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的凡人時光根本不在羅天,神祖沒有能夠掣肘我的東西,所以才想讓我站到天尊們的對面去……”
“神祖認為我可以成為他最有力的手下,既然自稱慈悲救苦,那么總要在一人與眾生之間做出抉擇。”
“眼下最正確的決定就是殺了這個孩子,但是稚童何辜,他過去是昆侖,如今卻只是一個沒有過去的幼子。”
“神祖,你本該是慈悲的,為何你會做出這種事來?殺人不過,還要誅心嗎?”
“是某位天尊讓你感覺到威脅了嗎?”
“是仙祖執意要毀去世間嗎?”
“還是我的存在,終于讓你覺得不正確了呢?”
太乙救苦天尊抱著這個孩子,孩子的身上附帶著世間的樞紐,他無法被藏入過去,也不能被送到未來。
當救苦天尊見到這個孩子的一瞬間,他就無法甩手不顧了。
天尊的稱謂不是隨意來的,那里面蘊含著某種規矩,象征著天尊自己的“道路”。
天尊們帶著這些稱謂,行走在“證我道”的大路之上。
違反稱謂的后果就是我道難證,并不是沒有天尊違逆過自己的尊諱,太易,太昭和天紀就違逆過,當然他們的結果,太昭天尊不敢再隨意參與任何事情,而天紀天尊則是招攬了龍族以補全自己的損失。
他們失去了一些東西,并不多,甚至可以說是極少,但證我道這種事情,是半點瑕疵與缺陷都容不得的。
至于太易天尊,他有些不正常,不可作為尋常者來評估。
火麒麟聽得心驚肉跳,天尊們互相傾軋,諸至強者之間的斗爭是不見血光的,用應數,因果,緣法,用這些東西來進行較量,亦或是威脅,足以影響到一位天尊的未來道路。
眾生多數身不由己,但火麒麟從沒有想過,天尊居然也會如此。
太乙救苦天尊此時最好也是最正確的辦法就是殺死這個孩子,雖然會打破他那救苦的尊諱,甚至導致他的衰落,畢竟這樣一個身負歲月苦海的孩子你都不救,還有什么資格背負救苦之名呢?
但這是唯一的,也是最優的解決辦法了,神祖送來的這個孩子。如果不殺,那么就會讓太乙救苦天尊陷入被眾天尊敵視的場景之中!
火麒麟寒毛劇炸:“天尊,這個孩子萬萬救不得啊!”
他猛地咬牙,化為人形,抱拳跪下:“若是天尊難以下手,在下愿代天尊行此惡事,如此我犯下大錯,天尊可將我斬殺以斷其中因果,日后若天尊不棄,則可將在下再行渡回,只是此時,這個孩子,萬萬留不得啊!”
火麒麟聲音誠懇,著實是感覺到了害怕,這個孩子留下來絕對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大患,更是會連累如今和太乙有關的所有人!
“我若是一時善心,則門下眾生皆入苦海……”
太乙救苦天尊抱著這個孩子,眼神憐憫,同時為神祖的態度轉變感到懷疑與不解。
只是,自己現在手里多了一點籌碼。
“火公,退去吧。”
太乙救苦天尊緩緩開口:“我要帶著這個孩子看一朵花,或許能夠找到轉機。”
火麒麟抬頭,欲言又止:“天尊……”
太乙救苦天尊擺了擺手:“好了,退去吧。”
他把這個孩子放在九色寶蓮中,隨后捏起那朵三塵花,靜靜的觀看。
沉重的鐘聲響起,四大天之名作為薪柴,源源不斷的輸送著偉大的力量。
天的名諱是不朽的,它們不會消失,所失去的只是暫時的力量,只要這個世上還存在天這個概念,只要過去未來仍舊鐫刻著這些天的名字,它們的力量就會逐漸復蘇,當然,在天尊級的持天者手中,恢復起來或許會更快一點。
這也是為何太寧執意要取得“鈞天”的原因之一,天的力量是偉大的,更是難以耗盡的,而太乙手中,不算已經賜出的青冥,剩下的還有四個。
這就讓太寧很難受,且更為忌憚太乙。
他才是天道輪轉之主,但從天性根本上來說,太乙卻比他更懂天。
三塵花帶著世間本沒有的神性,倔強且安靜的在天尊宮闕中扎根了。
這里是峨眉山頂。
也是太乙天界的頂點。
它在向那位天尊顯露它的力量與美麗。
無憂花擁有的力量,它沒有。
但它擁有的力量,無憂花同樣沒有。
太極觀無憂而得韶華,太易觀無憂而成天尊。
無憂花的本質是忘卻。
三塵花的本質是記載。
無憂越忘越輕,三塵越記越重。
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
太乙救苦天尊的眼中出現一片繁盛的世間,塵埃涌起,世上眾生皆在三塵之內來回轉滾。
他一瞬間進入這片繁華,仿若即將迷失自己!
在這一瞬間,心靈境界幾乎突破了十一重“致虛極”,即將達到第十二重“吾喪我”!
但也只是即將,事實上難以突破,因為這一重要求入境者心如槁木死灰的至高境界,徹底不會受到外界的任何因素影響。
所以太乙天尊此時還并沒有證成十二重心境,只是,三塵花所帶來的力量與權柄,正在逐漸被太乙天尊所知曉。
“如是。”
三塵花中蘊含的力量就是這個,它告訴天尊,它與無憂不同,太極觀無憂而得見韶華,太乙觀三塵……“如是”而已。
世間萬物,本來面目!
判天地之美,析萬物之理。
“原來如此!”
世間最沉重與渾厚的東西,不過“如是”,即我見到的任何東西都如我一般,以我觀物,萬物莫不如我般精彩絢爛,朝花夕拾,卻亦有別樣美好!
太乙救苦天尊使得九色寶蓮飄來近前,他恍覺時間流逝,原來在方才寥寥數眼之中,已經過去了一個甲子。
紫霄宮的聽道,應該就在今日結束了。
“如是,如是而已……”
并不是如是我聞,而是“如是而已”。
太乙在寶蓮上,在那孩子的眉心中輕輕一點,他身上的歲月光陰之力,立刻就開始散去。
孩子依舊是樞紐,但與羅天的聯系不再緊密,太乙扭轉了神祖為這個孩子定下的命運。
“稚童無辜,如是而已!”
聲音平淡,但卻帶著一種大慈悲,同時更有譴責與呵斥。
神祖仿佛在詢問太乙,是救一人殺眾生,還是救眾生殺一人?
太乙給予了回應,凡入眼中之事,凡入耳中之聲,絕無不應之道理!
這個孩子原本的緊密未來,被太乙用“如是”的權柄,割開了巨大的縫隙!
任何東西,一旦出現裂痕,基本上崩盤只是時間問題,再想修復,那是極其困難的!
神祖原本設想的,能夠制裁諸天尊的東西,在這一刻變得不可預知了。
從此時起,孩子不再具備神明的身份,他成為了一個凡人。
既然神祖要用他來加固羅天,使得諸天尊震恐,那此時,太乙把他化為凡人,使他衍為本來面目,確實是先天靈嬰不假,但此時神祖設置的手段都已經暫時失效。
因為“如是”的權柄是一種定論,是還清本相,原來如此的能力,繁華者歸繁華,孤獨者歸孤獨,但是神祖掌握歲月權柄經年日久,所以剛剛得到三塵花的太乙暫時還不能完全抹除神祖力量的影響。
覷百年浮世醒,恰似大夢忽止。
嘆甲子須臾,眨眼間白石已爛,轉頭時滄海重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