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辟塵走了過去,此時行過鏡湖,出乎意料的,湖水之中沒有映照出李辟塵的影子,就像什么也不存在一般。
李辟塵走過去,飄飄忽忽,沒有蕩起一絲波瀾,沒有帶起半點輕風。
就像是許多神話異志之中描述的游魂一樣。
這是心中的世界,與仙人不同,魔人的心中雖然也有云霧,但那湖水卻不堪入目,臟污極濁,這是因為心中的負面情緒積攢過多,故此變成這般模樣。
李辟塵看著這尊石人,這石人面目猙獰無比,就像是幽冥海中被艄公鎮壓的惡鬼,那容貌穿著都是紫袍人魔的樣子。
“這尊石人是紫袍人的本我?”
李辟塵這般開口,聲音如在虛幻中響徹,而這尊石人并沒有什么反應。
如此繞著這尊石人轉了幾圈,李辟塵敲了敲石人的腦袋,這時候,才看見那眉心中有三個字。
這應該是這尊紫袍人魔的名字。
“陳汰濁。”
李辟塵看了他的名字,不由得失笑一聲:“我喚辟塵,你喚汰濁,生來便被我克啊。”
這人魔真名便是如此,此時李辟塵在這石人面前吹口氣去,卻不見風起,而這石人面目仍舊猙獰無比。
李辟塵那手掌在這尊石人眉心一抹,此時只看那當中化出一團五光十色的云彩,在一陣盤旋之后,化作一面夢鏡。
“夢鏡”可照“夢境”。
那鏡子當中,是這尊人魔的真靈,此時正在一處觀想出的山巔上修行,那四周混混沌沌,也只有他坐下是塊不滅頑石,而四方之中,似隱有什么鬼魅在行動。
其實那是不曾被真正照見的陰神,此時隱在心中混沌,不顯于外。
所謂修至人仙人魔之境,那結氣丹而化真丹,真丹返陽,二十七陽歸一是謂之一陽之境,而一陽歸丹,丹放玄光,這般光華照破混沌,可見陰神。
而此時,陳汰濁正在試圖聚化一陽。
這尊石人是軀殼,而太上嫁夢之法是入心外之處,以對方無法察覺到的形式加以干預,而如果能修至武炎青的那種境界,是讓活人入夢而不自知,可謂恐怖到了極點。
此時這尊魔頭端坐頑石,只是那身中有六欲之火不消,此時李辟塵看的清楚,那手一揮,此時只看那六欲之火膨脹,而在這尊人魔身前的混沌中,顯化出一盞寶蓮燈來。
開天辟地此一燈,金火耀世清濁鎮;
日月聚光卻無法,九寸真蓮轉乾坤。
陳汰濁看見那當中有寶蓮燈化出,當時就是一驚,此時他目光閃爍,卻是不知道,為何自己正在聚化一陽,那四周陰氣已避,不該有幻相出現。
“是我心中六欲未消所以化出這種景來?”
陳汰濁失笑,這般看了看那寶蓮燈,便是面色又變,恨恨一嘆:“只可惜,這寶貝不是我的東西,是我那好師兄的寶貝!”
這寶蓮燈被任天舒得去,陳汰濁心中一直憤憤不平,只是因先天根本源氣至寶擇主,他搶來不得,況且他也打不過任天舒。
那寶蓮燈中金火搖曳,如同一個半蒙面紗的女子,而陳汰濁不知不覺之間盯著這盞燈火,竟然是緩緩入了迷。
金火之后便是那盞鏡子,而李辟塵此時就在那當中看著他。
這是要扯他入夢,此時一點一點,用寶蓮燈勾動他心中的回憶,如此如夢魔一般,亂他心緒,影響陳汰濁的意志。
李辟塵這般調動著陳汰濁的心緒,轉而又想,幸虧這太上嫁夢心經沒有落到其他人手中,而是被自己所得,而自己又有太上清靜真經和陰陽雙瞳,只要念誦真經,雙瞳照破,便可脫離嫁夢之法。
心乃重地,不能為外道所惑,否則必有大亂。
此時李辟塵小心翼翼,用這虛幻的寶蓮燈一點一點的勾動六欲之火,而隨著六欲之火的升騰,陳汰濁竟是忘記了鎮壓六欲之火,這般任由欲望灼燒自己,此時口中喃喃自語起來。
“自入門之時,任天舒便一直被師尊看重,這么來去十幾個春秋,我和他都化了人魔,那師尊說,我們這化的人魔,是穩扎穩打來的,不像是其他那些魔門,找個魔頭功力一灌,開了八脈九骨就可勁的破境,那太虛浮。”
“然而我破境了,師尊卻只是淡淡點頭,師兄破境了,師尊就給下賞賜......”
陳汰濁的目光變得有些迷離,不斷敘說著過往的事情,而那盞寶蓮燈不曾有任何動作,只是那金炎燃燒的似乎更加旺盛了些許。
“我不甘心啊.....我真是不甘心.....憑什么?憑什么!”
陳汰濁的面色開始變得猙獰起來,而與此同時,在心湖之畔,那尊石人身軀開始晃動起來,似乎要蘇醒恢復,李辟塵見到這種情況,并不驚慌,只是把手指伸入那夢鏡之中。
十指入夢,這般如同操縱提線木偶,把那六欲之火漸漸壓下,撥起一盞火,便壓下一盞火,以此讓陳汰濁的心緒平衡。
這般動作一番,陳汰濁的目光呆滯下來,而那猙獰的神色漸漸褪去,化作迷茫。
“我的路真的還能走下去嗎?”
他似乎開始自問,有了些許悲意,這是哀傷的火,長久以來被師兄所壓,此時哀火爆發,瞬間占據了陳汰濁的心靈。
李辟塵看著這團火在蔓延,十指在夢境之中來回空點,此時開口,喚出聲音,這般直接傳入陳汰濁的心中之心內。
心中之心,謂之心底,換而言之,便是人心最深處的根本之欲。
“既不甘,便抬手而起,奪神魃之氣,成抱元之位,叩地魔之門。”
陳汰濁聽見這個聲音,然而目光之中更加迷茫,只看著那寶蓮燈,此時喃喃自語,只覺得這是自己在和自己說話。
“是我不甘,可如此奪神魃之氣,萬一壞了宗門大計如何是好?”
李辟塵搖搖頭,這般開言:“若是不去,那便永遠被任天舒壓在一頭,是不能翻身,若是甘心就此這樣,便不去做了吧。”
“不瘋魔,不成活。”
欲揚先抑,此時陳汰濁以為這個念頭是自己生出的,那面色瞬間變得煞白,而渾身都在顫抖,經過盞茶之后,那面色之中帶上瘋狂之色。
“是,不瘋魔......不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