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項康分析的一樣,得知濮陽被少帥軍迅速攻破后,秦軍的白馬守軍雖在第一時間發出告警,卻僅僅只是派人聯系棘原的秦軍主力和駐守敖倉的秦軍司馬盡所部,并沒有通知秦軍的機動部隊董堪所部——想通知也做不到,不知道董堪軍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位置,所以從廣武北岸撤回濮陽的董堪軍都已經快要抵達白馬津了,都不知道濮陽其實已經被少帥軍拿下,同時少帥軍主力也已經移師黃河北岸,以逸待勞等他回來送死。
不過被章邯委以了機動重任的董堪也不是什么粗心大意的人,再是如何的著急回援濮陽,也沒忘了派遣斥候在前面開道,盡可能的提前掌握前方情況,沒有傻乎乎的只知道往前沖,結果這點也給秦軍爭取到了一定的預警時間,項康才剛帶著少帥軍主力離開渡口碼頭西進不久,秦軍斥候就很快把情況報告到了董堪的面前,給了秦軍提前應變的時間。
得知前方突然出現了少帥軍主力,董堪當然是大吃一驚,除了下意識的立即命令軍隊停止前進外,又趕緊詢問少帥軍主力目前的位置和大概兵力,秦軍斥候則如實回答,說少帥軍主力距離秦軍已經只有十來里路,兵力是兩萬多人。董堪聽了眉頭更皺,然后立即抬頭去看天色情況,又隨口問道:“現在什么時候了?”
“申時初刻剛過。”旁邊的部將咎德立即答道。
“距離天黑最快也還有一個時辰。”董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說道:“傳令全軍,即刻結成戰陣,抓緊時間喝水吃干糧,準備作戰。分派人手,砍伐樹木趕造火把,以便夜間使用。”
“董將軍,為什么還要結陣?”咎德趕緊問道:“敵眾我寡,我軍又行軍疲憊,應該抓緊張時間撤退啊?”
“就是因為我們的將士疲憊,所以才不能撤。”董堪說道:“我們一路急行而來,如果不做休息立即撤退,肯定會很快就被以逸待勞的賊軍主力追上,到時候我們想不吃敗仗都難。只有即刻結陣,讓我們的將士抓緊時間休息片刻,再以我們拿手的陣戰迎敵,力戰逼退項康賊軍,然后才能借著夜色掩護迅速撤退,擺脫賊軍的追擊。”
咎德等秦軍將領醒悟,忙一起抱拳唱諾,并迅速傳令全軍,讓急行疲憊的秦軍將士抓緊時間喝水吃飯和暫時休息,以便迎戰即將到來的少帥軍主力,同時分派人手砍伐附近的樹木,準備夜間行軍用的火把。
申時三刻快到的時候,項康親自率領的少帥軍主力急行趕到現場,見秦軍竟然沒有倉促退走,相反還結成了拿手的步騎混合方陣準備和自己開干,項康不由也有一些吃驚,道:“董堪這個賊將很能當機立斷啊,發現我們逼近不但沒逃,相反還結成了戰陣準備迎戰,擺明了是想揚長避短,用他們拿手的陣戰暫時殺退我們,然后再借著夜色掩護撤退嘛。”
知道項康不喜歡陣戰,旁邊的陳平忙建議道:“右將軍,不能讓暴秦軍隊如愿,我們應該別急著進攻,等暴秦軍隊不得不撤的時候再動手,避開他們的拿手陣戰。”
項康一度有些動搖,可是遠遠看到秦軍正在運送剛砍來的樹木返回陣地時,項康馬上改了主意,說道:“不能錯過機會,如果不抓緊時間發起進攻,在天色全黑前擊潰暴秦兵陣,給了他們時間準備夜戰,我們再想殲滅這支暴秦軍隊只會更難。”
言罷,出了名不喜歡打陣戰的項康立即發布命令,讓少帥軍主力即刻結成方陣準備作戰,結果命令發出后,熟知項康秉性的少帥軍眾將當然是無不稀奇,紛紛驚訝說道:“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我們右將軍打仗居然不耍花樣了,要堂堂正正的和暴秦軍隊拼一把了?”
驚訝歸驚訝,戰機寶貴,其實從來沒有疏忽過陣戰訓練的少帥軍主力還是迅速結起了戰陣,還是結成了對主將指揮能力要求很高的方形陣,然后項康也沒遲疑,方陣才剛列定,項康就讓親兵打出旗號,命令少帥軍從前隊出兵兩千,直接敲打秦軍戰陣的正面,又命令鐘離昧從右翼出兵,率軍三千沖擊秦軍的戰陣左翼。
“右將軍,恕學生直言,你是不是有些操切了?”陳平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學生雖然也不是很懂陣戰,卻也知道陣戰時應該先派小股軍隊反復試探,尋找敵人的戰陣弱點所在,然后再避強擊弱,猛攻敵人的弱點所在。現在你不做任何試探,直接發起進攻,還重點猛攻暴秦軍隊的左翼,倘若暴秦軍隊的精兵恰好是在左翼,我們這么打恐怕要吃虧。”
“馬上就要酉時了,深秋白天又短,我們沒有時間試探了。”項康回答得很直接,又說道:“如果敵人的精銳是在左翼也沒關系,我們猛攻他們的左翼,還正好可以直接殺傷他們的精銳力量,有利于我們接下來的戰斗。”
見項康回答得直信,又見項康麾下最得力的大將周叔也沒站出來反對,不擅軍事的陳平也只好閉上嘴巴,任由項康去瞎搞亂搞。而對面的董堪看到項康的布置安排,則是冷笑了一聲,道:“不做任何試探,一上來就動用這么多軍隊發起進攻,都說項康小兒不會打陣戰,看來這話還真沒說錯。”
這也算是項康自起兵以來第一次堂堂正正的與敵人正面對決,結果也還算讓項康滿意,雖說從正面進擊的少帥軍很快就被秦軍的強弩射得死傷不小,卻還是咬牙沖到了近處,爭取到了與秦軍近身作戰的機會。同時從右翼出擊的鐘離昧軍也行動堅決,在付出了一定死傷后,同樣沖到了秦軍的左翼近處,兇狠的揮舞著武器與秦軍近身廝殺,雖沒能憾動秦軍陣腳,卻也成功的纏住了秦軍左翼。
項康確實表現得十分焦急,近身戰展開才十來分鐘,項康竟然又命令龍且率領三千軍隊出擊,協助鐘離昧加強針對秦軍左翼的攻勢,結果陳平見了當然是瞠目結舌,不明白項康為什么會如此重視秦軍左翼,躲在秦軍陣后的董堪卻是眉毛一揚,隱約發現了項康的意圖,暗道:“不會吧?不是說項康小兒不擅長陣戰嗎?”
董堪所部的秦軍不過萬余人馬,除去右翼和正面中軍,能夠布置在左翼的不過五支五百人隊,兩千五百軍隊要想抗擊六千少帥軍自然壓力十分巨大,而更糟糕的是,龍且率領的少帥軍后軍還不是直接加入正面戰場,而是迂回到了秦軍左翼的北面,向秦軍左翼的側面發起進攻,與鐘離昧聯手從兩個方向猛攻秦軍左翼,秦軍左翼的壓力自然更是倍增,激戰不過片刻,秦軍的左翼就倍感吃力,不得不向中軍求援。
被逼得沒有辦法,董堪只能是匆匆從中軍陣中抽調一千軍隊增援左翼,然而讓董翳傻眼的是,項康又派酈商率領三千軍隊投入秦軍的左翼戰場,遠遠迂回到秦軍左翼的背后,從后方猛沖秦軍左翼的背后,十分瘋狂的用九千軍隊三面夾擊秦軍左翼的三千多軍隊。
仗打到這個地步,項康的意圖也已經十分明顯,就是仗著自己的兵力數量優勢,利用秦軍左翼地形比較開闊的弱點,以多打少猛攻秦軍的左翼。而這辦法笨歸笨,卻偏偏讓秦軍方面無法破解,逼得董堪只能是乖乖的繼續向左翼補充兵力,同時祈求神靈保佑,讓自己的左翼頂住項康的三板斧,堅持到轉機出現。
祈禱注定無用,在項康指揮下猛攻秦軍左翼的鐘離昧和龍且等將本來就是這個時代的一流猛將,見項康一再增兵左翼戰場,也明白項康是對自己寄以了厚望,所以也不用項康派人催促督戰,鐘離昧和龍且就已經雙雙沖到了第一線,親自帶著少帥軍將士奮勇作戰,把左翼的秦軍陣腳沖得接連搖動,也逼得左翼的秦軍只能是逐漸變陣為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圓陣,全面轉入守勢。
這時候,太陽已經在逐漸落山,天色轉眼就要入黑,但少帥軍的攻勢依然還是如潮水一般的洶涌不息,刀劍矛戟瘋狂往秦軍將士身上招呼,秦軍將士雖然也有奮力抵抗,無奈兵力懸殊太大,外圍的幾個圓陣還是很快被少帥軍攻破,沒有了同伴掩護的士卒紛紛被殺,還有許多人被迫逃向右面的中軍陣中尋求救助,但少帥軍的攻勢卻依然沒有放緩,上上下下紅著眼睛只是猛沖猛殺,并逐漸從側面向秦軍的中軍陣地施加壓力。
“無恥狗賊,只會倚多勝少!如果本將軍的兵力與你一樣,這一仗你別想有任何機會!”
董堪再是如何不甘心的吼叫,也還是沒能挽救自己左翼崩潰的厄運,天色即將全黑的時候,招架不住少帥軍的瘋狂進攻,秦軍左翼的圓陣接連潰散,士卒大量逃入中軍陣地躲避,左翼的三支少帥軍乘機各以旗幟為指引,直接向秦軍的中軍陣地側面發起猛攻。兵力雄厚的項康乘機催動鄭布軍上前,打著火把猛攻秦軍的中軍陣地。
依然還是慘烈無比,不多的火把光芒照耀中,少帥軍將士前仆后繼,喊叫著向秦軍的中軍陣地發起一浪高過一浪的沖擊,而秦軍的中軍因為之前被迫兩次分兵增援左翼的緣故,兵力已經遭到削弱,再加上被敗兵影響到了隊列,廝殺起來難免更加吃力,雖沒有露出敗象,卻也陣腳逐漸松動,被迫全面轉入守勢。
見情況不妙,董堪只能是當機立斷,動用了自己的右翼軍隊增援中軍,從側面沖擊少帥軍正面進攻的鄭布側翼,妄圖暫時逼退鄭布以便撤退,而項康等的也就是這個機會,秦軍右翼才剛動手,少帥軍的左翼軍隊立即傾巢出動,氣勢洶洶的沖擊秦軍的右翼之兵,把秦軍拉入全面混戰。
全面混戰的局勢依然對秦軍萬分不利,少帥軍本來就擅長打混戰,這會又占據上風士氣高昂,兵力也處于絕對優勢,廝殺間難免更是得心應手,直將主要由驪山刑徒組建的秦軍殺得是心驚膽戰,慘叫連連,被迫全面轉入守勢。
全面轉入了守勢后,秦軍雖然一時半會還支撐得住,但董堪心里卻十分明白,知道除非是奇跡出現,否則自軍這一戰已經必敗無疑,手中兵力依然十分充足的項康只需要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等前線少帥軍把秦軍耗得精疲力盡,然后再從容投入預備隊,秦軍就肯定只剩下了被肆意屠殺的下場。所以董堪也沒有多余選擇,先是接受了親兵的好意,立即換上了士卒衣服,然后就匆匆敲響了收兵金鉦,帶著秦軍撒腿逃命,撤向朝歌盡可能保全軍隊。
董堪依然還是低估了項康的指揮能力,秦軍才剛開始撤退,在項康的指揮下,蓄勢已久的少帥軍騎兵立即就在灌嬰和楊喜二將率領下出擊,繞過戰場直接追擊董堪的旗幟,同時倉促撤退的秦軍也一片大亂,轉眼間就被前線的少帥軍沖得四分五裂,逃得漫山遍野都是,少帥軍各部乘勝追擊,還有無數的士卒直接脫掉了鎧甲赤膊追殺,將秦軍敗兵殺得丟盔卸甲,潰不成軍。
勝局已定,還是到了這個時候,一直在旁邊提心吊膽的陳平才長松了一口氣,還忍不住向項康笑道:“右將軍,人人都說你不擅長陣戰,只喜歡打野戰和出奇制勝,現在看來這話應該不對,你對陣戰也好象不是那么不拿手啊?”
“想聽真話還是假話?”項康反問,然后又馬上說道:“假話是這次我沒有機會出奇制勝,只能是正面硬拼,所以不得不打這一場陣戰。”
“至于真話嘛。”項康微微一笑,說道:“其實我也不是真的害怕陣戰,是我以前真的沒機會打陣戰,以前我每次作戰,要不就是兵力一直處于劣勢,打陣戰兇多吉少,不得不靠用計取勝,要不就是我的兵力處于絕對優勢,敵人不敢和我正面決戰,象這種兵力相差不大的決戰機會,我還是第一次遇到,也是第一次有機會打一場堂堂正正的陣戰。”
項康這話有些在吹牛,如果不是在彭城得到了項梁的親自教導,極大的彌補了項康不擅陣戰的弱點,或許項康今天還是不敢和秦軍正面對決。不過是不是吹牛顯然已經不要緊了,靠著兵力優勢用陣戰擊潰了秦軍機動部隊后,少帥軍在追擊中輕松斬殺了數量超過四千的秦軍士卒,俘虜超過千人,還逼得董堪拋棄旗幟輕騎逃命,一舉重創了章邯留在后方的機動部隊,取得大勝。
北岸戰事結束后,項康又帶著少帥軍主力立即在白馬南渡黃河,重新回到南岸戰場。而在此期間,秦軍蘇駔所部雖然乘著少帥軍主力暫時離開濮陽的機會,在兩天時間里向濮陽發起了三次大規模進攻,卻始終是拿濮陽堅城毫無辦法,相反還在攻堅戰中損失相當不小,所以才剛探得少帥軍主力掉頭返回濮陽,蘇駔只能是立即停止攻城,著手準備撤回棘原。
和董堪低估了項康的陣戰能力一樣,蘇駔也低估了項康的未雨綢繆,少帥軍主力還在渡河期間,之前負責監視白馬秦軍的少帥軍朱雞石所部就立即東進,氣勢洶洶殺來濮陽阻撓蘇駔撤軍,并且成功在蘇駔率軍撤退前抵達了濮陽,咬住了蘇駔的尾巴,蘇駔硬著頭皮強行撤退時,除了朱雞石果斷發起追擊外,晁直也帶著濮陽城里的三千守軍加入追擊戰,和朱雞石聯手拖住了秦軍的撤退速度,給少帥軍主力追上蘇駔爭取到了寶貴時間。
再接著,在濮陽東面的頓丘附近,輕裝趕來的少帥軍主力再次與秦軍展開交戰,項康親自披掛上陣,率領少帥軍將士與秦軍蘇駔再次展開陣戰,并靠著少帥軍將士的奮勇作戰,再一次在陣戰擊敗秦軍,將蘇駔殺得大敗,成功完成了將秦軍援軍各個擊破的既定戰術計劃,徹底切斷了秦軍的黃河漕運,讓秦軍主力陷入了缺糧危機。
喜訊一直不斷,先是白馬的秦軍守兵看到兩支援軍都被少帥軍擊敗,為了活命主動開城投降,向少帥軍獻出了白馬城和白馬渡口的控制權,然后項羽也主動派人送來消息,介紹了秦軍主力被迫放棄巨鹿戰場南撤和楚軍主力在漳河大勝的情況。項康聞報大喜,趕緊找來周叔等人一起商量如何更進一步配合主力作戰。
打了戰術運用的時候,依然還是周叔大展所長,才剛了解了巨鹿戰場的大概情況,周叔便向項康提出建議道:“右將軍,我們應該盡快聯絡前將軍,請他派遣一路反秦義師奔襲蕩陰,切斷暴秦主力從棘原直接撤往朝歌的道路。”
“此舉若是得手,那我們就可以盡握北岸主動,倘若暴秦主力不走蕩陰西撤,我們就在白馬津就地攔截暴秦主力,配合我們的主力前后夾擊暴秦主力。如果暴秦主力不敢走白馬津西撤,我們也可以從白馬津直接北上蕩陰增援友軍,和我們奔襲蕩陰的友軍聯手阻攔暴秦軍隊西進。總之不管暴秦主力如何選擇,我們都有希望徹底切斷暴秦主力的退路,與我們的主力聯手重創乃至殲滅暴秦主力。”
項康不吭聲,原因倒也不是周叔的策略行不通,而是項康擔心如果真的在邯鄲郡境內殲滅了秦軍主力,自己就將失去乘虛進兵關中的機會,把直搗關中的機會讓給了自己的霸王堂哥。
還好,項康的良心畢竟還沒被狗吃光,考慮到眼下必須以滅秦為重,還有如果給了章邯翻盤的機會,自己那位有勇無謀的霸王堂哥又有什么閃失,自己就算從南陽武關殺進了關中,也有可能被及時回師的秦軍主力在關中包了餃子,項康思來想去,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周叔的建議。
書信還快寫好,可靠的信使也很快就派了出去,然而在信使告辭離去之后,陳平卻小心翼翼的向項康提醒道:“右將軍,周叔將軍建議前將軍分兵奔襲蕩陰,戰術上雖然十分正確,但學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前將軍恐怕未必會聽從。”
“為什么不會聽從?”項康一楞,然后立即醒悟過來,輕描淡寫的說道:“不管阿哥他聽不聽,反正我已經盡到我的努力了,如果他不想接受我的好意,我也沒辦法。叔父如果在天有靈,也只會怪他,不會責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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