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出世而超世,而是入世超世,超世之后,還需忘世。
世間唯一證無者就是道德天尊,他所證無響,來于諸空。
太乙天尊或許有朝一日,可以踏到“諸空見我,我見諸空”的境界,但至少現在還不行。
諸空見我,我見諸空;諸無為我,我為諸無。
如此可進入“物無非彼物無非是”的一種境界。
以無中再生有,以為無有之身。
到了這一步,便離“莫若以明,無止止境”只隔一層皮薄了!
“護佑世間便好,為何非要驅逐,兩相伐戮,駐世者衰,超世者損,兩相無益!”
通天教主帶著一種極大的遺憾與嘆息,他雖然知道太乙為何會堅持這么做,但事實上,這樣做的結果,是最不好的。
可為何寧愿......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北斗的避讓便是正確的選擇,太寧則是出于對自己名諱的負責,是不舍,也是為天道萬靈承擔風雨。
他站在前方,只是因為他為天道之主,他必須如此。
但太乙天尊,大可不必,諸天尊雖然忌憚,但太乙的職權是救苦,此時站在前方,大可庇護眾生,隨后讓三先天以及其他天尊安然離去,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但顯然,太乙并不這么想。
于是通天教主的話語落下之后,便有了回應。
“來之則來,去之則去,人間喧囂,天復如此,成住壞空,本就是一切變化的根源,或有不同的詞匯代替,但大意幾乎未有差別。”
“各位要走,無人去攔,但各位不愿去損,然而我等,又如何肯衰?”
靈寶天尊聽到太乙的聲音,卻不見太乙的身影,眉頭微皺。
十方無影,絕世之外。
這就是所謂的超于生滅?
眾生已損,故而三先天縱然超世也必然有損,損者無關乎大小,只在于計較。
超世者本就有損,而駐世者未必會衰。
三先天在世間的影響雖然削弱到了極點,但是依舊還是有痕跡留存,這是不可磨滅的。
只要有零星半點,便是有損。
而超世者若是繼續超世,必然損之又損,如此世間再損,便一切不復,故,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玉石者熠熠之光,瓦片者糙糙之劣。
玉可為瓦,瓦如何成玉!
事情越大越好,越大,越是有更多的天尊想要跳出去,駐世之尊衰落的可能性便是越小。
因為“存世之基”的消失,必然會讓世間“重心”轉移到“駐世天尊”的身上,所以跳出去的天尊越多,駐世天尊的力量便越是強大。
超世者必損,駐世者卻未必會衰。
駐世者不會讓自己衰落,同時讓世間大損,故而超世者必要大損,如此方能使世間無損。
主動驅逐便是止損,而被動等待,便是腐化!
三先天想要速戰速決,盡快跳脫,但總得留下些什么。
世間總有不愿意妥協的人,很不巧,太乙就是一位。
為世間計,若真為世間計,眾生不計天尊,天尊更不應該計較眾生。
天尊來之去之,眾生依舊熙攘,不曾有半點缺漏,不曾有半點迷茫。天尊雖離,若損世間,必被駐世者驅。既然敢于計較,那么便不可能一帆風順。
“蜉蝣之損,何以比鯤鵬?”
太無天尊在向十方之外傳遞聲音。
太乙在十方之外,向太無給予回應:
“鯤鵬之損,隕可生無數蜉蝣,一道之滅,可生萬道雛形,一道行強取,萬道不得生,鯤鵬吞高天亦噬蒼山,飲江河并吮湖海,蜉蝣眾滅,萬道凋零,天下之中,陰陽之恒,不取決于一面,鯤鵬是一,蜉蝣是萬,萬者滅,一者可存焉?”
太無天尊:“一者將跳,世間陰陽,自有重新劃分之時。”
太乙天尊:“高天蒼山之滅,江河湖海之涸,向誰分說?”
“世間之力,拿而不歸,以至于損之又損,得到之后,并非無為,而乃無法無天也。”
“三先天可得無法無天之境,可駐世者,又如何肯雙手奉山河于鯤鵬前?”
“山河是鯤鵬的山河,莫非不是蜉蝣的山河?鯤鵬將離開此天地,蜉蝣卻還在此間,鯤鵬既離,便瀟灑而去,不帶走一片云彩,此方為正道,然鯤鵬滅天,鯤鵬覆地,致使萬道不存,蜉蝣凋敝,此為正道否?”
太乙天尊的喝問使得太無天尊沉默,只是很快,大家也都不再談論道理了。
終究要做過一場,這個點上,三先天不會放棄,而駐世三尊中,太乙表現出最可怕的強硬態度,與絕對的實力。
“我希望三先天離去之后,玉依舊是玉,鑲嵌于石中,而非粗劣之瓦!”
從羅天離去,大方向當然為你們高興,但是離開便離開,順走些東西也就罷了,你總不能連把家底都挖一半去了吧?
正如太乙所說的一樣,山河是鯤鵬的山河,難道不是蜉蝣的山河?
任何人都有責任去保護這片山河,更不要說駐世天尊了。
“請讓我護送三先天從此世離去。”
“天地無恙,海晏河清,眾生息壤,萬靈安樂!”
太乙的聲音落下,緊隨其后,天空中十萬銀河匯聚,化為巨闕天劍。
太無天尊此時毫無猶豫,三大身影合為一體,通天教主,靈寶天尊,太無天尊,三者歸一,但是依舊保存部分輪廓。
于是誅仙四劍與青云絕劍被祭起。
“如此,當是甚好!甚好!”
太無天尊第一次出現了情緒波動,但也僅僅是一瞬間。
他突然覺得,那樣的世間倒也不錯,但此時,他當然不會退去。
既然太乙有這個念頭,那便讓他證明給自己看。
五劍飛舞,所布下的一切殺法,威力不下于巨闕這柄古來第一神劍!
誅仙劍陣被布下,其中還多了一柄靈寶天尊的青云絕劍。
威力陡增,只要擊破太乙,超世之道前方便再無阻礙。
對撞將羅天分開,九色的仙光從萬象極深處遷移到最外處,太無天尊沒有托大,誅仙劍陣之后,他那本體,青白遼遠的大日之中,衍化一道恢弘法氣!
始青之天,混沌之先!
碧落空歌!
非銅非鐵亦非鋼,曾在須彌山下藏。
不用陰陽顛倒煉,豈無水火淬鋒芒?
誅仙利,戮仙亡,陷仙四處起紅光。
絕仙變化無窮妙,大羅神仙血染裳。
這道法氣化為一片宏偉歌謠,覆蓋諸天億萬塵沙大道!
太無天尊以這篇歌謠譜寫太無之法,至高之意,對于三先天來說,太上的身份不過就只是一個身份而已,他們的力量來自于原初,更來自于前宇。
此陣起,剎那尋找到太乙的輪廓,自冥冥而去!
不在十方,生,老,病,死,苦,滅,逝,不可知,過去,未來。
絕于世間,為眾生頌。
然而縱然如此,依舊不脫羅天,只要不脫羅天,便有跡可循!
碧落空歌之內,有五顆星辰連接起來,衍化風雨大象。
霹靂五星在云雨北。
主天威擊擎萬物!
列缺金劍從天而來,金色雷霆浩瀚如汪洋!
此時此刻,仿佛太無天尊才是反抗世間意志者,而太乙才是跳脫的至高者!
太無天尊的始青之天被列缺劍打開了一道巨口。
青白的大日之中,衍化一只青空大手,所觸之處,萬道坍塌,眾妙不存,世間強者,所感之瞬,無不赫然變色。
十方之外,太乙被這只青空大手影響,他的輪廓出現于真實世間。
太無天尊無聲無息,以大手轉動碧落空歌,壓向太乙天尊。
太乙天尊托起九色寶蓮,巨大的蓮華綻開,整個天地都為之驚嘆!
與此同時,太乙身后的影子赫然拔高。
巨大的混沌之氣,駕馭九天雷霆,從世間砸落,引出過去未來一切劫氣!
亦是同一瞬間。
正在一片世界中的太平天尊勃然變色。
他感覺到自己剛剛證得的偉大權柄突然失效,而自己名諱中所證得的“祖劫”二字也開始模糊消失,這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情況,但是他立刻就發現了問題,這種情況出現的根源,正是因為當初自己沒有查到源頭的那道“力量”,那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這是什么東西!”
太平天尊一瞬間驚慌失措,因為他的眼眸深處,突然看到一只可怕的青空大手!
太無天尊的一擊,被太乙身后站起的黑影所接下,隨后遠在某個世間的太平天尊,毫無征兆的被這只大手拍了出去。
但事情還沒有完畢。
太平天尊被這只青空大手拍中之后,他的眼眸中,如映照不可名境內,看到了一個身披混沌蒼雷的偉岸身影。
而劫氣的共同性,讓他瞬間就洞悉了這個人的身份!
太平天尊頭皮發炸,腦子里一團漿糊,因為這個人,居然依舊是“李辟塵”!
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
“這是怎么回事!太乙哪里來的第二天尊位!世間那個天尊位,不是依然空缺著嗎!”
他大吼起來,并且感覺到更大的危險。
雷聲普化天尊在不可名境之中,用一種詭異的手段捉住了他的精神!
那只大手拍中了自己的肩。
太平天尊那張滲人的臉孔轉過去。
便見到了更加陰暗可怕的雷聲普化。
隨后,混沌蒼雷澎湃之間,雷聲普化驟然發力。
龐大的力量一瞬間就禁錮了這位劫難天尊,不僅僅是奪去了權柄,更居然要把他“煉化”在這莫名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