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輕笙的心中升起不妙的預感,而似乎是為了驗證一般,醉花天子在吐出無聲的“鬼雨”二字之后,突然開口,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殿前圣衛,御前劍侍,給我把這個小子綁了,鎖了他的法力押入天牢!”
醉花天子揮了下手,這呵斥一出,頓時驚住了所有人,不僅僅是來覲見的劍輕笙與南鄉子,還有那些原本就在大殿上的臣子們。
他們不明白,為什么醉花天子要對眼前的這個新來劍靈發難,尤其是那位刀靈老臣,他對于這個禮數十足的劍靈,第一印象還是不錯的。
“陛下?”
南鄉子蹙了下眉頭,看了眼劍輕笙,對醉花天子行禮,隨后道:“我不明白,天子陛下為什么.....劍輕笙不曾做過冒犯天威之事。”
“若是之前,初來乍到,在老刀把子的桃花海中有什么不妥,也請您包容才是,畢竟初入青世,懵懵懂懂,許多規矩不明曉......”
南鄉子在為劍輕笙求情,她不理解,身邊這個小小劍靈,怎么會突然惹得九位主宰之一的醉花天子勃然大怒?
之前那取起的桃花炁,是劍輕笙做了什么嗎?
可到底什么事情,才會惹成這種怒火?
醉花天子看向南鄉子,在她繼續開口前打斷了她,在虛空中揮了一下手,示意她住口不需再多言。
“我并不曾發怒,我僅僅是要讓這個小子進入天牢而已。”
“左右,我說話不管用了?”
醉花天子眼看沒有人上前,笑了一聲,這一下頓時讓那兩位走神的強者踏出步來,二尊沉默,而身上縈繞的法威,在告訴劍輕笙與南鄉子,他們兩人堪比真正的地仙。
無垢之兵?斬金之器?
亦或是.....截玉境的地仙至寶?
青青世界有很多器靈,但同樣也有本來就存活于此世的游靈。
“一位是斬金劍靈,一位是先天游靈.......”
南鄉子辨認出了兩尊御前侍衛的原身,她深吸一口氣,對醉花天子道:“陛下,此事不能如此草率,便是抓了劍輕笙,卻連理由都不給嗎?您并非這樣的暴君。”
“您與小月王不同。”
南鄉子直視醉花天子,并無懼意。
醉花天子移動目光,看向南鄉子,那眸中神情淡淡,兩位至尊侍衛本欲踏過來,但卻見南鄉子把劍輕笙護在一旁。
“你與他有舊?”
醉花天子詢問,神情中再無笑意。
南鄉子:“我與他并無舊日交情,只是路途中偶然遇見,我是前輩,他是后輩。”
醉花天子:“既然沒有舊日交情,你為何護他?他與你無關!”
南鄉子搖搖頭:“天子陛下,酒花海的游靈正是因為不愿意匯聚月王宮才會出現在這里,我所護持的不是劍輕笙,而是公正。”
“您與小月王不同,您并非暴君,為何此次,不過初見而已,卻要抓劍輕笙下入天牢?據我所知,您的天牢中,從不曾有過犯人!”
醉花天子注視南鄉子:“鏤青銀告訴你的?”
南鄉子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是。”
“那很好,你可以回去了,順便告訴你的娘娘,我的天牢里,已經有了第一位客人。”
醉花天子擺手:“來人,帶她下去。”
這位統御青世一角的至尊毫不在意南鄉子的逼問,但在此時,不僅僅是南鄉子,那些大臣之中也有人開口,直是躬身,道:“陛下,老臣認為,此事不.....”
“此事不妥?罷了罷了,你們這些人,似乎都忘記了什么東西。”
“我自己來。”
醉花天子嘆息了一聲,而后踏出了一步,轉了個身子。
僅僅是轉了個身子而已。
四面八方的乾坤景色驟然轉換,如露亦如電。
南鄉子恍惚了一剎那,等她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已經站立在未央宮的下方。
并不是宮闕前的三節二千四百臺階,而是在未央宮那通天大道的下方。
她的腦海里,還在回蕩著之前醉花天子的聲音,那是最后的一句話。
‘我才是此世至尊,不是你們。’
南鄉子沉默下來,她可以預料到,之前的那些大臣,或許也都如自己一樣,從那座蒼涼的宮殿中被拋離了。
沒有人知道九位至尊的真實道行。
真正公開的訊息只有三個。
小月王的道行是九圣至尊最強。
鑿天者擁有可以摧毀一切的“矛”。
醉花天子的幻之道是最高絕的。
“劍輕笙......你究竟做了什么?”
南鄉子想要上去,然而這一次,她發現,就連守在通天道前的那些侍衛刀靈,都已經不是之前的那些人了。
如同一念之間,天地之內,眾生都換了三換。
南鄉子沉默下來。
古老的地宮,鎖鏈纏繞著銅柱。
灰白如同云霧般的水垂落下來,自東南西北四方輕墜,形成一個宛如陣法般的無形之牢。
劍輕笙認得,那些是外道之海的水。
青青世界,這里就是醉花天子口中的天牢。
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戴上了枷鎖與鐐銬,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原本如汪洋般的法力,已經空空蕩蕩。
就像是,自己的聯系被斬斷了,劍輕笙的“念頭”無法再與“李辟塵”相交流。
靈念二斬,隔世隔道。
而那位天子陛下,此時就站在無形之牢外。
而這一次,劍輕笙感覺到了一些不同的地方,那就是,這位天子的身上,似乎有自己極其熟悉的炁息。
不可能忘記,亦不可能辨認錯誤。
那是“太上”的炁息。
只不過,太過微弱,幾乎已經到了無法察覺的地步,而在此刻,也不知醉花天子是無意還是有意為之,讓自己感覺到了這些幾乎寂滅的太上之炁。
劍輕笙想到了答案,但同樣,并不確定。
對方是因為太上之炁的關系,才對自己瞬間翻臉?
如果是,那是因為混元,還是因為嫁夢?
劍輕笙沒有說話,而醉花天子負手站立在無形之牢外。
“鬼雨......”
他開口了,聲音中帶著冰冷與痛恨。
“我認出你了,你沒有離開,你的殘念還在這里,這一次化作了劍靈嗎?”
“是你附身在他的身上?”
“太上,太上.......鬼雨,你已經舍棄太上之身,你所希冀的,你究竟見到了誰?為什么殘念還不曾消失?你欺騙了世人,他們都以為你死了,但你根本沒有死。”
“你活在了夢鄉之中?”
醉花天子看著劍輕笙,眸中的光芒忽明忽暗。
云霧道水之聲顯得極為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