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古今一條路,行者匆匆無數。”
李辟塵喃喃自語“我從一開始就與他糾纏不清?”
“眾生在傳頌你的尊號,他卻墜入人間不見,世上注定沒有萬世的皇朝,既是開國之君,又是滅國之君,或許這才是他最大的不甘心吧。”
“然而你也注定無名,留下的僅僅是一個虛幻的稱號罷了,世人傳頌的不再是你,不過這似乎也與你的心思相符合,畢竟……圣人無名。”
帝骨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遺憾“一切都會被歲月所抹平,那條長河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如今他已還愿,你打穿了前路,可以出去了。”
“山河社稷圖逆轉了歲月的規則,人皇留下的影子正是存在諸塵倒影之中,正如你所言,將有一把火燃燒,將此寶覆滅。”
李辟塵看向帝骨“這便是千古繁瑣之事?”
帝骨伸出手,那灰白的骨指點向遠方,李辟塵望去,只見到原本人皇消失的地方,有一團光芒不曾散去。
“他給你留下了東西。”
光華落下,墜入李辟塵手中。
那是一滴血,輝煌而璀璨,發出浩大的波動。
“這是他坐化前所留的東西,那是一個畢生皇者所留的最后一滴血。但即使強大如他,這滴血中只留下了不屈服的意志,其余的什么也沒有剩下了。”
“當那股意志散去,這滴血也會化為平凡,不過在如今,這是跨越了歲月的東西,或許他認為這個交給你更好一些?”
帝骨開口解釋,但同時他自己也說著疑惑的話。
李辟塵把此血收下,然而神異的景色出現了,這血化作了石頭,赤紅無比,晶瑩剔透,不再是液體的模樣。
“石……道。”
李辟塵似乎想到了什么,這滴血化作了赤石,這是因為那不屈服的意志代表了人皇最后的道嗎?
“去吧。”
帝骨開口,他消失不見,李辟塵看著前面的道路,一步踏出,離開了這個被毀滅的塵世。
舊山上的老人注視著遠方,當看到李辟塵消失的時候,他長嘆一聲,突然化作一片云煙消散。
“謝謝了……”
含混不清的聲音似乎在回響。
之前的惡影乃是塵世之惡。
老人是唯一的善者,而沒有人知道,前來者不知道,后開者更不知道,這個老人,就是那已經接近覆滅的塵世本身。
陰蓋天下,陽已難存,故此化作如此模樣,躲藏在舊山之中。
這片塵世消亡,但他卻解脫了。
諸塵道影,最后終于可以重回諸塵而去。
石路歪歪斜斜,一人身袍染血,手提大槍,一步一步的走在路上。
百年漫漫,爭戰不休,不管是真的百年還是山河社稷圖中的虛幻歲月,那壓再自己身上的光陰,卻是貨真價實的,無比沉重。
葉緣已經征戰了百年。
路的前方出現了影子,葉緣抬起頭來,雙眸中泛著死寂的氣息,但那股殺意,卻要撕裂天穹。
“亡魂們,還要來阻擋我嗎?”
七情之世,諸魔化生,成阻道之亡魂,當中皆是葉緣曾經所殺之人。
他們的眼中泛著血,從痛苦的地獄之中走來,伴隨著無盡的哀嚎。
“山河社稷圖中的最下之塵世,被情所纏繞,難以超脫。你如果放下,便不會再見到這些死去的亡魂。”
帝骨出現在葉緣的身后,葉緣頭也不回,手中大槍提起,向著前面便沖了過去。
那些亡魂被撕裂,葉緣長嘯,宛如重傷的孤狼,行走在石路上。
殺不盡的,那些亡魂再度歸來,然而對于葉緣來說,這都不重要。
“紅渠……我在這條路上已經征戰百年,但卻看不見她絲毫的影子,這與天子劍所說的不一樣!大帝,我不可能放下!”
“一路打下去,直到我尋到她!”
帝骨注視著葉緣,過了許久,一聲嘆息。
“玄都,你的法在哭泣,世事無常,五仙的力量將要離去了。”
“那便離去吧,我不需要五仙,它給我帶來了什么,包括太上的法……除了奪走我的親人之外,唯一的好處,或許就是讓我死而復生吧……”
葉緣的聲音帶著嘆息與苦澀,但俠個瞬間,他的雙眼中顯化執著與堅定。
“但我如今重踏修行之道,既為雪恥,亦為不再被他人掌控!”
“還有,還以當年的恩情!”
帝骨搖頭,他站在原地,看著葉緣離去,此時沒有人發覺,亦沒有人能看到,除了帝骨之外。
在葉緣的身邊,站著一個老道士。
這片塵世本不是這樣的,是身前的這個老道士施展了逆天的法,強行打破了山河社稷圖的力量,但這對于這老道士而言,不過是隨手為之罷了。
帝骨注視著他,突然開口了。
“了不得的人啊……你出現在這里,讓我感到惶恐。你們這些初代的蓋世人物,難道真的不會死嗎?”
“丹袍青綾的那位于論道中顯化,之前在皇陵中,一片高天浮現,帶著滾滾黃云如今,輪到你了嗎?”
老道士轉過頭來。
“你會惶恐嗎?曾經那位神道的大帝,也會覺得懼怕?”
“姑射之山的二位至尊之一,你達到了傳說中的‘無功’之境界嗎?”
老道士開口詢問,而帝骨嘆息“藐姑射之山……如今只有一位至尊,便是那掌雪的神圣,我早已死去,被歲月所拋棄,當不得神道大帝稱呼,不過是一個無名之輩罷了。”
“世上沒有絕對之事,李辟塵的話說的很好,我踏入無何有境,為了得到我想要的,自己斬去了‘一半’,然而這樣做導致我最終失去了法,而且還沒有功成,讓后世人平白嘲笑,最后連我的名字都被抹除了,正如您所言,藐姑射之山,如今的第二位至尊也不會記得我了。”
帝骨開言,而老道士則道“神人無功,你如今的狀態不正是無功嗎?在我看來,你倒是將要證道了呢。”
帝骨搖頭,不再談論這個,而是對老道士道“尊圣執著于他,如今看來,他確實有可取之處,倒是有一點,他似乎不愿修行太上之法。”
老人嘆息“太上的法子不值得多提,各人有各人的路,不必強求……只不過,如今這副落魄模樣,還是枉我當年前去見他一面,這個劣徒啊……”
帝骨不言,老道士則是微瞇雙眸“只不過區區一柄天子劍就敢把龍女擄去……”
“我的徒弟,走什么路子,需要他一柄破銅爛鐵來指手畫腳?強買強賣,倒是有些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