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世界,酒花海。
兩頭金猿拉著一輛滿載銀輝的小車,這輛車并不華貴,如果拋棄那些以作裝飾的光芒,那么這一輛,就是普普通通,似人間驢馬所拉的木車而已。
光輝遮蔽了一切,所以眾生看不清真實。
劍輕笙搭了南鄉子的車,有了坐騎之后,在那兩頭金猿力士的幫助下,日夜不停,于雷雨天消弭之后,短短一個晝夜輪轉,就抵達了醉花海。
雖然,如果劍輕笙動用真實法力,可能還要不了這么長。
但任何人都明白,如果到了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去處,能夠和一位偶然路過的“大人物”搞好關系,那對于日后在這一片乾坤內的立足,是有無數好處的。
劍輕笙并不是一個獨行客,事實上,他所念所想,都與李辟塵一般無二。
他是李辟塵的分靈,是一道念頭轉化而來,借助鴻影的劍軀而仿冒出的器靈,這個軀殼不過是無意義的幻影,在真實上,他就是李辟塵。
諸塵在此,只要李辟塵想,一道念頭落入塵埃,可以造化出無數靈性,只不過也僅僅如此罷了,要如變化劍輕笙這般的存在,憑借自己的元神可是遠遠不夠的。
諸塵廣袤無盡,難以計量,未來的佛陀曾經說過,一沙一世界,可知寰宇之大。
這位自稱南鄉子的侍女,是青青世界九大主宰之一,鏤青銀娘娘座下的侍者,換到尋常人間帝王家,應當就等于女皇或者太后身邊的第一宮女,這樣一個人,說話的分量那是極大的。
而青青世界的晝夜,也有些玄妙,這里與真界,是倒著來的。
日月西升東落,圍繞著中央天原的月王宮而轉,四方乾坤,八荒青泥,俱在日月所照之下,而依照南鄉子的說法,那高渺的太陽并不是第七洞天之上,也就是并非純陽圣境的太陽。
太陽照耀著輝煌,十輪大日高懸在乾坤之上,諸塵之內,任何一界的大日太陽都是它們所造化的“子日”,當然也有世界稱呼為“贗品”。
那些光華的源頭,來自于最遙遠而不可及的天尊居處。
劍輕笙的心中對這個世界的日月運行有了一個小小的概念,如果把乾坤寰宇比作宇宙洪荒,那么所有的世界依次化作星辰,諸世皆是順世而動,唯青青世皆是逆世而移。
這換算到星辰大海中,大致是因為自傳方向的不同。
當然,在修仙的世界尋找科學,簡直是可笑之極,這里是歲月之前,是被遺忘的一段光陰。
亦不是可探尋的,不可明曉的。
金猿力士拉著銀木車抵達了酒花海,在這遙遠的天邊,都能見到花海中央那一座無比龐大的桃花樹。
比峨眉山上那一株更大,足有千倍之巨。
大桃樹的身前,有一座無比巨大的宮闕依附,當中有通天大道,直入云霄不見。
真正的遮天蔽日,莫過于此,而南鄉子笑著說,醉花天子所居住的地方,就在那株大桃樹的頂端。
聽起來,倒是挺像俱蘆界中的那只金翅大鵬。
正是心中念叨,忽然,一道宏偉的聲音在酒花海中響了起來。
那是鐘聲。
“琉璃鐘響,看起來我們來的,正是時候。”
南鄉子仰起頭,舉起手放在眉前,做出眺望的動作,隨后笑了一聲,對劍輕笙道:“我們走吧,現在正是醉花天子上朝的時候。”
“上朝?還真的與人間的君王一般么?”
劍輕笙感覺到了一股清風,似乎是順著那鐘聲而來的,比起震動乾坤的東皇鐘,這口所謂的琉璃鐘,帶著一種歡快與興奮,似乎生來就是為了歌頌靈與魂。
這是“生”的美好,那鐘聲宏偉,帶著一種浩大,不知道是不是王朝的鐘,都有這種力量。
劍輕笙整理了一下衣冠,現在的外貌是一個人間士子,儒家秀生,自然要禮儀得體,再說了,劍輕笙記得,在渡獄寒山時,那突然從青青世界中出現的大手,取走了奈何橋的強者,很有可能就是這九位主宰之一。
小月王,醉花天子,鑿天者,騎鯨客,新古人,舊今人,偷宋賊,赤心鬼,鏤青銀。
八荒六合,中央天原,青青世界諸靈,莫不臣服于他們。
而這些人的個性,或許可以從他們的諢號中窺得一二。
“南鄉,諸多主宰的諢諱,是否與他們本身的性格有多關聯?”
劍輕笙與南鄉子下了銀木車,兩人踏在那通天道上,這座宮闕與其說是宮殿,不如說是一座生長在大桃樹上的城池來的更為貼切。
南鄉子輕笑,她舉手投足皆是秀氣,一顰一笑亦如鄰家少女,正如那夢幻中,無數少年人心中最美麗的那個女孩,雖在田野,但卻無比清麗。
直至許多年后,往事已經朦朧,只是在心中的最深處,偶爾還能響起,白山黑水之間,那個提著魚籃的少女。
“有一定的聯系,譬如小月王,在月光落下的時候,它的法力才會最強,故而因此討厭太陽,連帶著那些諸位天尊都被罵了個遍,而鑿天者從不下他的神山,手中的斧和鑿永遠在對著蒼穹擊打,他想要貫穿青青世界,但最后要去哪里,他從不和旁人提及。”
“騎鯨客遨游于四海八荒,他并不一定在青青世界停留,新古人和舊今人永遠是一起出現,掌握著那通向過去與未來的門鑰匙。”
“赤心鬼永遠在追殺偷宋賊,從我誕生起,據鏤青銀娘娘說,他們兩人已經互相追殺了數萬年。”
“而醉花天子,來到此世時間,在諸多主宰之中,算是較為短暫的了,他永遠半醉不醒,身上帶著酒壺,據說每當做夢的時候,總是會呼喊一個女子的名諱。”
劍輕笙目光一動,笑了一聲:“沒想到這位天子還是一個癡情的種子,聽了你之前所說的湛蒼刀與拂瓊劍,這位天子莫不是酒壺變化,而讓他朝思暮想的,難道是美酒嗎?”
“不是,那是一幅畫。”
南鄉子說著,與劍輕笙的腳步已經越過此宮闕大道的一半,上方的光芒璀璨而又朦朧,已經隱隱約約,在那些桃花的間隙中,見得到一點至高之影。
“那是一副很好看的畫,里面畫著一位女子。”
“她叫謝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