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造,日月有常。
那朵火苗終究突破了黑暗,來到了仙祖想要看到的地方。
但那不是遙遠的云溪谷,亦不是非想之世中的思維神宮,而依舊是人間。
山崖古道,仙祖手中的火把已經消失,這里身處于蒼莽的山岳中,壁立千仞,虬木如龍,蒼嶺青云,幽深無音。
太一與太乙走了很多路,從山岳的入口走到山谷,谷里面青草蒼蒼,居然有著數百頭牛羊,這里并非草原,但卻有鐘靈神異的美麗。
仙祖抬頭,看到那高山。
于是李辟塵會說蜀道難。
蜀道難,難于上青天,但老君的無階蜀境卻也是可以上去的。
然后仙祖就不服氣,他便單腳點地,一溜煙就竄上了高山的頂。
風從他的身邊吹過,云在他的眼前匯聚,幾個山頭在云海上就如同滄海里的孤島,這時候李辟塵就會說滄海橫流。
仙祖便捉怪,一口氣把天下的云都吹散了。
有仙人御劍從天而過,被仙祖一巴掌打下了天空,他轉著腦袋,眼冒金星,跌落在一座山門上,正是驚惶不安時,卻發現下面有個上古洞府。
于是很久以后,又有一位蓋世人物在這方人間出現。
李辟塵問仙祖為何要隨便送個機緣,仙祖便說,打這一掌,他是死了還是活著,是得了緣法還是掉入河里喂魚,這都不關他的事情,開心就好。
但李辟塵知道,仙祖是不會殺螻蟻的。
所以那個人必然能得到機緣。
他就對仙祖說,人間的故事才剛剛開始,腳下的路還有很長。
于是仙祖就對他悄悄說,他現在覺得人間有些意思了。
于是李辟塵就笑。
太乙告訴太一,你要來人間大鬧一場,隨后悄然離去。
太一問這是仙人的道么?
太乙便不說話,只是指了指前面。
兩人牽著白鹿,白鹿變成了白驢,路上便有心思歹毒的,說那是祥瑞,開口要強取,便被仙祖打了個踉蹌,隨后連滾帶爬的走了。
兩個人走到鄉鎮,看到一扇破門上貼著兩對門神,那兩個門神互相瞪著眼睛,嘀嘀咕咕的吵著凡人聽不到的架。
文武之道不論是朝堂還是天上,天下還是人間,亦或是神與仙,都是素來不對付的,但好笑的是文財神的門里出了個武夫,武財神的門里出了個文人。
文財神罵武財神無能,武財神罵文財神其實是半吊子墨水。
大哥笑二哥,誰也別說誰。
仙祖走過去,兩個神靈向他瞪眼。
隨后就被他一巴掌撕了下來。
鬧事的人當然會被圍起來,李辟塵自然被認為是他的家長,于是又賠不是,對那戶人家道:“便讓這個童子給你們再畫兩個神吧。”
那人家就笑,說是孩子胡鬧,屁大點人能畫什么東西?
仙祖就跑開,拿了紙筆,刷刷兩下畫了兩個新神。
威武霸氣,昂首挺胸,一個頭上吊著口大鐘身上插著兩劍,一個身上繞著背有白鹿身披星光。
李辟塵一看就樂了。
那畫的就像是太乙與太一。
“來拿去,不謝!”
玉童子傲氣的一昂首,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那戶人家看了很是驚訝,翻來覆去的盯著,后面就豎了豎大拇指,說這孩子前途無量。
仙祖立刻很不高興。
你全家都前途無量。
無量還不如自己呢(龍師發瘋中)。
李辟塵送了個符箓,說貼在門上可以辟邪,那戶人家就問辟什么邪,李辟塵就說諸穢皆避,大的小的天上的地下的看得見的看不見的,都能驅。
那戶人家就笑,而其他把李辟塵圍起來的人也都笑,有人就道,這符箓這么靈,也給大家整幾個。
李辟塵就繼續畫了幾個。
離這戶鎮子不遠處的山上,有幾個山精野鬼,孤魂妖魔。
那山神不是個正經神,是個野來的,今日心神不寧,就去開眼看鎮子。
隨后他就在諸妖魔眼中當場化為灰塵。
妖魔皆寂,隨后各自大恐。
家當收拾,再紛紛轉頭,看到那座小鎮上白光大放,猶如太陽轟轉,一時不至,便皆作灰塵散去。
仙祖說這符箓是大材小用。
李辟塵說高興就好。
人家們歡歡喜喜的走了,白得了符箓,而之前被撕了門神的那戶人家就要請兩人進去吃喝,仙祖就不客氣的啃了一只燒雞,吃的滿嘴流油。
外頭有人娶親,兩個仙人就探出頭去看,仙祖就說凡人的愛情沒有長久的,李辟塵問那什么是長久的愛情,仙祖就說是山和海。
李辟塵聽了就笑。
塵埃追逐水滴,過了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就成了山海。
仙祖又想了想,加了一句山海也可平。
此后他們就離開,還一起看到了山神和水神掐架的場景,瞧著是天昏地暗,山水崩打,可其實寂靜無聲。
仙祖過去,山神和水神就抓著他,說人間的小孩子最是淳樸,要是分個高下,非得要孩子來評判才是。
仙祖就笑,而李辟塵坐在一邊,那山神水神就沒有請他。
“小娃娃你別怕,我們兩個是這里的山神與水神,請你來這上,是讓你評評理。”
那山神是個娘娘,水神倒是個大漢。
娘娘是真娘娘,雍容華貴,漢子也是真漢子,孔武有力。
仙祖就讓他們講,態度并不好,娘娘就說這小孩子沒什么禮貌,漢子就哈哈的笑,并且揶揄她道人家的孩子礙著你屁事,不服你去給他當娘管教。
娘娘就黑了臉。
這兩位神是搶的人間香火,是搶的祭祀優先。
水神就問:“孩子,你說是山對于眾生更關鍵,還是水對于眾生更關鍵?”
他對娘娘呵斥:“我說肯定是水,山水都有的地方,沒有水哪里有禾苗,沒有水百姓怎么耕種,沒有水魚兒怎么歡快,沒有水哪里來的白鷺齊飛?”
娘娘就道:“那肯定是山,有山才有水,水是從山背面流出來的,沒有山又哪里有你呢,所以沒有山就沒有水,沒有山,就沒有百獸,沒有山就沒有土地,沒有山就沒有瓜果蔬植。”
“沒有山,西方的荒蕪之風就能摧毀禾苗,你的水不過是隨著風隨波逐流而已,你能抵擋西方的荒蕪之風,北方的寒冷之風,南方的燥熱之風嗎?”
水神就怒:“沒有水,百姓都活不了,難道去你山上吃土嗎,沒有水,哪里來的風調雨順五谷豐登,你不一樣也變成西方的荒蕪之山了么?”
兩神誰也說服不了誰,就在這里僵持,互相抬杠。
仙祖看看左邊的山神,又看看右邊的水神,他就說:“兩個都重要,都聽我的。”
“才不是!”
兩神異口同聲的駁斥仙祖。
仙祖一下子就很不高興。
他就跑到山神和水神在的地方,把那片大水捏成了高山,把那片山脈變成了流動的河。
“這樣人們祭祀山的時候就等于祭祀水,祭祀水的時候就等于祭祀山!”
山神和水神目瞪口呆。
凡人們目瞪口呆。
“現在山水都重要了!”
仙祖拍拍手,自覺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隨后飄然離去,只留下風中凌亂的兩位神靈。
李辟塵看見,便是捧腹大笑起來。
他們在遠處見到了傳說中的山君巡游,那金衣神人,前有白馬,自乘攆架,無數天女撐傘,神官隨從,接受眾生凡人的頂禮膜拜。
仙祖和李辟塵走到這里,被人呵斥要下跪。
仙祖一巴掌就把那個說話的人打的翻了十個跟斗。
隨后他很不暢快,便閃過去,偷偷摸摸把車轱轆卸了。
那位金衣神人從天墜落,摔在山上,腦袋插到了峰里面。
“哈哈哈!”
玉童子暢快的笑,心道你在我面前裝什么大蒜。
祭祀的人慌了手腳,有人看到仙祖造次,立刻派人過來追殺,那金衣神人暴跳如雷,他就大喊:“我父親乃是天上呈山大圣,你敢拆我的攆架!九天十地,誰來了也保不住你!”
這神靈也是氣的腦充血了,仙祖和李辟塵就跑,仙祖要回,李辟塵就把他拽住。
一路被追趕,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仙祖就很不開心。
天上的呈山大圣也嚇得魂飛魄散。
他就自己灰溜溜的下來,那金衣神人還沒搞清楚什么事情,就被他呼了三巴掌,隨后按在地上向東方磕了十個頭。
仙祖立刻就很高興。
呈山大圣也很高興。
李辟塵轉個頭的功夫,仙祖就離開了,隨后又回來了。
那就像是當年武祖在大荒展現過的功夫,一秒鐘就把九天十地戳了個窟窿。
萬圣都不言語,因為呈山大圣的圣宮已經被掀了。
大圣回到天上,不敢說話,默默的開始自己修繕。
他又下定決心,和人間那個不成器的義子斷絕了關系。
萬圣就都很悲傷。
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這種事情就會落在他們頭上。
正如太乙所說的一樣。
仙祖來到人間,大鬧一場,隨后悄然離去。
但他現在還沒有鬧夠。
人間甚是喧囂。
“有沒有人貢獻一下自己的神話,給這位去鬧一鬧?”
有大圣開口提議。
不然各位經文也不誦了,教義也不傳了,門下弟子都不知道祖師干嘛去,天下有求,天上也不敢應了。
誰應誰倒霉,誰知道仙祖在不在下面,會遇到誰?
他走的是非同尋常的路。
萬圣們卻都希望他悠著點。
這種提議自然沒有人回應。
大家都不想讓這么個移動的破壞王到自己的神話里面去。
“人間的樂土有很多,夠這位鬧的。”
有大圣撓了撓頭:“咱們別參與,誰碰到誰倒霉。”
“那不行。”
有大圣哭喪著臉。
“下面那人間就是俺的。”
諸圣哦了一聲,盡是恍然,隨后就用極其憐憫的目光拍了拍他的肩頭。
兄弟要堅強,再堅持一段時間,等這位走了你就自由了。
仙祖還在鬧。
他在一座野神的廟宇外,看到了四個女的,一個是妖一個是鬼一個是狐貍一個是神靈,四個女子都喜歡上一個陽間的男人,爭鋒吃醋,這種事情沒有什么好說的,但是仙祖就是要鬧一鬧。
那個男人誰都想要。
于是仙祖到他面前,就在那四個女人出現的時候出現,五個人都愣愣的看著仙祖,緊跟著全都被仙祖點出了原身。
于是妖嚎鬼叫狐貍呻吟,神靈飄飄,然而那個男人也現出了原型,原來是個蛤蟆精。
“哈哈哈!”
玉童子笑著跑了,蛤蟆精被四個欺騙了感情的女人按在地上錘成了肉餅。
走一半遇到個惡鬼,那鬼看到仙祖模樣不凡,就施了手段要把他勾魂,于是伸手在仙祖肩膀上拍了拍,但是他拍一下,他的肩頭就被拍兩下,鬼很震動,他回頭卻看不到人,轉頭再拍仙祖,他肩頭又被仙祖拍了拍。
他有些害怕,驚疑不定的走了,但是沒走兩步,前面又出現了仙祖。
啪啪。
他的肩頭又被拍了拍,惡鬼嚇得大吼,然后他腦門上就挨了一拳。
人嚇人嚇死人,鬼嚇人照樣嚇死人,但是仙嚇鬼。
惡鬼清醒過來,看到那個白發童子在他眼前歪頭做鬼臉。
他嗷嗚一聲被嚇得魂飛魄散了。
大河之上,仙祖不用法力,用凡人的力量拿著鋼叉捕魚,抓了半天沒抓住,便很生氣,然后河里的魚就害怕,自己游到了他的鋼叉上。
仙祖頓時眉飛色舞。
他向天上一伸手。
跟著的萬圣之中,天河巨人手里的鋼叉瞬間沒了。
他欲哭無淚。
“算你們識趣!”
仙祖轉身。
便有白衣人御叉而至,那柄鋼叉橫天飛過,正好遇到一個劍仙,仙祖向他打招呼,那劍仙看到一個白發童子御叉而行,眼珠子都瞪了出來。
“昨天我在雷公河上輸給了一個御叉飛行的少年,他用慣性漂劍過灣,他的叉很快,我只知道他有一頭顯眼的白發,叉上寫著天河出產,如果你們知道他是誰的話,麻煩你們跟他說一聲,六天之后,我換一把飛劍在雷公河趙家村村口第二個茅草屋前等他。”
那個劍仙回到門派之后,就發布了一張尋人啟事。
但是世人再也沒看過那柄鋼叉。
后來他們倆一起坐在一座人間繁華京城的高樓上,萬古長夜卻擋不住人間的燈火輝煌,天上有星空浩瀚,地上有金光熠熠。
仙祖就很開心,說天上天下都是一樣的,好看極了。
李辟塵看著天空。
星辰之中,那只大雁振翅飛過。
也在荒山野嶺露宿,不動用法力,仙祖看到了一個寺廟,上面寫著蘭若寺。
李辟塵剛剛說出那三個名字,仙祖就拿了一塊板磚向里面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