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正在匯聚,月光、星光以及江月白召集來的光,安德魯念出了血族之間流傳的古老咒語。
譯:我等終將死去
譯:此時此地亦或彼時彼方
譯:我等終將死去
譯:重如泰山同時輕若鴻毛
譯:我等終將死去
譯:此生即已如朝花絢爛
譯:終焉更應似煙火璀璨
譯:我等
譯:終將死去
安德烈并未流淚,就連他攥緊戰鐮的右手也緩緩松開,此時的他已經明白,他的弟弟安德魯從來沒有想過在這場戰斗中升華、超脫。
死亡……
血族從未恐懼過死亡,這被人類所恐懼的終焉,在血族的理念中不過是必將到達的彼岸。
這并不是解脫的彼岸、逃避的彼岸,而是向命運反抗之后必將到達的彼岸。
命運對于每一個種族來說,在其內部并沒有公不公平的說法,只有對于不同的種族來說,命運才會體現出格外的不公。
血族的命運相對于人類而言就顯得極度不公,就連渴望長生的皇帝都不會去渴望血族的長生,畢竟財寶、美人、權勢、美食,這些一樣都無法去享受的長生對于人類來說太過于無趣。
比如說活了一千多年的安德魯,他的前半生在他自己看來就如同黑白默片一樣無趣,他后半生這數十年因為闖入了某個嬌小的身影才在黑白默片中看到了彩色的角色。
只有這最后的歲月,安德魯的生活才如同加上了濾鏡和特效一般的甜蜜愛情片,美的令人陶醉于其中。
不過這樣的美麗是建立在一個必然悲劇的結局之上,不……這樣的結局在人類的價值觀中才算是悲劇。
“砰!!!”
經過漫長的融合,這個廢墟下的神族終于融合成了一體,而它的能級也正如安德烈猜測的一般到達了九階。
但是安德魯不會畏懼,此時的他正在獻祭自己的全部。
生命、靈力、血肉、靈魂,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被安德魯獻祭、燃燒,從而獲得力量。
當然這并不是獻祭給所謂的神明,而是獻祭給血族之中一代代戰死的先祖、英靈。
華夏神州從來不是一個信仰神明的國度,真正的漢人信仰自己的先祖,信仰那些“暴霜露、斬荊棘”的先驅者。
而血族這樣一個誕生于華夏神州大地五千年之前的種族,自然而然的傳承著如此的信仰。
每一代血族在戰死之前念出這段咒語,將一切的一切獻祭,從先祖那里獲取足以贏得勝利的力量,同樣的安德魯也將自己融入于先祖之靈當中,等待著后來者的召喚。
既然要落幕,那么這樣的終焉才最為絢爛吧!
此時此刻,安德魯已經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他的身后有著五千年來數以萬計戰死的血族先輩。
他的身體已經開始變得虛幻而縹緲,不斷地有碎屑從他的身上飄飛、泯滅,整個人就如同被風化侵蝕的陶俑,正在不斷的被消磨。
“錚!”
如同利刃出鞘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廢墟之上,而在眾人眼中,安德魯緊握的重鐮也不過劃出了一個碩大的弧線。
“咔嚓……”
緊接著,重鐮寸寸龜裂,緩緩的散成飛灰泯滅。
而那個九階的神族,連一句悲鳴都沒能發出就失去了所有的生機,即便是軀體毫無傷口,但是內里所有的生命和靈魂都早已消散。
這便是血族最為強大的攻擊,將自身獻祭換來的對于這不公命運最有力反擊。
這一擊根本不是安德魯一個人所使用出來的,而是所有的血族先烈在戰死之前的意志集合,當這樣的攻擊出現,即便有自稱神明的生物出現,即便是命運之神親自降臨。
它們也都會飲恨于這渺小種族的強大反擊之下。
“咚……”
“哄……”
十多米高的巨大血族倒下,這場戰斗也真正的就此結束了。
但是新郎依舊背對著眾人,沒有人知道他此時是否流淚,沒有人知道他此時的嘴角是否掛著笑容。
而此時,穿著嫁衣的新娘緩步向前走去,不徐不疾的來到安德魯的身后。
“抱歉啊,我無法在今后帶著你和孩子去海邊看夕陽去山巔看朝陽了。”安德魯平淡的說道。
安嫂點點頭,柔聲的回應:“嗯”
“抱歉啊,我無法在今后和孩子講述我們之間的愛情故事了,雖然不多但這卻是我此生最珍貴的回憶了。”安德魯有點惋惜的感嘆道。
“嗯,沒關系哦。”
“其實我一直在說謊哦,就算沒有那條咬你的毒蛇,我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吧,或許這一次我還真的是要贊美那名為命運的神明才行。”
“果然命運有時候還是公平的嘛,或許我那之前的一千余年都是為了遇見你而做的準備吧,雖然單調、乏味,但是在遇見你之后,這一切都顯得如此值得。”
安德魯的聲音中已經帶著稍許哽咽,他的話語并不響亮并不柔情,甚至還帶著些許的沙啞與疲倦,他講述著自己的過往,憧憬著與自己妻子、孩子的未來。
“其實我并沒有真的死去,我不過是和先祖們一樣消散于這片天地,然后繼續護佑著我們的親人、后輩。”
“當然這其中最重要的是你,你要相信……
那黃昏時分拂過你身邊的晚風是我的思念
那清晨時分透過薄紗照點在你面龐的是我的親吻
那淅淅瀝瀝灑下,沾濕你肩頭的小雨是我的陪伴
那艷陽下飄來的云朵是我為你撐起的舒適
那夏日里周而復始的蟬鳴是我對你悱惻的愛意
那冬日里飄落的雪花是我為你準備的生日禮物”
于此同時,正在關注著這對夫妻的某對情侶也將雙手緊緊地牽在了一起。
“我不會允許呦。”俞磊用只有自己與趙靈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我不會允許你也像那個大叔那樣,消失、消逝。”
“沒必要執著這些哦,即便我消失了……”趙靈有些感動于俞磊有些幼稚的發言,但是她勸慰的話語卻被俞磊有些粗暴的打斷了。
“我說了啊,我不會允許的,神明又怎么樣,命運又怎么樣。”俞磊的話語依舊輕柔,但是他和趙靈逐漸扣緊的十指卻表達著這輕柔話語的不可置疑。“你不需要向命運復仇,也不用對這流逝的時間趕到遺憾。
這一切的一切我都會解決的啊,你是我所眷戀的此時此刻,而我未來的每時每刻自然要有你的陪伴。
我會做到的,不只是以俞磊的名字,更是以公孫軒轅的諾言。”
“嗯。”趙靈輕輕的呢喃一聲,側頭靠在俞磊的肩膀上,任由眼眶中的淚水從眼角滑落,沾濕心上人的衣衫。
“最后一刻,不轉過來嗎?你哭起來的樣子,我還沒有見過哦。”
安德魯緩緩的轉身,他的身影已經消散許多,不再凝實,仿佛一觸即碎的泡沫。
“要遵守你的諾言哦,晨風與初雪,小雨蟬鳴與黃昏日暮,海的遼闊與山的巍峨,你都要陪我去看哦。
不只是我,還有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女兒與兒子,我們的孩子,孩子們的孩子。
他們牙牙學語的時候還需要你這個父親與祖父教導哦,他們夜晚哭鬧的時候還需要你來替換尿布哦,他們蹣跚學步的時候你還要用你厚實的雙手來牽著他們稚嫩的小手哦。
你都答應了哦”
“嗯……”
“要記住我的名字哦,我叫……詝琳”
安德魯還從未知曉自己妻子的名字,但當他的妻子剛剛念出自己的名字,她那冰冷的雙唇就已經帶著炙熱的愛意吻了上來。
“詝琳”安德魯在心理默念這個名字,即便此刻的他即將消散,也要將這個名字刻在自己的靈魂之中。
不過安德魯自己并無法看見,他那已經消散于虛空之中的靈魂、生命,都在這一吻之中逐漸回歸他的本體,他那原本虛幻到將要消失的身體也都變得凝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