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尊金,乾坤鐵,銀漢玉。
李辟塵不知道這三塊頑石對于養石山是怎樣的寶物,但由一位地仙從天送來,足已經可見這三塊頑石之不凡。
那柄黝黑大錘上散發著浩蕩的氣息,只是稍稍一感,便曉得,這是一柄人仙重寶。
兵器,無垢級頂峰,只差一步就是地仙兵!
李辟塵看向遠方高天,見那處火云縈繞,風雨齊來,當時便是深深一躬,行大禮而言:“弟子多謝真人相助!”
來者必是火工之主,此時天外云霞縈繞,如火如炎,那大日高懸,破開云海,看那萬道紅云垂落人間,宛如銅爐之中澆筑鐵水,浩蕩綿延。
那一道聲音垂落,正如洪鐘大呂,響徹乾坤。
“黃天錘,此錘截天而鑄,以六座神山之精粹加天陽真火鑄成,重有十二萬九千六百石,握此錘如握六座神山,錘中蘊神山之法,持之砸下,天搖地動。”
“乾坤鐵,乃自太華峰頂孕育而出,五千年前天辰宮化鎮岳宮,此鐵出世,一出世則天降狂風暴雨,地龍翻身七日不停,大河改道,山川移位。”
“金尊金,萬種神金匯聚,于一處孕育萬年,如此衍化而來,故為金中之尊,喚作金尊金,此金出世,光貫天上金門,堪比斬金地仙之器。”
“銀漢玉,乃九天之外星辰隕落而來,火光繞身,轉星辰滅去而出此玉,因自九天之上,銀河天境之中而落,故喚銀漢玉,此銀漢,銀河也。”
那位火工之主于天外言語,仿若正是那尊流淌炎水紅云的大日,他高居天外,其言渺渺,回蕩蒼穹,一絲不差傳入李辟塵耳中。
“此三種神珍,非黃天之錘不可砸之,此乃我火工三錘之一,今日借你用去,待東皇鐘成,再來還我。”
那位地仙言罷,只看天邊紅云炎水倒卷,轉瞬匯聚成燦爛華光,再是一步踏出,整個仙山群天皆聽得那一聲步伐,悠悠綿長而無盡。
于是原本如夕日的天空再度恢復正常,化作白晝之中高懸的盛日。
李辟塵搖搖看著遠方,再一次躬身行禮,那邊上任天舒道:“莫要再拜了,此時三神珍俱在,那以天為錘,以氣為鑿,合該挖開大窯,鑄造皇鐘了!”
“事不宜遲,時不我待!”
李辟塵聽他言,點點頭,又是一笑:“時來天地皆同力,時來天地——皆同力!”
“諸位....隨我上山——!”
李辟塵轉身踏上山路,而身后群仙相隨。
于是自這一日起,峨眉封山,再無仙人出入。
于是自這一日起,峨眉山頂,屢是地動山搖。
于是自這一日起,峨眉之外,日月高懸在天。
鐘者,本乃禮儀之器,更是警世之物,同更是驚世之兵。
凡塵之中,敲響鐘來,那是為了告知世人時辰,那是為了讓世人不再怠惰,須得知道,天地無盡,但人生有窮,光陰轉瞬便逝去,如流水似塵沙,留之不住,拿之不得,若不珍惜,則如觀花走馬,人生到頭,不過一常大空罷了。
“當——!”
渾厚且龐然的聲音在響徹,那高山的頂端,仙山之巔峰,有修道之人在施展,那挪天移岳,搬運土石,然而峨眉山高,更是堅石,此在山巔之處開挖大窯,并非是一人可做出之事。
這山乃上天大圣顯化親賜,得洞天應允,降在人間,本是截上蒼一片塵石而落,于是這山岳剛土,更勝人間仙山無數。
遠不看人間之中,洞玄發威,其大能者開天辟地,一掌一劍穿人間百萬里荒原盡歸塵土,然而若是在仙山福地,則不過數百上千里罷了,這便是仙山壓制。
尋常仙山便是如此,更遑論福地,很遑論居在福地之中的小上蒼?
若是拿土搬沙倒也罷了,可這整座大山本就是金剛一片,掃開土塵,下方巖石堅逾神珍仙鐵,若是以蠻力來挖,那要開上數年方才能砸出鐘窯來。
這山乃上天親賜,李辟塵雖是山主,但若是說要破山開窯,也是要費些苦工,但說白了,仍舊是道行不夠的緣故。
李辟塵手中施留艮卦,而群仙亦是施力,以法搬之,各是群策群力。
且看那紫衣女子行云施風,且看那白發童子吹霧布雨。
且看那昆吾白袍舉拳千丈,且看那青毛神獅鑿山開土。
“開!”
列寅施法,一頭金光猛虎劈出,將那山石砸的飛起,那火花迸射,此時邊上早有降下,化錘與鑿,在那方山石之上劈打,而緊接著便看那青毛獅子施展妙術,將山石割裂。
如繩鋸木斷,如水滴石穿。
李辟塵施展艮卦開鑄鐘窯,任天舒施光王之法劈山,如此反復,直至十日過去,那大鐘之窯終于開辟完畢,此鐘窯正西方,對準那座孤墳。
鐘窯開,要鑄鐘模,開外范。
李辟塵再施艮澤之卦,起無數泥土匯起,那轉瞬一抹,看無數被劈碎的剛石聚來,剎那化出一個碩大鐘模。
任天舒見到鐘模完成,此時手中露出日光,化作一面剛錐,對準那頂端就是一下,這一個大孔被直接鑿出,而依照李辟塵指引,又分別在四面各開一個孔洞。
“該刻印經文,你要化出何經,鑄在此東皇鐘上?”
任天舒詢問李辟塵,而后者思量半響,緩緩道:“就刻入門真經。”
“太華山的入門真經,我記得該是....”
“不錯....”
李辟塵緩緩念誦,那經文談出,冥冥之中響徹天上人間。
悠悠寰宇曠,太乙近天都;
我言純陽意,大道似清天;
長夢千古問,天門玉湖邊;
青絲銀蝶舞,彈指千秋煉;
玄黃掌中見,青冥倒來顛;
陰陽知造化,叩在大道前。
他這般話語落下,那群仙頓時肅靜,俱都打起道印,同是開口念誦經文。
六十字來,言盡道心道人,千年歲月,皆不過彈指之間。
這段話是太華中的經文,是入道時皆要聽聞的功課,念誦此經,可不為外道惑,不為心魔侵,鎮心聚神。
此經,印在東皇鐘上,為天下眾生開警示之言,正是恰到好處!
“外部刻上經文,鐘內,我自來雕鑿。”
李辟塵言嘆,那手掌翻動,將鐘模拔地而起,當在那模具之內小鐘模上,用手書寫一片大字。
那正是: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
鬼道樂兮,當人生門;
仙道貴生,鬼道貴終;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兇;
高上清靈美,悲歌朗太空;
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窮;
北都泉苗府,中有萬鬼群;
但欲遏人算,斷絕人命門;
阿人歌洞章,以攝北羅酆;
束誦妖魔精,斬魄六鬼鋒;
諸天氣蕩蕩,我道日興隆!
任天舒看此片經文,心中有震,道:“這經文喚作什么?”
李辟塵沉默半響,緩緩而言:“此經文,喚作《度人經》。”
“謂之仙道貴生,無量度人!”
李辟塵話落,任天舒無言,好半響,那目光之中燃起光華,哈哈大笑起來
“好一個仙道貴生!”
手掌一合,于是鐘模落下,蓋于窯中。
鐘窯開辟,在那三塊神珍處,二道人轉身上前,且看任天舒忽的是雙手持寶,左手握一大日,上吐炎炎火光,右手握一銀月,下照皎皎白芒。
“日月光火已開,可鑄煉神鐵!”
“開乾坤鐵!”
日月光華化金白二火,而李辟塵身上陰陽道袍化作煙云散去,且成赤臂之身,于是那雙手一握,揮動那大錘,此時口中吞吐三昧真火,那猛地掄起一下打落,正砸在乾坤鐵上!
“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