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山河,沒有鳥兒的低鳴,亦沒有風聲與水聲。
太一雙手垂在兩側,他沉默下來,一句話也不講,對于之前老君臨了關頭的翻盤,這位世間的至高者,心中充滿了熊熊的怒火。
他就這樣站了大約數十個呼吸,隨后向著遠方的山河壓了一下。
無盡游蕩的云靄匯聚起來,曾經的太極天尊,如今的縹緲老祖,就這樣現身在他的身前。
“你有什么想說的遺言嗎?”
太一的語氣不含有憐憫與波動,縹緲則是道:“老君是老君,我是我,如果你因為一次的失手而把怒火牽連于我,我只能認為,讓世人敬畏的仙祖,其實也不過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縹緲的身子是很巨大且高遠的,他微微俯下來,注視著太一:“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
“東方玉童子,你何德何能,能成為遂古時代被分開的‘二’之一呢?”
他這么說著,卻又駁斥了自己的前一句話。
縹緲搖了搖頭:
“因為光陰代表未來,而未來是一直向前面走的,他不會回頭,所以玉童子永遠都是孩子的模樣,而歲月代表過去,而過去是沉穩且應該被懷念的,所以渾淪才永遠是滄桑男人的模樣。”
太一的目光越發可怕:“太上老君.....太上老君.....”
“太極,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證不了五無?”
縹緲同樣注視著太一:“五無難證,證一無可推衍余四,可這世上又沒有人能做到這種事情,我證無極必須同時證道無窮,而要證無窮就要證無響....以此類推,故五無難證,幾乎不可證。”
“能證則證矣,不證則另尋出路,看來無名之君開辟的羅天,并不是如同我曾經想象的那樣,從無到有的無限循環.....至少這一位無名者,做出了改變。”
“羅天在疊加,在膨脹,在增值,在碰撞,在聚合......這種現象很有趣,或許我們還沒有發掘出羅天最深處的奧秘,有人說最后的答案就在舊鄉,而那座鄉,我們都知道,由神秘莫測的太上陰陽看守門扉。”
“但我覺得,那只是一個墳墓,或者說,埋葬無名者記憶的地方罷了。”
縹緲的身軀變得虛幻,最后重新化作無盡云霞散去,這片寂靜山河內,白鹿低頭,似乎在請仙祖不要憤怒,請騎上它,然后遠離這片山河。
同時它心里也嘀咕,縹緲老祖說的沒有錯,孩子終究是孩子,永遠長不大。
太一注視著縹緲消失的方位,他仰起頭,而后突然,身體在轉眼之刻踏入光陰之中。
神祖反應過來的時候,仙祖已經消失,而他去了哪里,此時連他的坐騎都不知道了。
八方世界之“它方世界”。
諸世界之中,它方世界沒有指引道標,與非想之世并稱兩大難尋之世,非想乃是精神層面的難以尋找,而它方之世則是空間層面上的難以尋覓。
但不論是什么世界,只要這處世界還擁有未來,光陰就能降臨這里,八方世界中,唯一沒有未來的是彼方世界,也是光陰不會觸碰之處。
是不會,而不是不可,只是如果強行讓幽冥擁有未來,或許會導致世間大亂。
無盡的光陰,無量的光陰!
當石童子身前出現玉童子的時候,也代表著相隔無盡久遠歲月之后,兩位同根同源,亦代表著無情有情的“兄弟”重新見了面。
只是這初一見面,光陰的手指便壓向了石童子的眉心。
未來匯聚,石童子毫無懸念的炸碎,可在這個石童子碎裂之后,它方世界的這片山脈中,某個山頭上又出現了一模一樣的石童子。
天罡正法在恢復新世的運轉秩序,但這卻干涉到了太一,因為仙祖發現之前的失手中,隱隱也有天罡童子的參與。
雖然他早就已經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但是當真正被證實的時候,他依舊憤怒無比。
自己的遺蛻,居然敢來干涉自己?
還有那什么天罡正法,分明就是撥弄陰陽,顛倒光陰的禁法!
大罪加上大過。
若不懲戒,如何以震懾旁人?
太上老君這一次是徹徹底底讓仙神二祖丟了臉面,被困住了一刻,導致歲月光陰停滯,而就在一刻之內,他們阻止了無極的變化,老君更是如愿以償升入道祖,而來自過去的太平天尊也被重新鎮壓,一刻時間,羅天已經地覆天翻。
從古到今,仙祖自從被無名者開辟之后,又何曾受到過這種屈辱?
光陰化作牢籠,天罡童子被囚禁在內,仙祖只是失手一次就看破了他的伎倆,隨后移來它方世界的十萬神山,將天罡童子永遠鎮壓在下方。
宇宙極深處,八方世界,盡頭之世。
逍遙自在之間牽連的繩索終于斷裂,那相連的氣運只剩下最后一絲,只需要斬斷這一絲,就不會再有任何問題。
“從我們開始斗爭,開始算計,已經過去了多少歲月了?”
“約莫十六個大衍。”
一大衍為三億三千五百九十二萬又三千二百年。
“這還真是漫長的時光,歲月如刀,從來不給人回首相望的機會,不過我們的糾纏,也就即將終止了。”
“無數的最古者入局,無數的古老者甘愿作為我們的棋子,便是連那些天尊也愿意成為我們的助力,一位又一位,至如今參與我們斗爭的天尊都過了六位,可我們依舊未曾完成我們該完成的事情。”
“自在永不得自在,逍遙永不得逍遙!”
“這是過去式了。”
太上逍遙望向盡頭之世的遠方,在這片世界中,一切萬象都在向著遠方拉扯,不論你身處何地都是如此,遠方的盡頭還是遠方,仿佛根本沒有窮盡一般。
“混沌中的風,九天外的雨......風雨凄厲。”
太極天尊證無極也算是失敗了,他們本來還想看一看,這次如果成就無極,他們是否能夠達成自己的愿望的,但現在這個結果也不是太差,只需要再做一點點努力就可以了。
“我要超脫而去,重重羅天之外,必有玄奧,空無彼方,必然可入。”
逍遙是如此說的。
“我要入世而去,入世又超世,這才是我存在的意義,我本山間一野鶴,一閑云,不計較空無彼岸的偉大變化,只要能和你脫離開來,那怎么樣都是可以的。”
自在是如此說的。
“鴻荒世界很有意思,或許可以成為斬斷聯系的最后一柄利刃。”
“不試一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