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明鎮內,那是仙家之居所;石明鎮外,那是煙火之紅塵。
一座小鎮,隔斷仙凡兩界,謂之仙天之下,人間之上。
峨眉山落,帶起滾滾煙云,大日當空,灑落道道金輝。
山頂之上,李辟塵踏天而至,身后姬紫云、踏紅塵跟隨。
神通顯化,那手有天巧。
取了白石,煮爛成泥;斬了仙木,火烤成炭。
拔了靈山,砸出隕鐵;斷了江河,引入天山。
一番折騰,再抬頭,只見一座小觀已成,外部模樣不美,若是遠遠看去,倒像是個泥巴筑的土丘陵,只是模樣奇怪了些許罷了。
李辟塵搖搖頭,苦笑兩聲,這隔行如隔山,自己動手,造化道觀,卻不曾想是這般可笑模樣,這還不如推倒了去,重立個草廬。
正此時,冥冥之中一道氣數顯化,那道觀之上冒出一道青煙,搖搖晃晃,落入人間之中隱匿不見。李辟塵看了看,不由得笑起來:“原來如此,這還有說道!”
“仙山成就,仙觀初立,居然生出氣息,落入人間之中。這是嫌棄我手藝太差,故此要找個厲害的匠人么?”
“也罷也罷,既然我將化人仙,于此山修行,這一次也正是紅塵之中走一遭來,這也正對人仙二字了。”
“紫云,牽我馬來。”
小姑娘把馬兒牽來,踏紅塵昂首嘶鳴,李辟塵笑起,轉頭,對姬紫云道:“我要下山去,尋個泥瓦匠人,你且在山中修行,這道觀雖爛,但好歹也可遮風擋雨,且等我四十九日。我給你留個黃巾力士,若是要吃食,便朝他討去。”
李辟塵掏出一張符篆,正是黃巾力士符,此時落入姬紫云手中,后者抬頭,用雙眸盯著李辟塵,奇怪道:“為何不去請師叔、師伯、長老他們幫忙呢?”
“還得去凡間尋什么泥瓦匠,豈非本末倒置?”
李辟塵哈哈笑起:“紫云,我問你,何為人仙?”
“人仙么,自然是人中稱仙,脫去凡胎,化作仙軀。”
姬紫云不假思索,李辟塵點點頭,又搖搖頭。
“師父是說我錯了?”
“錯了,也對了。”
李辟塵開口:“我私以為,人仙二字,除去人中稱仙之意,還當有另一層說道。”
“人仙人仙,若要化作人仙,不去人間行走,如何稱仙?”
李辟塵話似反問,言罷,騎上踏紅塵,晃晃悠悠下了山去,姬紫云愣了愣,覺得李辟塵說的有道理,然此時她想了想,突得道:“師父,你讓我修行,我修什么......”
話語未落,那黃巾力士符忽然迎風而長,只見一尊魁梧力士顯化出來,手捧一卷經文,上面寫著一些大字,正是太華山弟子皆要修行的法訣《一元靜始心經》。
李辟塵的聲音搖搖傳來,在天空中回蕩。
“若要修行,先要修心,心不正者,行亦不行。”
石明鎮外,紅塵之中。
李辟塵隱去白袍,化個尋常游方道士,那踏紅塵也隱去奇氣,只作一頭尋常駿馬,但便是這樣,那馬兒之神俊也贏得諸多百姓頻頻側目,不時還有人上前來詢問,言語之間盡是有要買下踏紅塵的意思。
李辟塵對于這種人,皆是笑著拒絕,此番人間來去,尋那泥瓦匠上山,也是隨緣而找。
至于石明鎮,李辟塵知曉,自己第五心境破境之機就在其中,然時間未至,故此不去,萬一生出事端,氣運陡轉,那便有的玩了。
且石明鎮乃是人間之上,仙天之下,不入紅塵之中,故此于此行不合。
紅塵濁世,熙熙攘攘,人來人去,皆為利往。
李辟塵牽著駿馬,在鬧世之中穿行,此世喧囂,煙火紛擾。
“小牛鼻子,這馬怎么賣的!”
有個綁頭巾的漢子對著李辟塵詢問,眼睛盯著踏紅塵不眨一下,李辟塵笑回:“不賣不賣,這馬兒是我腳力,賣了我可不得跋山涉水了。”
“這馬氣象不凡,我給你十兩銀子,賣不賣?”
這漢子嘴一撇就開口,李辟塵一聽這話,頓時搖頭失笑,甚么十兩銀子,擺明了是想要白拿,踏紅塵有龍馬血脈,便是現在化作尋常凡馬模樣,那也是千金難買,十兩銀子,怕是狗都買不到。
“若是消遣小道,還請閣下離去。”
李辟塵擺擺手,那大漢面色一冷,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行行停停,李辟塵四處詢問泥瓦匠之事。
“敢問老丈,何處有手藝上好的泥瓦匠?”
李辟塵駐足在一位老人身前,這老者賣的糕點,推著木車,此時聽李辟塵開口,見他模樣,便拱拱手:“不知小道長是何處仙山福地之人?”
李辟塵笑著回應:“游方散人,因尋了個寶地,希冀筑觀,卻不料自己手藝欠佳,故此特來尋位泥瓦師傅,隨我同去修觀。”
老者詢問:“不知小道長看中了哪塊地?”
李辟塵手指朝西一點:“順此方位,行一千六百二十五里,可見一座大山,貧道所尋之觀正在那處。”
“一千六百里!”
這老頭面色頓時一變,對李辟塵道:“那一千六百里外盡是江河猛獸,再朝那邊去,便是傳說中的仙山福地,非凡人所能靠近。再言了,這一千里地,來回得有多少時日,便是尋到了泥瓦匠,也不會跟你去的。”
“那賺的銀子還不夠買自己的性命,小道長真是愛說笑。”
老人搖搖頭,說完便走,看的李辟塵一愣,不由得大搖其頭。
行兩步,李辟塵便問上一句,那些個莊稼漢子,賣糕棗的小販俱都搖頭,也有的為李辟塵指點迷津,言明此地手藝最好的泥瓦匠在何處,但大多數聽完李辟塵所說之地,皆是搖頭。
“道士,你是不是要尋個泥瓦匠人?”
有孩童聲音響起,一連四個,俱都是乞兒模樣,李辟塵點點頭:“是,幾位小爺可知道這地手藝最好的匠人所居何處?”
“跟我們來吧!”
那領頭的孩子咋咋呼呼,領著李辟塵便走,后者笑笑,牽著馬兒跟上,七拐八拐,來到個胡同里,又七拐八拐,卻是到了個荒僻的大院。
李辟塵走進去,剛踏一步,便有十幾個潑皮無賴圍上來,盯著李辟塵,面色不善。抬眼看,那最邊上,有個綁頭巾的漢子,不是那十兩銀子就要買馬的潑皮,還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