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大的炁息橫掃了大荒,自西方之海上的神峰而起,一直蔓延到東方的盡頭,直至傳入那大片大片的虛幻波濤之內。
大地在震動,萬物在轟鳴,神靈的炁息覆蓋了這片天地,宛如太古時代的鴻蒙降臨,四大眾生懵懵懂懂,但最初誕生之輩,皆有著重煉五行,摩弄天宇的無上手段。
靈威宮自然也開始震動了,三十四位虞人的石像上也有神光升起,朦朧的少年抬起頭,而南宮靈漪的眼中則是布滿凝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昆侖......臨世了!”
這比五百年前的那種炁息更加浩大與可怕,甚至根本不可以比較,大荒何等巨大廣袤,此時都被晃動,自遙遠的西方之海傳到東方之山。
“昆侖醒來則眾神皆醒,但無妨,天墉城已經出現,為了七十二福地的降臨而顯化,昆崚縱然拔地而起,再度出現于大荒,也難以胡來。”
少年的語氣從開始的震驚變得平靜下來:“西方之海,北云之岸,是昆崚所在之地,但太上昆侖再是兇橫,也不敢忤逆天墉城,作為大荒中的天道顯化,昆侖既然早已自斬,落在大荒,便永遠在道之下。”
“不過,話雖如此,可他似乎沒有放過你們的意思,你們被他發現了,現在不要從靈威宮中出去,他的炁息籠罩了這里,從西方之海到東方之山,大荒西經至大荒東經,你們如果出現了,那么就要面臨他的鎮殺。”
“他在尋找你們。”
少年那朦朧的身軀漂浮,僅有的兩只清澈之目注視著宮闕的天外,那招了招手,于是整個靈威宮中,忽然有無數的紅蝶飛舞起來。
它們向著宮闕之外而去,搖搖晃晃,很快便消失在東方的山林之中。
南宮靈漪的肩頭落下了一只紅蝴蝶,它輕輕的顫著翅膀,于是南宮靈漪的目光中便出現了這樣的一番景色:
遙遠的西方之海上,巨大的,高聳入云的昆崚矗立在此,這片山脈橫貫在西方之海中,上達天聽,下鎮地罪,不知其有幾高,更不知其有幾厚。
西方之海,浩瀚無盡,昆崚之巨,堪比一片人間!
而大海的波濤分開,當中有神異的山崖自水中升起,上方站立著一位儒袍的影子,披頭散發,雙目卻璀璨的如同太陽!
太上昆侖!
他的眸光在注視著整片大荒,自西方之海而掃視,那種炁息壓蓋了這片天地,南宮靈漪的呼吸都微微停滯了一瞬間,那種壓迫感宛如亙古的山,沉重且浩大,讓人抬不起頭來。
“九靈被斬,昆侖便蘇醒了過來,葬土炸開,他是獵人,而爾等皆為獵物,他是樵夫,而爾等皆為木柴。”
南宮靈漪眼中的幻景褪去了,被少年化為一片云霧握在手中。
“昆侖之劫難渡,但也并非沒有先例,譬如曾經的太上混元,便是硬生生將他打倒,以拳證前路,撕開了昆侖的肉身。”
“譬如曾經的太上鴻蒙,亦以指作刀來,以肇判之力將昆侖埋葬。”
“譬如曾經的太上道隱,以大音希聲、大象無形之力,將昆侖化為虛幻而滅去。”
“又譬如,曾經的太上窅冥,以蓋世之威,強移神話中的大幽之土,搬起一座圣山,直接將昆侖當場鎮死。”
“亦如洪元、太元、太霄.......大戒、愚圣、暴人.......很多人都曾經戰勝過昆侖,你不必懼怕,雖然他越來越強,但他本身受制于人間,早已不是很久以前的那位至尊了。”
南宮靈漪笑了下:“太上鴻蒙,有肇判之力,其威與洪元不分上下,洪元開天,混元造化,鴻蒙衍化大千,定清濁起降,又混混化一。”
“太上道隱,乃是無名之君最初一道音節而化,代表人世天上最原本的道理,大道只有一字,故而亦比昆侖強上太多。”
“太上窅冥,乃寰宇之暗,光不照處,無何有之鄉內所衍化的‘未知’之力,自更比昆侖強上萬倍,雖然這三位擊敗昆侖之時,乃是他極度虛弱之刻。”
“山鬼之道,既無肇判之能,也無大音大象之威,更沒有搬天的神力,師父應該再教我一些防身的道法,免得你可愛的徒兒就這么被干掉了。”
少年頓時哈哈的笑起來:“你啊你,貪心不足蛇吞象!昆侖乃是群山諸海之祖,號令山岳諸神,萬海天圣,可山鬼之法正是昆侖的結局,當太古以來第一座神山誕生時,這太上之法中的山鬼便也一同出現了。”
“昆侖與山鬼,乃是雙生之法。”
“山中既然孕育諸多眾生,為何單單只取神?昆侖可造化諸神,山鬼可調遣眾生,這正是相對之道,克制之威,我傳你山鬼,再予之虞人前路,你且在靈威宮中靜修五百年,何時能駕馭歷代虞人所留下的木偶‘靈威仰’,何時便是你去面對昆侖之刻。”
“還有外面的湘雨,也讓他進來,一并修行,若是不愿,那便隨他去。”
南宮靈漪訝異道:“師父這是作兩手準備不成,莫非還要讓仲子光那個腐儒繼承虞人之路嗎?好教你可愛的徒弟死了之后,虞人不至于消亡,當場就要選個新的傳人!”
少年眼中帶著無奈:“我把大椿的種子給了你,加上靈威仰的人偶,還帶著‘五刑兵’我這一脈虞人該有的東西,你全都拿到了,還說我不向著你!”
“八百歲了,還和孩子一樣!”
南宮靈漪吐了吐舌頭,嘻嘻的笑,此時身邊的黑豹叫喚了一聲,南宮靈漪對少年行了大禮,忽然跪下,叩了六個響頭。
“師父在上,徒兒南宮靈漪,在此謝過師父八百年恩情。”
少年忽然沉默下來,而南宮則是神情變得有些奇怪,只是那雙眼中,帶上的盡是柔和與回憶。
“當年若無師父救我,徒兒如今早不知是何處的野鬼孤魂,這具肉身也是那隱靈姐姐的;若無師父教我,徒兒縱然是死了,去到冥海,也不過是被諸位艄公嘲笑的存在;若無師父傳我太上之法,如今徒兒也不會走上這條浩蕩之路。”
“此六叩,還了三愿,只是先教師父知曉,五百年后,若昆侖劫不過,徒兒墜入冥海,若能得見大天尊,必懇請天尊,讓師父得從靈威宮中解脫。”
“不以虞人之身,更不是以逝去的呂祖之身,而是真正的....化為一個....眾生。”
少年沉默下來,良久之后,他才開口,道:“你會渡過的,區區的昆侖劫而已......你如果是死了,那便是我教導無方,怕是入了冥海,碧落黃泉二位大圣在前,也不會讓你這個無能之輩見到大天尊的。”
“如果不想被二位大圣嘲笑成廢物,那你就好生修行吧,還有五百年的時間....供你揮霍。”
南宮靈漪勾起一抹笑容,心中歡喜,但卻不說,只是隨后站起來,向著宮外傳話。
靈威宮內的故事,仲子光自然不知道,于是當聽見南宮的說法之后,他的眸子頓時動了動,而后皺眉,道:“此話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