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仙人不知道此時該作何表情,只是愣愣的看著那孩子撲進前方道人的身中,模樣歡快極了。
李辟塵摸了摸玉陽的腦袋,那雙眸中有慨嘆,看著這娃娃,雖是草木靈精,卻也是無意造化而出,那當初種下的因,今日得來的果。
只是半響,李辟塵卻又恍惚起來,見那娃娃模樣依舊,不過稚嫩童子,而自己雖有變化,卻也不大,可誰又能想得,這已經是十年過去了。
仙家十年,不過彈指一揮間,而對于人間來說,已經是十個春秋落下。
一代人老去,一代人新生,人間以十年為界限,十年便是一片新天。
李辟塵回神,抬起頭來看向前方兩位仙人,身后雷霆百轉,步下生出蓮華,金光如道,白光如傘,那皇鐘震顫,搖晃的不僅僅是天地,也是人心。
“多虧二位道友照拂這娃娃,才不至讓他受得苦難,貧道李辟塵,在此多謝了。”
李辟塵對二位仙人打過稽首,二仙頓時持兵回禮,口中連稱是不敢當。
原本對于開天之主還有一較高下的心思,此時一見,卻全然是偃旗息鼓,那身側壯麗景色,當真是讓他二仙嘆服,便是行了大禮。
李辟塵笑了笑,對二仙道:“受人之恩,當涌泉以報,我懵懂開天,實屬意外,今日重見玉陽,再知二位道友對自家孩兒多多照拂,故當為報,身上無有他物,且贈二位兩道開天功德之氣,憑渡此劫。”
手指撥弄,兩道開天功德氣轉入二仙家眉心,此時二仙得此饋贈,頓時是心中大喜,那連是拱手,笑言道:“多謝李道兄!”
此話落出,正是二仙陡然感到四周寒意乍消,不過三息,那大雪風霜皆避開他二仙,不再加持劫難。
他二人有善意照拂玉陽,此時得有善行,功得善果,李辟塵與二人告別,而二仙連道:“得李道兄關照,此番若是渡過開天大劫,不曾墜出大陣,那后續之戰上,若是道兄有求,我二人必然前來相助,以報此恩。”
不得開天功德之氣,不一定能渡過開天大劫,之前那個墜出陣法的太白弟子就說明了一切,而玉獨秀知道,那是他一位同門,自然心中更是有些計較,此時得了開天功德氣,這一番來說,便是必然能渡過大劫了!
二仙言罷,便結伴離去,而李辟塵帶著李玉陽,問道:“你這道行尚淺,怎么也入了大陣,來參與這九玄論道?”
“師父讓我來的。”
玉陽回答:“他說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便讓我前來陣中了。”
李辟塵從虞湘云那處知道了三界之說,于是便對玉陽問:“那你師父現在是在黃世境中?”
“不知道,應該是吧,師父讓我來這里見識見識,但后來變得一切混沌,開始我也不知道這里是哪里呢。”
玉陽做出一個夸張的動作,雙手抱圈,就像是在模仿混沌一樣。
李辟塵看了不免失笑,同時心中又開始計較起來,關山月這次莫不是算好的事情,讓玉陽入陣,其實是來尋覓自己,而李玉陽如今定然是代表太真山拔仙海的種子,那么除去玉陽,太真山應當還有一位仙家,此時花千樹已入神仙,那么剩下的,只有陳二生了。
而依照原本諸多道人的描述,太真山的傳人在每一代之中道行都是最高。
李辟塵明白了,借李玉陽把自己拉入陣營,而陳二生當是為此代最高法力的修道人,那么兩兩聯手,破陣是必然之事。
“好個關山月啊”
李辟塵失笑,那把玉陽牽著,手托皇鐘,開始于混沌之中游蕩。
步履陽天,李辟塵看見數位仙家幻化巨巖,這些巖石白熾無比,顯然是聚陽氣所化,他們自身躺于巖上,有些仙家已經呼呼大睡起來,更有人融入巖中,消失不見。
李辟塵看的奇異,便上前詢問,而那些仙人看見李辟塵,窺得手中大鐘,皆是面色一變,道:“開天之主!你..道兄何來?”
李辟塵搖搖頭:“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當然是躲避開天大劫!”
一位仙人開口,看了看李辟塵,確認他沒有敵意,便道:“道兄不知,我等手中沒有開天之兵,如何渡過開天劫難?自然是要選擇一些藏身之處,可這清濁剛定,沒有天成之地,只有各自尋覓合適陽天陰土了。”
李辟塵看向四面八方,眼見陽天之中聚集無數陽氣,幻化無邊盛景,當中俱都藏匿仙人,頗覺有趣,于是便點點頭,帶著玉陽離開。
他把話說完,盯著李辟塵看了一會,直到李辟塵離去,他才長出口氣,邊上幾個仙人紛紛化作光雨,融入那些巨巖之中。
步履陽天,李辟塵帶著玉陽又來至一片云霄外,忽見一位仙人幻動,只是一瞧,卻有些訝異,那位是曾經同赴龍華的天門子,于是李辟塵便上前去與他問話。
“李道兄?”
天門子見到李辟塵,略是一驚,隨后看見那懸起大鐘,便是心中釋然,贊嘆道:“原來開天辟地的大鐘是出自道兄之手,也是,道兄乃是神人一般,這開天之妙事,還是得算在道兄頭上。”
李辟塵笑:“無心之舉,這口鐘,本不是用來開天的,它喚作東皇鐘。”
“東皇鐘?好名字。”
天門子點點頭,隨后笑:“道兄來我這里還算巧的很,我正要自滅,若是道兄來晚幾步,可就看不見我了。”
李辟塵問:“何為自滅?”
天門子一指身邊混沌初開的云霄,道:“我把自身化入云海之中,這里乃是三清所出,陽氣所聚,與我道法相合,在此處我當自滅,避開大劫,等開天大劫落幕我再出來。”
“九玄論道,可不能就在第二陣失了去,我還想多撐幾陣呢。”
李辟塵搖搖頭:“那我便給你一道開天氣息,助你渡過此難。”
天門子看了李辟塵半響,嘆了口氣,道:“道兄高義,這開天功德本是加在你身,你若要分我,你自己就要掉去一分,但我這里,怕是要推脫道兄好意了。”
“這開天之劫,是大難也是一次大清洗,這是對于自我的一次修行,況且這只是第一陣化第二陣的劫難而已,若是后面都有劫難,道兄難道要次次助我?”
天門子笑了起來:“道兄既然有功德在身,本也是道兄的福氣,我這里還是靠著自己的力量來的好些,此時不我待,貧道便就此沉眠,等第二陣時再見道兄。”
他話說完,便化云霄散盡,李辟塵默默念叨半響,而后帶著李玉陽,再度行去。
步履陰土,李辟塵帶著玉陽從陽天降下,破開中央云華,落入那三濁匯聚的陰世惡土,此時陰土之上,可以看到有無數山岳此起彼伏,突然拔地而起,帶動整片陰土都在震顫。
“爹爹,下面有人!”
李玉陽指著陰土,娃娃眼尖,李辟塵移目望去,卻見到那處有一位仙圣,正在鑿開陰土,那挖掘的模樣,渾似一座墳墓。
東皇鐘臨,把陰沉沉的陰土照耀的升起光華,那位仙人抬起頭來,見到李辟塵,目光微微一凝,此時居然開口,道:“你是....李辟塵?”
“道友認得貧道?”
李辟塵看向他,那仙人開口:“我是南極子柳融,太微山金庭宮的真傳,我師弟喚作北極子陰恒,你應該有些印象。”
陰恒,李辟塵自然也有印象,那是曾經同赴龍華的仙人,從銀河之中出來的順序,列在四圣前一位,可以說道行極其之高了。
柳融看與李辟塵見過禮,而后又繼續轉身,同時道:“原來開天的是你,我聽我師弟說過,你這人法力極高,功在玄光,力殺出竅,不過現在你手上持有東皇鐘,不被劫難臨身,此時來這里又是做什么?”
李辟塵問:“我去了陽天,看見無數仙圣幻化天上盛景,避開大劫,那你又是在做什么?”
“自然也是避劫。”
柳融刨土:“我要把自己埋了,陰土不受劫,我用假死來瞞天過海,辛苦這里沒有天道。雖然有開天之兵,但是也不能不做準備。”
“用三濁掩蓋三清,以死延生。”
他手指一點遠方群山:“你看見了么?那些山岳都是仙魔所化,把自己封在陰土,用三濁蓋身,以此瞞天過海。”
“開天大劫下,現在這些劫難已經愈演愈烈,僅僅用開天之兵抵擋也有些吃力,況且這劫難不知會持續多長時間,之前那個太白山的弟子,即使有開天之兵,不也從大陣之中落出去了?”
“沒有時間了,你若是想要攻我,便在此出手,若是不打,我便葬下去了。”
柳融看向李辟塵,后者搖頭:“我來此并不是為了攻伐。”
“那便下次再見了。”
柳融面無表情,此時把大坑挖好,身子躺了進去,只是剎那,看四周陰土混沙匯聚,很快化作一尊大墓,而后遙遙升起,化作一方陰山神岳。
李辟塵于混沌之中游蕩,看見無數仙圣各施手段,除去羽化陽天,葬身陰土,剩下的還有化出山川,乃至于取陰土升天匯聚成球,凝陽氣繞陰土,幾若星辰一般。
同有仙圣,拿著那些開天前的機緣寶物,將之煉化,居然也有阻劫之效用。
亦有持開天之兵者各施手段,把自己化作元氣也有,總而言之,都是為了混淆自身氣息,憑此避開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