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另一個方向的路徑,再次閑逛著,左行右行隨意了半天之后,許廣陵發現他居然又來到了之前那個老大爺打太極拳的地方。
許廣陵于是便停下來看看。
和那些蹦蹦跳跳的運動比起來,顯然這樣的運動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前些天和大傻佳公子三人在撫仙湖環湖公路上許廣陵所說的那句“老了”,雖然有著開玩笑的成分,但其實也是真假參半。而其后佳公子補充的那句“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說實話,很讓許廣陵生出感慨。
因為這話雖然出自古人之口,出自佳公子的補充,但其實,也能用在他的身上,至少,讓他當時聽了之后,沉默了好一會兒。——少年,所謂的少年,在高二那一年之后,便已經離他遠去了。
再不可能回來。
他的心境,從某種意義上說,確實是有著那么幾分“蒼老”的。
也因此,熱情大方的廣場舞,活潑動感的節拍舞,如此之類,會讓他感到看得舒心,看得養眼,會讓他微笑,但卻都不可能讓他駐足。那不是他所流連的風景。
老大爺的太極拳其實也不是。
不過那種沉穩及舒展,讓許廣陵有著某種“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感覺。
當然,主要還是走到這里也有點累了,想歇歇腳。
旁觀別人,還是要考慮到被旁觀者的感受的,這和之前其它地方那些跳廣場舞又或者節拍舞什么的不一樣,那畢竟是很多人集合在一起,根本不怕圍觀,甚至圍觀者越多,越來勁。——這說明咱們跳得好嘛!
但這個打太極拳不一樣,這顯然需要的是一個比較安靜以及沒有干擾的環境。
許廣陵不知道他的駐足欣賞會不會成為干擾源,適逢那位老大爺收了一個架子,身形轉過來,于是許廣陵便抬起手來,微笑著用無聲的手勢和那邊打了個招呼,大概地表示了一下他想在這里看看的意思。
這個表達未必很精準,但那位老大爺應該能夠看得懂。
許廣陵但見那位老大爺微微頷了頷首,于是便安心地站在不遠處的過道邊欣賞著。
大約二十來分鐘后,那邊收了架子,朝這邊走了過來。
“大爺早上好。”許廣陵首先問候了一聲,畢竟站這兒看了人家半天呢。
“好!”老大爺點了點頭,然后道:“小伙子起得挺早的啊,比我家那臭小子好多了。我家那小子和你差不多大,每次回來時上午不睡到十來點是不會起床的,連早飯都不吃。”
許廣陵很是汗顏了一下。
你家那位只是不吃早飯而已,我過去許多時候便連中飯都省了。至于今天的早,更是破天荒頭一次。
但這話當然不可能也沒必要隨便地逢人就講,因此,只是笑了笑,道:“年輕人嘛,都這樣。今天這不是周末么,我昨晚沒事,睡得早,所以今天也就起得早,這么早又不知該干什么,所以才來公園這里隨便走走。”
今天是周六,許廣陵還是早上醒來后看時間時順便看到的。以往幾年間,他連幾月幾號都不曾留意過,更何曾知道哪天哪天是星期幾。
老大爺點了點頭,也沒再就此話題多說什么,而是道:“小伙子,對太極感興趣?”
許廣陵能說沒興趣么?只能是順勢點了點頭。再者剛才觀看這會兒,確實也生出了一點興趣。主要是以后許廣陵想在早上稍微活動以及鍛煉一下身體。
跑步本來是很好的選擇。
但是他現在租住的小區里沒有跑步的環境,至于沿著馬路跑?那不是鍛煉,而是患有輕微吸DU癥。至于這公園里么,剛才許廣陵也看了,這公園大是大,真的大,但卻也似乎并沒有多少適合跑步的地方。
當然了,就沿著公園里的這些過道跑也可以,剛才以及現在便有不少人在這么跑著,但許廣陵不是很喜歡。
這么考慮下來的話,太極拳,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因此,繼剛才的順勢點頭之后,許廣陵又點了點頭,這次倒是認真的。
見此情形,老大爺又問道:“以前有練過?”
“沒有,剛才看大爺您練,是第一次。”許廣陵搖了搖頭。
“哦?那感覺怎么樣?能不能記住?”老大爺一副頗感興趣的樣子。
“還行吧。”許廣陵道。
當初便連那些曲譜,他只用空余的時間一天下來隨隨便便也能記上幾十首,更不用說學校里的課程以及數理化三科競賽什么的了。這幾年下來,雖然是頹廢地生活著,但不知是因為看書看得多的原因還是什么,記憶力不但沒有退減,反而似乎還更好了一些。
記這幾十式根本就沒有多少變化的架式,自然是不在話下。
許廣陵剛才沒有刻意去記,但看過了,也就順便記住了。不過他看得并不全。他來的時候,老大爺已經耍了好一會兒了呢。
“還行?”
聽到許廣陵這回答,這次老大爺不是饒有興致,而是瞪大眼了,“你真的是只看一遍,便能記住了?”
許廣陵沒有辯駁,而是徑直走了過去,在剛才老大爺打拳的那個地方,以和老大爺相同的方式,繞著松樹開擺。不過他的動作就快多了,老大爺平均一式下來需要約摸一分鐘,而他把剛才看過的二十六式全數擺了出來,也才大概兩分鐘左右。
打完之后,許廣陵走了回來。
“后生,你沒騙我?真是第一次?第一次看?第一次練?”這次老大爺的神情要嚴肅得多。而且他的稱呼也從剛才的“小伙子”變成了“后生”,不知道什么意思。
許廣陵便也認真地點了點頭。
老大爺沒說話,定定地看著許廣陵好大一會兒,才展顏一笑道:“后生,有沒有興趣把前面沒看的幾式也給學了?”
許廣陵當然愿意。
這玩意兒網上應該多得是,回去隨便一查估計就能查出好多來,但既然有現場教學,那當然是最好不過了。于是許廣陵便點了點頭,然后又道:“大爺,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老大爺哼了一聲,卻是如許廣陵剛才那樣,徑直又走了過去,拉開了架式,不止把許廣陵剛才沒看到的擺了出來,還重復了幾招,以示連貫。
打完之后,老大爺走過來,語氣頗為有點強硬地道:“你再過去打一遍我看看,完整的!”
這次卻是連后生的稱呼也沒有了。
許廣陵倒也沒有介意,一者,尊老愛幼嘛,面前的老大爺怎么也稱得上一個“老”,二者,人家不是很熱心地為他演示了一番么。至于這語氣上的一點小小奇怪,唔,真不算什么。