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窺人心念者,自古以來皆有稱呼。
正是喚作.......心魔!
渡劫高人死死盯著李辟塵,大氣不敢擅喘,如墜千年寒冰之窖。原本心情才剛剛放松,這下卻又是緊張到了極點。
這是心魔顯世,搗亂眾生來了?
修真界中,諸劫難內,唯心魔劫最難渡過,那些心魔玩弄眾生意志,可謂是殘忍到了極點,而渡劫晉升大乘,最可怕的劫難,也是雷劫之后的心魔劫。
如果渡過去,就是大乘境高手,再經歷漫長的修行,就有能飛升天界的資格。
當然,偶爾也會出現某個掌教那樣的意外。
李辟塵看他這副模樣,就是又笑:“你抖什么?”
渡劫高人:“我......我沒抖。”
腦海里居然都有些亂,他穩了穩心神,同時感到不可思議,什么時候,心魔可以變成這副人樣真正降臨世間了?
若說是被奪舍的,也不像,難道天界中也有心魔,覺得那些真仙上仙太過無聊不好對付,所以降臨人間來玩弄乾坤?
“我可不是心魔,心魔在我面前,不值一提。”
李辟塵的聲音打斷了渡劫高人的念頭,他渾身一震,立刻退了兩步,同時又是倒吸冷氣,心中再三強調與告誡,讓自己萬萬要冷靜下來。
對于他的各種反應,李辟塵看的既是好笑,又是無奈。
“不修心經,故而戾氣深重,雖有小智,但卻沒有大賢之資,便是比之山門中那些尋常弟子也是不如。”
云原之上,心經修行是仙道必修之課,所謂再是愚鈍的凡人,一旦真正領悟經文真諦,破入第一境凝神,對于天地之間各種事情的關系,也會瞬間感到不同。
能入凝神,便已是真正踏入修行之路,前方大道可謂通暢,畢竟已經跨過第一道門檻。
有些人卡在人仙之前,不得寸進,就是因為心境不到的緣故,如曾經李元心就是如此。而一旦破開心靈壁障,則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甘露自來。
李辟塵抬起頭來,大雨依舊傾盆。
“誒.....”
隨著這一聲嘆息,那些雨點忽然開始變得稀疏,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仿佛天意落下一般。
暴雨驟停,再此化作細雨。
只不過,這一次的影響,有些巨大了。
渡劫高人有些顫抖,他感受了一下,這以身前白發道人為基,四方六合延伸出去,足是數萬里的天空盡數都化了綿綿之水。
再向外,也仍舊是細雨朦朧,而渡劫高人不敢再繼續探查,立刻收回神念感應。
他心中有了個估摸,正是狠狠的吃了一驚,暗道怕不是縱橫百萬里的山河...甚至還要更加廣袤的地域,都被影響了。
人間六分,一念便是六分之一個人間的天時變幻。
這根本不是人間的修行者可以做到的事情。
“天地何等廣袤,人間六域山海,很多人縱然到死也難以探查到盡頭,除非是修到大乘,可眼前這個人......”
渡劫高人喃喃自語,卻不知道,李辟塵這一聲嘆息,是在詢問此方天道。
但與云原不同,這里的天道更近似于一種規律,并無實際的化身神圣,而這一言嘆息,人間細雨遮天,確確實實如那渡劫高人所說,整個泗清域的山海,盡數都被影響了。
世界確實是很廣袤,但是......太弱了。
李辟塵明白,此界天地乾坤太脆弱,遠遠比不得云原,這和當初俱蘆界的情況相差無幾。
然而,卻又有自己的一套運轉方式,世間生靈莫不遵循此天律而走,但在自己這個“上洲”之人看來,卻是……滿目瘡痍。
如果這里是三千六百大世中的某處下洲,那么這里的排位一定十分靠后。
如果不是三千六百大世中的某處,那么這里必然是大圣所制造出的“樂土”無誤了。
細雨中藏匿神念,整個世間,除了在灼陽宮這里的修士們,其余的,沒有人知道李辟塵來了。
不,也不盡然,至少在此刻,或許有一個人知道了。
李辟塵的目光抬起,向著遠方眺望。
青山連綿,拱垂如士。
層巒疊嶂,一山更比一山高,而四方拱衛,在最中央的高山上,有輝煌璀璨的宮闕坐落,更有天瀑自山峰之頂轟鳴如白龍,咆哮落在人間。
細雨帶來了大霧,宮闕中有人走出,站在磅礴的殿宇前,仰起頭來,朱唇輕啟,吐氣如蘭。..
那雙嫵媚的雙眼中,醞釀的卻是與之神情完全不匹配的冰冷。
“這雨不該是落在這乾清山上的。”
“有人亂了天時。”
她雪白的衣衫披著,有金色的云紋烙印其上。
青絲盤起,挽成靈蛇之簪,額前兩率劉海垂下。
她的目光中有著明悟。
能攪亂六分之一個人間的強者,他是一個極其強大的人,而且是人間內曾經并不存在的人。
這處宮闕,自然就是人間六山海中,執掌泗清域,也就是泗清山海的泗水圣宮。
她轉過身,雙目似乎透過重重宮闕,開閉無數門戶。
某處不可知之地,有一面殘碑在沉眠。
只是在這一刻,就是這個無比強大的女子在窺視它的一刻,亦不知受到她,還是某個人的影響,這面殘碑有了反應。
碑文本無字,是天書本無字
然若有人觀之,自能見字。
所見之,浮生若夢,光影交織,鐫刻的文字,又是誰所留下?
那上面,只有一個“天”字。
“有意思。”
李辟塵感受到那若隱若現的力量,沉吟一瞬,而后又輕輕嘆息。
“此人世最強者,就是她嗎?或者說,這方山海的最強者,就是這個女人?”
“她就是....應當是你口中的那位泗水宮主?”
李辟塵向著渡劫高人詢問,后者一連茫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她不如我,差了太多。”
李辟塵下了定論,隨后對眼前的渡劫高人道:“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渡劫高人回神,惶恐道:“晚輩陳季芝。”
不曾想還是個挺文藝的名字。
李辟塵點點頭:“我還有一問,我墜此世,那同墜的石人去了何方?”
渡劫高人一愣,搖搖頭,而一旁小姑娘笑道:“他們還沒找到呢!先見到了你,所以才都跑了過來,要把你給拿去,當做自家的寶貝!”
李辟塵看向她,笑道:“是大鐘,不是我。”
洛蕓莜奇道:“咦?你不是鐘靈嗎?”
這好像是鬧了個烏龍,李辟塵道:“洛家的姑娘,你瞧瞧我,像是鐘靈的模樣嗎?”
正是在回應李辟塵的話,東皇鐘微微一震,發出輕輕的響聲。
洛蕓莜回過神來,先是有些羞惱:“那你不是聽了我和大鐘的悄悄話?第三者!”
她這沒來由的一下,弄得李辟塵一愣,但很快,小姑娘又吐口氣,道:“算啦,你也是個大高人,能把渡劫老怪嚇得戰戰兢兢,我大人有大量,不會和你計較的啦。”
這話說的,陳季芝頭皮發麻,恨不得一拳給這小姑娘捶到地上,眼前這個家伙強大到什么樣子你看不出來?胡亂說話,小心被直接打成齏粉!
他倒是害怕的不行,但李辟塵笑了一聲:“是,你小姑娘有大肚量,不會和我這個外人一般見識,畢竟你說過,做人最要緊的就是開心,不是嗎?”
“亡神命,活不過二十二歲,但我若是說,能幫你破去這命格,你.....”
李辟塵話沒說完,意味深長,而洛蕓莜的神情從嘻嘻笑笑一下子就變得平靜下來。
她平靜下來的模樣,確實是很好看的。
畢竟,也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姑娘。
人生正是花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