一樣的在實戰中學習和運用兵法,耽誤了自己成為當世名將的時間。
馮仲和項悍有說有笑的時候,姚昂也已經帶著秦軍偏師抵達了睢水北岸,探得馮仲率軍已經搶先一步趕到符離城下,姚昂的臉色當然是極為陰沉,然后再聽說馮仲主動了渡口立營到了符離城南時,姚昂又不由一楞,驚訝說道:“主動放棄渡口?馮仲逆賊就這么自信,覺得他有把握可以和我們正面交戰?”
雖然只是章平的副手,可姚昂的性格其實比章平更加謹慎,覺得馮仲主動放棄有利地形過于古怪,當然也沒敢冒險行事,除了讓軍隊小心建立營地外,又一邊派出細作到南岸去探察馮仲的軍情,一邊親自到睢水岸邊勘探水文和地形。然后很自然的,姚昂也很快就發現了馮仲主動放棄睢水渡口的一個原因——水流過緩,河面也明顯不夠寬,就算守住了渡口也沒用,秦軍如果愿意,可以隨時在其他的合適地點發起搶渡。
與此同時,通過精干細作的探察和收集到的軍情,姚昂又很快發現,馮仲從九江郡帶來的少帥軍人數雖然不少,可是武器裝備卻根本沒辦法和彭城的少帥軍主力相比,同時這個時代的九江郡地廣人稀,土地貧瘠(雨水的淋溶作用,直到長期耕種生成水稻土后才變成了現在的肥沃土地),絕無任何可能長期供養這么龐大的隊伍,所以姚昂可以斷定,馮仲所部絕對是七拼八湊起來的烏合之眾,戰斗力也絕對無法與真正的少帥軍主力相比。——事實上,也的確是如此。
心里大概有了底之后,姚昂除了命令秦軍將士立即著手趕造木筏和浮橋外,又召集軍中將領,一起商議如何渡河發起進攻,結果也和韓姓親兵意料的一樣,不敢長期脫離主力的秦軍眾將果然都主張速戰速決,紛紛建議就在最容易搶渡的符離西郊渡口直接渡河,與馮仲正面一戰。而姚昂心里雖然也是這么打算,卻還是說道:“直接就在渡口渡河進攻,是比較方便,但馮仲逆賊故意讓出渡口,擺明了就是想對我軍半渡而擊。遇到這樣的情況,我們先過河的軍隊壓力可就大了。”
“將軍放心,請讓末將率軍先行。”統領隴西精銳的部將姜汶大聲說道:“只要末將的軍隊過了睢水,馮仲和項悍這兩個逆賊就算傾巢來攻,末將也有把握守住陣地,堅持到我們的后軍盡數過河。”
對隴西精銳充滿信心,姚昂當然也知道姜汶絕對不是在吹牛,再加上章平那邊又一再命令姚昂一定要拿下符離,奪取城里的糧食軍需給主力補給,所以猶豫了再三之后,姚昂還是下定了決心,道:“好吧,就這么打,就在渡口直接發起搶渡,姜汶將軍率領本部人馬和兩千軍隊先過河,給我們搶搭浮橋爭取時間。”
依照姚昂的命令,急于決戰的秦軍在抵達符離的第二天,就準備了足夠的簡易浮橋,還有四道寬度足夠的浮橋,少帥軍這邊也通過各種蛛絲馬跡發現秦軍很有可能在第三天就發起搶渡,也趕緊做好了各種相應準備,耐心只是等待秦軍發起搶渡。
第三天的清晨,雪花紛飛,僅僅只是建立了簡易營地的秦軍偏師傾巢出動,攜帶著輜重車輛和木筏、浮橋直向渡口而來,消息報告到馮仲面前,馮仲不敢怠慢,趕緊匆匆率領一萬軍隊過來迎戰,但馮仲卻并沒有立陣在睢水岸邊,而是在距離渡口碼頭三里處排列戰陣,早早就擺出了要對秦軍半渡而擊的架勢。
當然,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不是王八蛋的馮仲當然也有派遣弓弩隊到岸邊列隊,抱著能撈多少是多少的態度,讓弓弩隊射殺木筏上的秦軍士卒,揀足便宜然后再動真格。
巳時正,秦軍戰鼓敲動間,秦軍正式開始渡河,但首先搶渡的卻并不是秦軍的隴西精銳,而是一千名基本上由驪山刑徒組成的普通秦軍,沖鋒登上木筏,奮力搖擼直沖南岸而來,少帥軍這邊則是亂箭齊發,拼著命的遠程武器削弱敵人,秦軍士卒中箭落水不斷,死傷頗多。但這一點卻并不足以完抵擋秦軍過河,前仆后繼的秦軍將士奮力搖擼劃槳,在付出了一定死傷代價后,終于還是先后沖過了目前正處枯水期的睢水河面,靠上睢水南岸。
才剛靠岸,木筏上的秦軍將士當然是馬上爭先恐后的跳上實地,吶喊著帶著滿肚子的火氣殺向少帥軍弓弩隊,只有短刀短劍防身的少帥軍弓弩隊不敢與敵,趕緊撒腿逃命,秦軍順利奪占渡口陣地,迅速布置防御,同時另一支普通秦軍也馬上發起渡河,靠著前軍掩護迅速沖過睢水,補強了南岸軍隊。
原本姚昂還以為馮仲會在這個時候發起進攻,以絕對兵力以多打少,增加自軍繼續渡河的難度,可是讓姚昂意外的是,明明都已經看到裝備精良的秦軍隴西精銳登筏過河了,馮仲那邊居然還是按兵不動,大模大樣的繼續坐視秦軍過河。姚昂明白馮仲的打算,不由冷笑道:“想一口吃掉我們更多的軍隊?想得倒是美,也不怕崩掉你的滿嘴牙齒。”
被姚昂料中,當武器裝備明顯與眾不同的隴西精銳數登上了睢水南岸后,少帥軍陣中果然響了進兵鼓聲,萬余少帥軍大步前進,隊列整齊的緩緩逼向秦軍陣地,正式開始半渡而擊的無恥行動。不過對馮仲來說很可惜,看到這樣的情況,對隴西精銳充滿了信心的秦軍將士不但半點都不慌亂,相反還紛紛面露冷笑,姚昂更是獰笑出聲,道:“馮仲逆賊,別高興得太早,你馬上就會明白,我們大秦的隴西精銳,和你的烏合之眾有多大的差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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